倾天下

作者:燕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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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旧事重温御天下,迷阵重布现内堂(下)


      他缓缓步入殿内,拨开珠帘,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只有随侍的御医和宫婢,他烦躁地挥了挥手,那宫婢福了一福,就退到门外去了。他冷眼旁观,那人躺在床上,残喘如丝,气息似无。他试着凑近一看,却见那人脸色如死灰,嘴角的血丝像是刚被擦拭过却又流出来的样子,胸前的衣襟敞开了一角,他轻轻掀开那一角衣襟,胸口的一个掌印早已入肉三分,乌黑清晰。
      他把衣服拉好,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大,心里寻思道:“看来消息不假。”
      那御医似有所悟般,凑到他跟前,耳语道:“陛下大限将至,看来他日登上帝位的一定是殿下了。”
      他横眉一扫,左手整着右手的衣袖,收敛了笑意,低低喝道:“既然知道,还不退下,等我与陛下好好话别。”那御医擦了擦额头的汗滴,低头躬身而退。
      “皇兄,臣弟来看你了。”
      只听得依依呀呀地呻吟,却什么也听不清楚。他弯腰把耳朵凑近,“皇兄,你还有什么事要交代臣弟为你做的吗?”那人还是依依呀呀说些不清不楚的言语。
      “我看皇兄还是好好闭上眼睛,享受死亡来临的痛苦吧,臣弟一定会好好坐稳你的皇位,将来大辽的铁蹄踏破长城,一定指日可待。留着你这样的懦夫,霸占这个皇位已经太久了,久到臣弟实在觉得不耐烦了。”他直起身子,背过身,冷笑着说道,细长的眉眼透着些许不耐和烦躁。
      “就因为你是长子,这个皇位注定就是你的吗?我耶律隆庆偏不信这个邪,我等今天已经等了很久了,知道为什么你最近老是头痛吗?那是因为你的爱妃,你最爱的女人,索丽,你可曾天天喝她的花茶。哈哈哈,那花茶的味道特殊吧?索丽可是我花了几年时间训练出来的,她天天把一种叫迷离血影的慢性毒药放到你的花茶里,你一点都不知道吧。她呆在你身边可有半年了?”他突然狂笑起来,抚摸着窗前那雕着金龙的古琴,不自意地拈了一弦,发出噌的声响。
      “可是我实在等不了那么久,黑风四煞的掌风可厉害?皇兄,你伤得可真是严重啊!”他几步又走回了床前,一把揪起耶律隆绪的衣襟,“皇兄,你千万不要怪我。”他又狠狠地放下被他揪起的衣襟,再也止不住内心的狂喜,“皇兄啊皇兄,这一天终于到了!”他一把拖过耶律隆绪,把他拖下了床。耶律隆绪咳嗽了几声,却只是用手指着他,艰难地发出几声:“你——你——你!”
      他发狠地在他身上踹了好几脚,像是还没有发泄够似的,恶狠狠地说道:“就因为你是长子,父王偏袒你,母后疼惜你。就连表妹灵凤也喜欢你而不喜欢我。这都是为什么啊?而现在我要把原本属于我的一切都夺回来!”
      他脸上越来越抽搐,仿佛快要接近疯狂,往事的纠缠,扭曲的过往,历历在目,一桩一件全都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他兀自地说着,旁若无人地说着:“皇兄,你看我这只左眼,你看清楚了没有,你睁大眼睛看看……”他转过身,低下头去,指着自己的左眼,把左眼上蒙着的眼罩狠狠地揭开,露出了结着眼翳的瞎眼,“当年若不是你,我的眼睛会瞎吗?那年比剑,你知道当时你的一剑扫过来时我的痛苦吗?血从我的双手里流过,淌了我一脸!”
      他像是再也承受不住一样,靠着床边的龙柱慢慢地坐到了地上,渐渐开始殷殷地哭起来。这些往事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勒紧喉咙的绳索,越是挣扎越是疼痛。他兀自又苦笑起来,笑得双肩抖动地厉害。
      “父王,你自己说,你是不是特别偏爱皇兄。你死之前都没有看我一眼,难道我不是你的儿子。”他对着门口兀自说着。
      “母后,还有你也是,你可曾抱过我,给过我母亲的温暖?不,你没有,一点也没有。”
      “想我耶律隆庆,善用阵法,战无不克,又缮甲兵,铁券在手,众臣拜服。为何我不能当这大辽之主?”

      “原来寡人在你的心里就是这么一个人。”
      “谁?”他猛地转头一看,那身穿锦袍,双眼有神的,不是耶律隆绪是谁?那躺在地上那个,他回头一看,分明地上那个才是耶律隆绪,两个耶律隆绪?
      “梁王殿下,耶律皓南的迷魂阵对你可有用?”帷幔一动,又进来一人,绒衣小帽,狐裘裹衫,却是耶律皓南。
      他不是死了?当年穆桂英大破天门阵,他居然没有死?
      “梁王殿下,老臣也帮不了你了。”韩德让摇头叹息道。不一会内殿聚集了好些大辽侍卫,一个个手持战戟。
      梁王耶律隆庆从地上爬起来,一一指认着那殿内的所有人,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些许词句:“你们,合起来骗我!”
      “哈哈哈,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耶律隆庆今日败了,但也要败得清清楚楚,耶律隆绪,你是怎么知道是我在背后害你。”
      耶律隆绪叹息道:“寡人实在很不愿意这个人是你,索丽的花茶,寡人第一天喝的时候,婢女不小心打翻了茶杯,连手也割伤了。第二天寡人却发现这个婢女手上的伤口的边缘上现出了淡紫色,原来是那花茶有毒。为了不打草惊蛇,寡人天天假装喝她的花茶,其实却偷偷倒掉了。其实今天白天皓南提到那黑风四煞身上和马身上的千叶劫的花香,寡人就知道是你了。而至于今日发疯的马,还有袭击寡人的黑风四煞,这个寡人要感谢耶律皓南,是他救了寡人。如若没有他,寡人可真跟躺在这地上的小小马童一般模样了。”他探过手去,摸到“耶律隆绪”右耳下,撕下了一层皮,这不是马童却是谁?
      耶律皓南拱了一拱手,摇头道:“陛下英明,臣只是想到能接触陛下马匹的又能不被陛下怀疑的,只有这驯马的马童一人,也只有他才能帮我们把陛下伤重的消息带回给梁王殿下。只是梁王殿下一向机警过人,臣只有摆下这六煞迷魂阵,引殿下入局,纠缠于往事。殿下才会道明一切前因后果。”
      耶律隆庆大笑道:“想我部署多年,不想今日功亏一篑。耶律皓南,以前母后一直说你有经世之才,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耶律隆庆败在你手,倒是也不冤枉,你的六煞迷魂阵果然厉害,正中我的命脉。”他摇摇晃晃站起身,发丝凌乱,凄怆,迷乱,随即口吐鲜血,哇的一声,霎时化开一朵血莲。
      “我耶律隆庆今日败在此地,时不利我,我又有什么可说!”他嗖地举起右掌,往天灵盖处猛地击了一掌,嘴角的血丝瞬间流了下来,一直延伸到了下巴。
      耶律隆绪一把抱住耶律隆庆,“皇弟,其实寡人没有真正怪过你,你还记得我们兄弟小时候跟着父王打猎的情景?那时我在树林被马摔下来,背着我走了几里才走出树林的人是你啊……”
      “是啊,皇——兄,小——时候,我们——多要——好——皇——兄,我小时——候打破——花瓶,是你替——我挨了父王一顿——打——”他渐渐地没有了声响,“皇兄——其——实我只是——不服——气,不服——气——啊!”他的身体也渐渐地冰冷起来,耶律隆绪的眼泪流了出来,也许,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给寡人传令下去,梁王殿下因病身故,赐封号皇太弟,葬于医巫闾山……”

      炉间香樟木的香味越发地浓郁了,耶律隆绪嗅着这醇酒的香味,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皓南,寡人将来要逐鹿中原,称霸天下,寡人要让大辽的铁蹄踏破宋朝的盛世繁华。到时候,寡人一定实现当日的诺言,把北汉故土归还。”
      皓南起身,跪于地,道谢,“多谢陛下。”

      北方的苦寒,比不过南国的温润,皓南抬头望向广袤的天空,心里的惆怅千结,但这惆怅千结逐渐消失在他即将踏上宋地的无来由的兴奋之中。
      回望,回望,岁月不饶,痴忆。
      昨日黄昏,寒鸦数点,绕寂寂。
      宋朝,一个满布他心酸往事的旖旎之地,那里本有他的故国,金碧辉煌,却旧梦难温。他一杯酒饮尽,热风山,黑风谷,那尘沙飞扬,硝烟铁马,卷着思绪一起回到那血迹斑斑的旧日战场。他执掌云霄,畅笑恣意,却居然还是不如天算,空得泣血红梅。那旧日红颜,任是笑颜如花,峨眉婉转,也难消他心火,因为梦终究是要醒的。黄粱酒香,南柯缱绻,一夜枕席水凉,他还是那个在天门阵前一剑想要刺穿她心脏的冷血国师,她还是一世情爱难抵家国恨的杨门女将。
      繁华昭昭,我却无缘,他日君临天下,一定要让世人为我倾身俯首。前路迢迢,宋地不远,只是到底有多少荆棘坎坷要一一书写,落纸的是墨,还是血。
      “刑天,明日我们就启程去宋朝,会一会故友……”他更尽一杯酒,案桌上古琴横卧,酒香暗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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