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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殷莺啭在耳边轻吟着,我欲抬起沉重的眼睑,却怎么也睁不开。我欲翻身坐起,手脚也不听使唤。我暗暗运气,想冲破穴道。
“别费力气了,没什么用哦。”
“为什么要点我的穴道!”我怒道。
那人也不回答我,只是闷闷地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你确定要我给你解开穴道?”
“婆妈什么,要解快解,不解滚远点!”我有气无力的怒骂着。也不知道老头子怎么样了。
“不知方丈为何如此无修养?”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探入我内衫。
“喂,你别得寸进尺!”
“方丈,不知我是否可以唤你追风?”我胸口随后一钝痛,四肢酸麻着软塌了下去。
那人身着一身青黛在我眼前模糊地晃着,低低的声音像是穿耳的魔音,我头疼欲裂。
“风儿,你还记得我吗?我们曾在河边洗过身子呢。那是你害羞迟迟不肯脱衣服,我就去帮你脱,拉扯着,你就……谁知道你不会水,否则我绝对不会让你下水的……”那人声渐哽咽,似乎是说不下去了。
我硬撑开眼睑,眼前的黛色集成个人影。那人见我望向他,急忙一溜烟似地转身跳出了房去。
“喂……”我试着动了动,很正常地,不再有那种讨厌的酸麻感了。
我坐起来,拂起衣衫,系上衣带,下了床走向落地的铜镜。
我用手指轻触镜中的人影,这就是桃之,是啊。桃花眼勾魂,柳刀儿眉挑心,水波轻纱似薄雾盖的粉唇冰凉沁人心脾呢,手触在镜中的唇如身子上的一样冰凉。着身子如何摆着,怎么的媚人骨。只是没有那数余青丝遮在似铺千层粉的面颊上,失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妩媚。
我起身移步,在窗前古琴旁坐下。不知怎地心生一股烦躁,不禁手抚上琴弦,手指胡乱勾着,铮铮的竟连成了曲子。“怎么,不记得我却还记得这曲子,我果然是让你生厌呢。”
我背对这声音,听觉惊出一身冷汗。手指猛一顿,抠断了一根弦。
琴面发出钝钝的响声,指尖生痛。我执意不回头,故作镇定道:“老衲昨日借宿施主住处,多有不便,今日已无大碍,就此别过了。”说罢便要夺窗而出。
“方丈你要去哪?怎要从窗口出门去,又不是什么梁上君子。”
我脸一红,停顿了下脚步。这人便轻扣了琴面:“方丈,你把我最爱的琴弄湿了。”我愤愤一甩头,想着理所应当地柔顺的长发飘起,对面那人的惊为天人。可是我忘记了,我只是一个和尚。
我心烦气躁,只听那人又笑将起来。我又羞又愤,翻身跨出了窗子。
我呛了许多水。在意识模糊之前我祈祷着千万不要再被点穴什么的了,那感觉...痛不欲生啊。
“没办法啊,那若水小公子不忍得给你点昏穴,又不舍得给你下迷药,我要做点什么,却只得如此了。”他倚在窗边,一脸狠戾。
依稀看见奶奶的脸庞,皱皱巴巴的,却还是笑着,我的心像被猛揪了一下。她离开的时候,也是这样笑着,眯眯的像阳光,然后眼角有泪流下来。奶奶微微张了张嘴,说了什么。她的声音像寻常老人们一样的慈祥温和,枯槁得像树皮一样的手放在我头顶轻轻拍了拍,很温柔。奶奶一定是最爱我的。我把耳朵凑近奶奶的嘴边,想听清她的话。清浊音分不清的吐字不轻不重,在我耳里却像晴天霹雳,像要将我活生生的劈开来。不是亲孙子……什么的。不可能……吧。奶奶布满红血丝的看上去仍然澄澈的眼睛盯着目瞪口呆的我,放在我头顶的手又轻轻拍了拍。无论如何,奶奶一定是最爱我的。那么……
我双手握住奶奶冰凉的手,膝盖缓缓着地。我将额头贴在奶奶手上,喃喃地:“无论如何,我永远是您的孙子。”手掌里奶奶的手开始痉挛,我惊慌地抬头,对上一对充满愤怒,又露出隐约的凄苦的眼睛——这双眼因眼球布满红血丝,瞪得眼球似乎要脱窗一般而看起来十分恐怖。我吓得倒退好几步。奶奶一直是慈祥、温柔的,就连生气也只是偷偷地暗地里抹眼泪,从未有今天如此的大动肝火。
奶奶的怒火只持续到我因受惊吓而后退,然后她便露出了歉意的笑。我不明所以,又有些莫名其妙的悲哀。她的笑,谦恭有礼,而我却觉得陌生。怎么可能对我?我摇摇头,疑惑地看向奶奶。她仍然保持着这笑,嘴角的皱纹因持久的笑容而舒展开来。然后她语气不变,仍旧温和:“九王爷安好?”
耳边嗤地一声,似有什么人在笑。我不动声色地眯了眼,看着少年明媚地笑闹着。
“嘁,还方丈呢,我看年纪不过和我一般罢。”
“别胡闹,小心他日后想起怕是要还回来的。”
这声音是少年身旁的青年发出的。青年身材修长,乌丝垂至腰际,微微卷着。一身黑白,像是水墨泼成的画。头不小心磕了床沿,两人看向这边。我便装作初醒了,打了个哈欠,一边用手揉着眼睛。
细细观察这少年,初看柔弱无骨,微风吹来柳腰折的身骨,倒是明眸大眼,似含了一汪泉。
不想那少年向我扔了记眼刀:“怎么,和尚也不学好,想学公子哥儿们上男人啊。”说罢又撑起腰骇人地大笑着。我红了脸,别过身不再看他们。
“屋外自然方丈也是可以走动的。”那人说完便和少年一起离开了。
我不作声,待他们走远了,我扒在门边儿,向外望去。
我吃惊地捂住嘴巴,一片好美的桃花林!奶奶曾经边哼着调子,便在院子里埋了枝桃枝。她依依呀呀地哼唱着,像嚼着一块儿粘牙的糖:“窗前优伶…怜桃花,月下清风顾……皇家……”多少年了,桃之已然高了大了,却不见开花。枯木般的枝子,没有人认得它。奶奶走了,砍柴的来了,杀牲畜的来了,砍刀一下下在树干上磕下深浅不一的印子。我揪着衣襟,眼角含泪,兀自夺门跑了出去。驴的嚎叫声凄惨兮兮,想必是被拉了几下脖子,刀口被树干磨得铮亮,血迹都不见了。桃花、桃花还未开,我可以跑出我的院子吗?我折回院子,偷折了一枝桃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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