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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我乃一介布衣。
爹娘还在的时候,宝贝我这个独子为我算卦。算卦的说,我的名字不吉利,要改。我问,改什么呢?就改成桃之。那人捻着胡子,笑得狡猾。
如今的我不太记得之前的名字了。连父母的音容也记不大清。
对于他们的死,我实在没什么想法,甚至还有一些解脱之感。这样说是否很大逆不道?但是我实在是这样想的。他们希望我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之前我只当他们迂腐,抑或是对我抱有太大期望。不久之后的我知道了一些事情,就不是这样想的了。
既然收了人家的钱,就应该乖乖替人家办事不是吗。贪心如此,死不足惜。
活着的时候明明一直在敦促我考取功名报效朝廷,临死前却换了口气,反倒要我远离国都,越远越好。死了也不忘为自己宗室打算盘,老奸巨猾。让我远离国都,偏不。不过我确实没有办法当一个官什么的。这官场就好比一坛子污水,我既然不能保证自己如莲花般出淤泥而不染,就不要去趟这浑水。
他们不让我呆在这儿,打了什么算盘?
我不能离开,就必须找理由留在这儿。
我想我只是一个贪图安逸之人,不愿做任何使身体劳累之事。既然如此,我便要寻得一个处境偏僻的地方安身,坐着些许轻巧的事情。
我常在脑海中勾画着一个男子,坐在昏黄的烛光下。手执一盏清茗,慵懒地卧倒在窗边,垂下的睫毛勾勒出两片阴翳。头顶映着光,通身笼着臃肿的袍子,一脸的似笑非笑。
旷远的钟声浑厚而低沉的重重响起,余音一波一波地击打着我的鼓膜。提起衣衫下摆,抬脚步上台阶。我追随着这钟的低语而来,在山脚仰望它许久。山上的一口古钟,吟唱的竟不是嘹亮的祈祷文。是怎样的坐落?是怎样的铭文?说实话,我实在中意它。
石阶终于要近了尽头,我抬头,看见视野有一截幽蓝的天急转而下,换做了一片蓬乱的毛竹林。我几个快步跃进这片葱绿,迫不及待。眼前并没有如我所料地出现那口钟,只有一座又大又凌乱的尖角房屋,我顿时有一股受骗之感。至于何来凌乱之说,这是我的第一印象而已,这屋子,像极了屋外的毛竹林。我呆愣愣的伫在屋外许久,直到又一记洪亮而轻快的钟声悠悠响起,我吓得跳了脚。屋里有个白毛的老头探出头来,扑哧地笑出声来,随即锥心泣地地大咳不止。我嘴角一抽,看着他弯下腰,一手捂住肚子,一手背到背后反复大力捶打着后背。捶了一会儿,老头从他那头乱蓬蓬的白毛中抬头看向我大叫:“看什么看这么久了也不来帮个忙迟钝的小子臭屁什么啊!”刹那我感叹异常:果然这老头子住这儿啊竹子和房子都和他一个德行。
我踱步向前,猫下腰欲拽起这干巴巴的老头。谁知他死命往下扽,我气得冒烟,看准他屁股离地的霎那一撒手,就听“duang”的一声之后便是老头的嘶牙咧嘴。我绕过他,得意洋洋地向屋里走去。
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我用手向前试探着,没走几步便触到了一个通体冰凉的粗柱状金属物体。我大喜,在它周围摸了摸,果然抓到了一根圆木。我抱起它,用了十足的力道撞了大钟。出乎意料的,大钟发出了有些尖锐的嗡嗡的蜂鸣声,窗外的连成一整块的天也像要被划破。我忙环抱住大钟,撒开手指,那圆木便坠在地面一磕一弹地清脆地响了几声,然后骨碌碌着滚到了墙角。钟声立止,圆木的磕碰声如此清楚,一声声反复回响在我耳朵里,让我感觉...很不舒服。我用头轻轻撞撞钟,头疼得很。
“嗬嘿嘿,果然你只选了这根烂木头么?”老头子沙哑着嗓子怪笑了两声,走到中的另一边掰开我环绕过钟攥得死紧的手指头:“那你跟我来后院。”老头子不由分说地拽起我的手腕,我踉跄了几步,迫不得已跨出了黑暗的屋子。
天还是那个天,我却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再睁开眼时,眼前的铺天桃粉欲扑面,我定睛再一看,却不由地呆愣住了。那是桃花。我伸手,从眼睑上拈起一瓣,稍稍一移,才识得濛濛中是一棵桃木。踮起脚尖,我屏息凝神,直视着树干向前,在树前站定,把脸贴在树干上。
这树并不十分漂亮,甚至还有些丑——它的树干。歪曲着,干裂着,隐约察觉到了树枝的张牙舞爪,颇为狰狞。我抬起头,朝老头子自已为地明媚一笑:“我能留在这儿吗?”他却转过身去,双肩耸动。
我笑出声,用袖子抹了抹眼睛:“你哭什么?”老头儿双眼通红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进了屋。
我没由来地打了个寒战。嗅着花香,不知什么使我有种熟悉之感。
我仆在明黄色的蒲团上。老头子的脚步声咯吱咯吱,还夹杂了些轻巧的嗡嗡声。当冰凉的剃刀亘在我的额头上时,声音都戛然而止。老头子有些令人讨厌地笑着:“欢迎定居符云寺。”
青丝散满地,桃花曳漫天。
我摸着光溜溜的后脑勺散漫地问:“连佛像都没有算什么寺庙?小施主们攀爬了许久的山也只看见你这糟老头子一个。”“你懂什么,这寺庙是用来算卦的。”“哦?可也为我卜上一卦?”老头子神色慌张而复杂:“要交钱的。”我从衣襟里掏出一两碎银。老头憋得满脸通红:“你已经不算是施主了。”“那我是什么?”老头子一本正经:“符云寺方丈。”
我装作意味深长的感叹一声。“那老头儿你是什么?”“护花使者。”
后院的桃花?
我恍然大悟。“但我什么也不会。你留我在这也只能算我是白吃白喝的。”“你什么也不用做。”那我只是个挂牌老大?没有实权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喜欢桃花。”我眼前又浮现出那抹鲜艳的桃色,自然而然地张口。老头儿向屋子深处走去,脚步声渐行渐远。
“喂...”我满头黑线地看着一身青绿的老头,他好像一脸期待地盯着我。时装秀???不好意思穿越了。随即他变得很失望,喃喃道;“难道没有想起什么吗...”“难道我应该想起点什么吗?”“不,什么也没有。”他转身回了里面,然后半天没有动静。
莫名其妙。
我在屋子里四处转了转,摸了几个有用地东西堆在满是灰的小桌上。简单擦了擦,点了蜡烛插在烛台上,四周立刻变得明亮。我坐下来,四处打量着,突然听见门外有脚步声。
我停下动作,只听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响,那脚步声一顿,一股清风拂在我的脸上。我望向门口,只觉那人也在打量着我。“桃...之。”我瞳孔一缩,恍惚觉得厅堂拉长了,那人离我越来越远,他的脸却阴魂不散围在我眼前,我握紧扶手,大叹一口气。
“施主。”“桃之可是这寺中方丈?”“算是。”
他突然开怀大笑:“甚好,甚好。”我眼前复一黑,失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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