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怀采薇

　　沉默着洗漱上床熄灯后，一阵小声地抽泣声在空旷的寝室中格外地清楚，空气里也慢慢弥漫起悲伤的氛围。床头挂着的晴天娃娃小小的身影在黑暗中轻微的晃动着。
　　今夜，怕是真的伤到她了。回想起高中那会儿，也许是青春年少，忘记了乐乐是什么时候开始看上那个冷冷的许烨，不过，对于每天她灌输我她和他是怎么怎么进一步的倒是异常清楚。看着她幸福的小脸，真有些感叹爱情的伟大。
　　到后来，还真能看见许烨推着单车来接乐乐一起回家，从没想过能从他的脸上看到第二种表情，可是当我瞧见他看乐乐的神态，让我相信了，只要有恒心，冰山不是一团烈火，至少也是一潭温泉。
　　在许烨生日前一天，也就是他突然失踪的前一天，乐乐乖宝宝让我跷课去帮她把风。跟着她绕过学校的条条小路，平生第一次翻了一道墙，终于到了一个“柳暗花明”的地方，层层柳荫带着你的视线往前移去，是一个小山丘，却有一颗异常伟岸的树。生命力旺盛的青草味儿在午后的阳光里散发着，清新地沁人心神。她从袋子中捧出了一个用白瓷密封的小礼盒。我看着她颤颤巍巍地爬了一段高度后，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礼盒放在这棵大树的树洞中，才看见她眉眼弯弯地对着我笑。
　　“这是我们的秘密基地。刚才没发现有人吧？”说完，还贼头贼脑的东张西望。
　　“没有没有，这儿就我们两个。”我笑着保证。
　　结果，第二天晚上我却被她的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所吓到。
　　“怎么了？乐，你别吓我。”我晃了她好多下，才见她有些回神。
　　“他不见了，我等了他一天，电话关机，他家也没有人。”听着她沙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声。是怕了吧，一个人昨天才和自己甜言蜜语，第二天就音讯全无。
　　“别担心，也许临时有什么事也不一定。我们一起去找，总能找到的。”没想到，这一找到再次遇见，竟是三年。
　　许是那天她奔波了一天太累，便在我家睡下。第二天一早起来，我就看见她对我宛宛而笑，还以为是联系到了许烨。她告诉我每天都要微笑着起来，才是对新的一天最好的礼物。
　　和她走去了许烨的家，敲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听附近晨练的阿姨说许烨父母离婚，这房子已经无人居住了。我安慰着小乐：“也许他去了学校，先去找找吧。”赶到学校时，才知道有人可以消失的那么快，那么彻底。教导主任告诉我们他已经办理退学手术，其他的不能透露。
　　也许那次是我最后一次看小乐流过眼泪，在以后的日子，她总是定期去他原来的家蹲点等他，有次甚至淋雨淋到湿透，回家就开始发高烧。等我去看她的时候，她苍白的小脸露出的笑容让我心疼，也是那次开始吧，她的肺就开始不太好，听她小声的咳嗽就皱着眉头。日子一天一天过，也许是看透了，也没见她再那么疯狂。
　　好像从我遇见她起，她所掉过的眼泪次数屈指可数，还都是为了同一个人。要是平时早就骂骂她没出息，可关于爱情，我自己也是个门外汉。
　　抬起头望见天花板上我们制作的夜光星星散发着微弱的荧光，伸出手去摘，却始终没碰到过。有时候，明明距离很近的人事，却放不下身段去尝试往前走。有时候，自知危险的东西是不能触碰的，却怀着强烈的愿望饮鸩止渴。
　　或许对于楚睿，我是喜欢的，不然我也不会这样在意他。这是我长久以来不敢承认的事实，却在与他吵了架后坦然了。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他不在欧洲研究他感兴趣的美食领域，跑来中国读一个计算机硕士。每次提到画画他总是欲言又止，就像今晚的舞会上。是我过于生气了，看见许烨竟然那么无视乐乐，跑去和另一个女人你侬我侬。楚睿也不愿意多抖露一些顾长歌的消息给我，心里一时无名火起，拉着乐乐就走了。
　　黑夜给了人最清醒的意识。苏偲炜，他有他不能言语的故事，你也有你不愿回忆的过去。是你自己要求过多了。这样想着，竟是难得一夜无眠。

　　“喂~炜炜啊。”电话那头传来小姨温柔的声音。
　　“小姨，现在6点也没到，你起得好早啊。”我拿着电话，摸着沉重的脑袋跑去阳台，怕吵醒了乐乐。
　　“恩，小姨快要登机了。以后可能会少打电话给你了，不过小姨会写信给你哦。”小姨的话犹如一个重磅炸弹让我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小姨不是一向都喜欢住在枫林的吗，好端端地怎么突然会去登机了。
　　“小姨，怎么要走？”我不禁好奇地问道。
　　“炜炜，你知道我这一辈子差不多都住在一个地方。现在我想出去旅游散散心，这几年在这儿住着小姨都觉得自己快成原始人了。呵呵。”小姨柔柔地笑声通过电话清楚地传递了过来，离开也好，或许小姨还能找到属于她自己的幸福。“炜炜，和小姨说说，有男孩子追你吗，或者有没有你喜欢的男生啊？”她沉默了一会儿，问了这个几乎每次聊天都会聊到的话题。只是这次的口气稍显急迫，没了平常的带着点玩笑的感觉。
　　“要说追求的话，只有楚睿还是坚持不懈地在追我。”向我告白的男生并不是很多，加上我喜欢把事情讲得决绝，目前为止也只有楚睿这棵独苗还幸存着，“我好像有点喜欢他了，但是我说过大学毕业前不恋爱的。小姨，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昨天晚上我们还吵了架。”小姨就像我成长过程中的一盏指路明灯，我喜欢和她聊聊最近发生的事儿，她也喜欢倾听这些。
　　“炜炜，如果是因为我过去的事儿，让你对恋爱这么没信心，小姨心里也很难过。”小姨的语气很是遗憾与愧疚。这让我想起了那个离她而去的男人，但是我心中最深的那根刺却不是他。
　　“不是的，我觉得在大学毕业后，我能够更加理智的面对感情。不是因为你的事儿，你不要放在心上。”我解释道。
　　“小傻瓜，爱情来了，你以为是自己可以规划的事嘛。小姨只想告诉你，生命就这么短，别浪费给了闹别扭。既然你已经意识到自己对他还是有感觉的，那你试试和楚睿恋爱吧。不要害怕受伤，不要担心别离，小姨相信你能活得很精彩，也会在远方看着你的。咳咳……”比起这一大段的说教，小姨的咳嗽声更让我在意。
　　“小姨，你身体怎么了？”我心切地问道。
　　“前几天天气突然变冷，有点感冒了。不要紧的，别担心。”小姨把声音压得低低地，还是能听出一些沙哑。
　　“感冒了还不在家好好呆着，小姨，别走了。”心头突然涌起一阵不舍，想也没想就说出了这句话，偲炜，你不能自私，小姨好不容易才看透彻，“要么，等病好了，我陪你一起出去玩玩。”
　　“机票是早就定好的了，小姨也想一个人去看看。这一走可能很久才会回来。炜炜，我会想你的。”浓浓的牵挂声，酸了谁的眼。
　　“姨，别忘了写信。”我喜欢看你的字，每每都能让烦躁的我平静下来，也能让我知道你一切都好。
　　“恩，记得我的话。尝试着开始，别把自己束缚地太辛苦。”电话中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我要上飞机了，炜炜，再见。”小姨匆匆地和我说道，末了还咳了一声。
　　“再见。”挂了电话，迷糊着的眼看清楚这城市被清晨薄薄的雾气笼罩着，散发着一种朦胧的美。原本熟悉的建筑物也若隐若现地藏身在雾中，琢磨不定。爱情，有时候也许这样，明明熟悉得要命，却像是隔着一层雾，看得不真切。是时候与楚睿说说清楚了。

　　秋天的阳光还有些暖和，楚睿远远地立在梧桐树下向着我招手，树影斑驳，光线明暗交替，一半希望，一半末路，一半幸福，一半忧伤，这就是生活。
　　我走向他，就像走向自己未知的未来一般。这个体贴，开朗的大男生。定下来，还是继续走下去，直到走到他的面前我已有了答案。
　　“炜炜，我还以为昨晚吵了架以后你至少三天不理我。”他笑着说道，“真好。”
　　“我是这么斤斤计较了人？”我反问道。
　　“我楚睿看上的当然是最好的。”他倒是不客气地夸赞。在我打电话给他约他出来见面时，明显感觉到他语气里的激动。难道是我平常太忽视他了？貌似我已经把他主动联系我当成一种习惯，让我第一次打给他变得不太习惯。这样的习惯在很早以前从爱情中发芽生长了。等到察觉时，才惊觉感情的积累庞大到令人感叹。
　　“睿，我们试着在一起吧。”我开口道。
　　楚睿表现地十分淡定：“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嘛。”这人装傻充愣的能力越来越强。
　　“我是说恋爱。”对着他的挑明了说，第一次表白不会就这么被拒接了吧？他不会是那种追到了手就抛弃的人吧？无数个念头从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来，心因为这，慌乱了。
　　“看着我的眼睛，”我昂起头，楚睿捧起我的脸，“过了近三年的观察期，为什么还是试着恋爱。我要转正！”他不甘心地低吼，却埋头在我颈间轻笑着。我被他这一举动搞蒙了，男人，难懂的人。
　　见我没说话，他抱着我，在我耳边低语：“我知道你做这个决定很困难。但是我很开心你选择的是我。好吧，试就试吧。我接受苏偲炜领导的组织的考验。”
　　“你就贫吧。”我收拢了手臂，靠着他的肩膀，笑了。

　　晚上躺在床上，脑海里一直浮现今晚的夜色，学校这边从来没有这么璀璨的星空。在空旷的田园乡村里，还原了真实的夜空，星汉灿烂，分外舒心。记忆也随之流向故乡的星空，幼时总愿意爬上屋顶数着总也数不完的星。然后爸爸用他温暖的怀抱把我抱回房，盖好被子离去。
　　我转头看见楚睿温柔的眼神，晚风徐徐吹拂，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洋甘菊味儿，不禁心动。他说晚上带我出来找礼物，结果我们俩从下午起坐了近两三个小时的公交车，才兜兜转转到这儿。他怎么会知道我喜欢看星星。小时候，小姨就会抱着我给我讲这片广袤星空的故事，久而久之我渐渐爱上夜晚的时候，抽些时间仰望一下天空。只是学校那儿的霓虹太过绚丽，这个城市的夜晚也过于热闹，将夜空的光芒尽夺了去。
　　“冷了吧，天气转凉了。”他说着拿出一条质感丝滑的流苏丝巾给我围上，脖子那圈儿也渐渐暖和起来。
　　“这就是你说的礼物？”送一条丝巾送到郊外来，楚睿，真有你的。
　　“喜欢吗？”他躺在了草地上，灿若星辰的眼望着我。
　　“喜欢。”我依旧保持着抱膝坐着的姿势，遥看着星空回答他，“睿，对不起，昨晚不该这么逼你，你有权力选择说与不说，是我任性了。”
　　“炜炜，有些事你早晚会知道。但我喜欢你自己去发现，我的好与不好。”他抿起了嘴角，看起来是无可奈何的表情在他的脸上却是一副嘻嘻哈哈。
　　“恩。”
　　丝巾在我手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想绑住什么，又会丢了什么。回到宿舍，我不自觉地重复这这个动作。
　　“偲炜，你手上的那条丝巾！”阳阳在对铺大声说道。
　　“嗯？怎么？”我问道。
　　她拿着她手上的时尚杂志的一页指给我看，额，那不是我手上的这条么，限量版名师制作，每条还有个人专属。我翻过了丝巾的一角果然看见是他的名字。睿，你可知你在渐渐地绑住我。我叠好丝巾放在枕边，静静躺下望着它，不由地露出笑靥。
　　那时候的心情，就像演奏海潮的指挥家，肆意而欣然。
　　“楚睿送的吧，今天早上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他在我们寝室楼下坐着，看样子是一夜没睡。那样子真是我见尤怜啊。”阳阳充分发挥了她八卦小天后的个性，“你们俩怎么了，终于好了？”
　　他在楼下守了我一个晚上？怎么他不告诉我，我在宿舍一夜难眠，他恐怕在楼下受寒风洗礼。这就是你让我自己发现你的好？如果今天早晨我能低头，也许我就会看见你。
　　“你真八婆，我喜欢看星星也是你告诉楚睿的吧。说吧，收了他多少好处。”朋友间就是这样好，再怎么骂人的话听过也不会放心上计较。
　　“哟，这么快就操心你们家楚睿的支出了。哈哈。他答应帮我调查一个人，至于是谁，我，我就不说了。”她还真卖起了关子，最近倒是耳闻她这颗春心是有所萌动的消息，我倒是很好奇哪个大神这么厉害能被阳阳这样的活宝看上。看来今年我们寝室有望摆脱“一有三无”的“爱情贫困寝室”，桃花一个接一个的来了。
　　“你还卖了我什么，快从实招来，抗拒从严哈。”她爬上了我的床，方便我与她进行一场激烈地“肉搏”，正当我们挠痒挠地难分难舍的时候，宿舍门“吱吖~”一声开了。我俩一道把头抬下，看见乐乐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身上还裹着一件宽大的男式风衣。
　　“有奸情。”我和阳阳异口同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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