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情（无情X一点红）

　　绚烂的晚霞，把山烧的通红，阴影下，张家宅子透着股鬼魅的气息。
　　赵春芽心慌的要命，眼泪早已控制不住的从眼眶里溢了出来。咬牙抹了把泪，紧紧揪住心口的衣襟，即使有些磕磕绊绊，她还是大着胆往张家屋子那边去。
　　官差已走。
　　村中在慌乱成一团后变成了死一般的寂静，家家严关门窗，还没到傍晚，村上就见不着一个人。
　　赵春芽一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偷偷跑到这来，或许是心口的那团火把她烧的发了疯。她只知道，不来这，熊熊的火焰一定会把她的心烧出个窟窿，直至一颗心烧为灰烬。所以，即使浑身发着抖，站着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她还是来了。

　　深山里传来一两声老鸹的长啼，清晰可辨。赵春芽站在了张家门口，死命压低了音，喘着粗气。
　　发颤的腿已经挪不出一步，以往走过无数遍，短短的这段路，现在却耗尽了赵春芽全部的力气。
　　呜呜的山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顾不得这些，紧张地抬了眼。
　　黑洞洞的。
　　张家院子的门大敞着，但什么也看不清楚。
　　山风吹的更猛烈了，赵春芽嘴唇被咬的有些发白。冷风呼啸，身体里那股乱窜的热流也消散殆尽，寒气蓦地从脚底往上涌起。身子抖的更厉害了，就像秋风中枯枝上孤零零的叶子。
　　门洞深处的黑暗啃噬着赵春芽的心，她虽然知道黑暗里都有些什么，可还是克制不住的害怕的很，自己的呼吸也听不见，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呼呼的风声，灌的她耳朵生疼。晚霞的余辉照在她身上，也没能去掉丁点寒气。

　　脑子一片空白。
　　僵硬的站着，完全不知自己干什么，连泪都落不下来，更别提风声，从刚才起，她就什么也听不见。就像是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她简直忘了应该怎样呼吸。黑暗就在她的眼前，背后是一片绚烂如血的天。
　　静。
　　死一般的静。

　　恍惚间，赵春芽耳畔模模糊糊似又回响起一个声音，一个细细小小的声音，“我叫张玉柔。”
　　滚烫的泪珠落了下来。
　　张玉柔真的死了。

　　弹指一瞬间，赵春芽突然想起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能想起。只剩最后的，也是最初的，那双交叠在一起的手，温暖春风中未绽放开来的，层层叠叠的，白色山茶花白嫩花瓣般的手。

　　赵春芽的泪止了，就和它落下来时一样突然。
　　因为她身边多出了一个人，是哑巴。

　　哑巴那双黑沉黑沉的眼睛在看着她。后背依旧背着那根从不离身的物什，单手拎着两只野兔。
　　赵春芽看着哑巴转身，走进张家暮色中早已看不清的大门，无声，但每一步都踏的很实很稳，阴森的黑对他不产生丝毫的影响。赵春芽抬起手擦干了脸上的泪水，不知飘荡到哪处没有着落的心，突然踏实了下来。

　　擦泪的手刚放下，哑巴又站到了她的面前。
　　深深地看着她。
　　赵春芽的心颤了一下，双手无自觉的紧紧绞在一起，咬了咬嘴唇，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一点也张不开口。
　　相对而立。
　　哑巴在等。
　　赵春芽心里十分清楚。
　　哑巴很镇定，似乎也很有耐心，表情和动作没有一丝改变。太阳已经下山，天色暗了下来，阴影中，哑巴的面容有些模糊，但一双眸子仍没有一丝波动。赵春芽明白她必须说点什么。

　　不敢直视着哑巴，赵春芽微微低了头，终于张了口，那些字刮着她的嗓子，似一个个要拖得出血来。
　　“张老爹和玉柔都死了，”这句话一出口，赵春芽似乎又找回了点力气，“早上村里来了官差，说是张老爹抢了皇上的东西，张老爹不肯认，官差就打了起来，玉柔。。。。。。”声音低下下来，鼻子有些发酸，眼眶也开始有点发热“。。。。。。着急去拦，也出事了。。。。。。”
　　她说完了，也说不下去了。

　　天色全暗。
　　山风停。
　　赵春芽没有再出声，兀自一人盯着地，仿佛要在这站到天荒地老。

　　“什么官差？”
　　静默中，一个低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赵春芽惊吓慌张地抬头。

　　“什么官差？”哑巴，不，是男人又问了一遍。这回赵春芽听的真真切切，是他在说话。
　　他不是哑巴。
　　赵春芽脑子里这个念头不停在打转，险些要忘了男人的提问。

　　“。。。。。。不。。。。。。不太清楚，听说是德清县来的。。。。。。”赵春芽有些舌头打结，说的磕磕碰碰。赵春芽觉得面上有些发烫。
　　男人又没了声息，要不是赵春芽还能在黑暗里看见那双沉静的眸子，她一定会以为那里已经没有人在了。

　　“。。。你怎么办？”赵春芽把从刚才起就憋在胸口的话说了出来，虽然她有预感，这个问题不会是个好问题。
　　“离开。”回答冷静而果断，就和男人的眼神一样。
　　“为什么？”赵春芽脱口而出。她不明白。

　　山风又起，赵春芽听不到男人的声音，望着黑暗中的那个身影，她的心开始慢慢下沉。她想，男人不会回答她。

　　“该做的事。”呼呼的山风中，一字一顿的四个字十分清晰地传进了赵春芽的耳，就像是在耳边炸响，每个字仿佛要刻入心里。声音低哑，却有一种直刺人心的魔力，叫人永远也不会将他所说的任何一个字忘记。
　　这句话一响起，赵春芽立即就知道，他，不会留下。

　　月初升。
　　朦胧的月色洒下，赵春芽看清了男人的面容。还是那样的一层不变，那样的全没有表情。
　　男人将转身。
　　“你叫什么？”赵春芽喊了出来，声音在抖，心也在抖。这会是最后。
　　男人回过了头。
　　那双黑沉黑沉的眸变了，眼底爆出精光，月光下也是挡不住的尖锐明亮。赵春芽想到了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狼眸，一模一样。
　　男人一身黑衣，裹着他那瘦而坚韧的身子，像是条刚睡醒的，自丛林中窜出的黑豹，全身都充满了危险，全身都充满了劲力。
　　一匹狼，醒了。
　　赵春芽浑身紧绷，盯着男人的唇缓缓开启。

　　“一点红”。

　　风止，月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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