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泪舞

　　第六十八章
　　花夜语在和阎羽惜一同回到客栈后，她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回自己和舞儿的房间，她觉得自己可能还真得有些受虐倾向，明知那人最有可能做出的反应就是冷眼以对，她还是克制不住的想要尽快见到刑月舞。
　　这段感情让她变得脆弱，却也让她变得坚强。
　　容易患得患失，但又能不畏挫折的勇往直前。
　　“舞儿！我回来了。”
　　花夜语推开门，看见正翻阅医书打发时间的刑月舞，那张清秀的容颜上依然带着冷漠的神色，她略为抬起头瞥了花夜语一眼后就继续埋首于书页之间。
　　“舞儿，妳今天最好多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可能马上就又要启程上路了。”
　　花夜语早就习惯了这人的忽视径自走到她身边坐下，关切的说道：“对了，妳有没有甚么需要我帮妳处理的事，尽管说，我会尽可能帮妳。”
　　“…我能要求不要和妳同房吗？”
　　“这个不行。”
　　花夜语没有任何迟疑的摇头拒绝：“这次的任务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其他袭击者，我们住在同一间房间比较好有个照印。不过妳放心，床留给妳，我趴在桌子上睡就行了。”
　　“随便，我也只是问问罢了。”
　　刑月舞说完后，阖上医书起身整理起自己的行囊。
　　花夜语看着那一身白衣的身影，若要问她和刑月舞相处到现在最得意的是甚么，就是这一个多月来在自己努力的“灌溉”下刑月舞不但没有消瘦身才反而还圆润了不少，我们的花统领当前最大的野心就是竭尽所能把她的舞儿给养得白白胖胖的，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计划道是还进行的挺顺利的。
　　“对了，舞儿。”
　　花夜语装作若无其事的开口道：“我有件事情想问妳。”
　　“嗯，妳问吧。”
　　“之前，我们在来阳成的路上遭遇到的那帮人，阎羽惜怀疑是有人泄露了我们的行踪给神刀门。而且事实上，如果不是有内奸的话，我还真搞不懂对方是如何得知我们会经过那条路的…”
　　“怎么？妳怀疑那是我做的？”
　　刑月舞打断了花夜语的话，转过身，脸上露出了嘲讽的冷笑。
　　“……我只是想知道，那件事和妳有关吗？”
　　花夜语说服自己忽视刑月舞冰冷的神情，平静的问道。
　　“假使我正是那个奸细呢？妳打算要杀我永除后患吗？其实打从一开始我们就是敌人，今日妳不杀我，来日可能就换成我除掉妳了。”
　　“舞儿…”
　　花夜语到现在才明白，原来有的时候他人随口的几句三言两语，都有可能会伤人至深。
　　刑月舞讽刺的话语就像一柄柄利剑刺入她的胸膛，花夜语想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脸色却依旧违背了她的意愿，丧失了所有的血气，只剩下狼狈的苍白。
　　所谓痛彻心扉…正是如此吧？
　　妳怎么会以为我在知道妳是奸细后就会杀妳呢？
　　难道这一个月来，我的所作所为都没能入妳的眼吗？
　　始终，妳能看到的就只有仇恨吗？
　　我甚至不敢奢求妳的原谅，只愿妳能明白，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想要伤害妳的人…可惜，即使是如此卑微的心愿，似乎还是难如登天。
　　呼。
　　深吸一口气，花夜语硬挤出了内心最后的一丝坚强，一字一句缓缓的说道：“妳误会了，我只是想要妳小心一点，虽然现在独孤红霜也相信我说的妳不是奸细，可是难保不会哪天突然有人找妳麻烦。如果有甚么事的话尽管来找我帮忙，无论如何我都会护妳周全──即使，妳真的是奸细也无妨。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妳一根寒毛”
　　说完后，花夜语头也不回的起身离开了房间，她已经没有更多的力气去应对刑月舞的冷漠，若是再继续与这人共处一室，她很怕连自己最后的坚强都会被彻底击溃。
　　“花夜语…”
　　刑月舞的声音自后方传来，淡漠的语调让人无法猜出她现在究竟是带着甚么样的神情。
　　“不要对我那么好。”
　　黑衣黑裙的她脚步略显迟疑，紧接着却又加快了速度消失在刑月舞的视野中。
　　──不要对我那么好…？
　　“这果然…是在拒绝我吧？”
　　花夜语露齿而笑。，笑得灿烂异常。
　　一个多月的等待，终于盼到她主动和自己交谈。但换来的竟只是一句绝情话。
　　不要，对我那么好…
　　“羽惜啊，妳说的没错。能为自己喜欢的人付出真的很直得羡慕，但若是连付出的机会都被剥夺，那又该如何是好？”
　　她累了、倦了、伤了…所以，她笑了。
　　荼靡花开，春芳落尽。
　　花夜语此时的笑容，令路旁经过的人皆驻足而为之惊艳。
　　这名女子最美的时刻，也正是她悲愁至深的时刻。
　　她轻轻敲打着悬在腰际的酒壶，当冷若兰不在她身边时，只有这杯中物能令其忘忧。
　　“今日，咱就来个不醉不归吧！”

　　阳城凤洛街口，林记酒家的老板林大水觉得今天真是个古怪的日子。
　　他这儿的客人其实不算多，每日也就几名熟客到这捧场顺便和自己聊聊天，虽说一个月赚不了多少银子，但生活也还算过的平静单纯。谁知今日，不晓得打哪来了一个穿青衣的小姑娘，看来也不过二八年华，生得是美颜如玉又不像那些大家闺秀般的柔弱，眉目间俨然带着一丝刚强的气质。
　　这么漂亮的一个人儿出现自然是引起了大伙的注视，那漂亮姑娘倒也不介意，随便找了张空桌坐下，便叫人上酒。谁知她一喝起酒来更是叫人惊讶，林大水想不通，这么一个小身子板怎么有办法喝下整整两大坛子的酒，喔不，现在已经是第三坛了。
　　其他桌的客人虽然都各自在瞎聊着，但也难免不时用惊奇的目光飘向那名青衣女子，那女子还是一样旁若无人的继续喝着酒，一碗接着一碗。有人喝酒是为了寻欢、有人喝酒是为了销愁。而这姑娘喝酒的方式，却和前面两者不同，她是在发泄，用酒水清洗肺腑，一并带出满腔的愤恨及怒火。她的喝法伤身，但是更伤…心。
　　“老板，你这儿还有位子吗？”
　　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林大水连忙回过头，却又看见了另一名年轻女子。
　　那人穿着一身的黑衣黑裙，手里握着柄长刀，腰际悬着酒壶。一头长发批散身后，五官冷艳，眼眸中带着点不耐烦的色彩。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怎么净来些怪人，虽然都是美女…但还是怪人。
　　林大水颇有忌惮的看着女子手里的长刀，心中嘀咕着。
　　“抱歉啊这位小姐，您也看到了今儿个不知怎的，小店生意不错，一张空桌也没留下，要不您在往前面走走，那儿还有别的酒家呢。”
　　林大水这店里的桌椅本来就不太多，若换作平时他可能会让客人先稍等会或是跟别的客人共享同一张桌子，但是眼前这个女子居然带着兵器，八成是个跑江湖的人，假如待会给他在这闹起事来可就不得了了，还是让她去别家吧…这生意不做也罢。
　　“算了，不必这么麻烦。那张桌子不是只有一个人吗？我就跟她共桌好了。”
　　花夜语烦躁的瞇起眼，她看到老板后方的一张桌子上只坐了一名青衣女子，偌大的桌子就被她一人给占着，而自己却要再走好几步路到别的地方找酒喝？哪有这么不公平的事！大家都是出来买醉的，几个人同用一张桌子其实根本没所谓嘛。
　　于是，花夜语也不顾老板的阻拦，硬是走到青衣女子那在她的对面大大方方坐了下来。屁股才刚碰到椅子，就听得那低头喝着闷酒的女子冷冷的说道：“姑娘，我不喜欢和人共桌饮酒。”
　　“这么大张桌子，妳不用这么小气吧？”
　　花夜语不屑的哼了一声，她可是才刚从刑月舞那里受了一肚子气，现在的口气也自然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本姑娘我就是小气！怎么，妳有意见吗？”
　　青衣女子也不甘示弱，一拍桌子抬头就回呛了一句。谁知这一抬头却让她们二人同时愣住了。
　　““是妳？！””
　　惊讶的一声呼喊，又引来身旁无数的注目。林大水也吓了一跳，原来这两姑娘是认识的啊？果真天下的怪人都是一家子。
　　“妳是…司徒媚鸯对吧？”
　　花夜语皱起眉头，打量着眼前的青衣女子，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人就是前一段时日才见过的那个万剑楼的年轻高手，两人间还曾有过一次短暂的交手。
　　这个丫头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万剑楼的人也来了？
　　花夜语心中一凛，假如让万剑楼的人遇见了舞儿…
　　这个后果，她连想都不敢去想。
　　“我记得，妳叫叶雨华对吧？妳怎么会在这里？”
　　司徒媚鸯带着两分醉意，眼神有些涣散的看着对面的长发女子，她可不知道现在花夜语内心的纠结。对她来说，这个女子叫做叶雨华，只不过是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可疑人士罢了。
　　“嗯…”
　　花夜语撇下嘴，心里忽然又踏实了一些。若是这人和神刀门一样都是为了截击天绝城的势力而与万剑楼的人到这里来的话，那么她不可能会不知道自己的身分才是，虽然还无法确定她是否故意装作不认得自己，但至少从她刚才的神情来看，似乎并不像是在说谎。
　　不过，没想到现在还会听到有人用叶雨华这个名字来叫我呢…
　　花夜语想到这，嘴角不禁泛起了苦涩的笑意。这时，一旁的几桌人又将注意力从两人身上收回，继续各自的谈话，其中一桌男子们的声音刚好就传到了花夜语耳中…
　　“对了，你们听说了吗？李家二公子听说前些日子被人打昏了关在李家的柴房里，而且那个打昏他的人还假扮成李二公子的模样到千花阁去拿着李二公子准备的礼物，成为了无双小姐的入幕之宾呢。李二公子事后被救出来，听到这件事当场被气晕了过去，据说现在还整天病恹恹的躺在床上，弄得那个剽悍的李夫人差点去千花阁找无双小姐算账。”
　　“啊，这事我也有听说过。而且还有人说，前几天李家在外做生意的大少爷李明永回阳城，也就是为了处理这件事。”
　　“嗯嗯，不过也不知道这李大少爷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喔？总不会像她娘一样全都怪到无双小姐头上吧。”
　　“谁知道，这些个有钱人啊，只要一不如意就随便拿人出气，假使他们抓不到那个犯人，大概也就只能拿无双小姐寻晦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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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桌人刚好就在司徒媚鸯跟花夜语的旁边，他们说的话也就一字不漏的传入了两名女子的耳中。
　　“……”
　　司徒媚鸯在听到“无双小姐”的时候，脸色明显僵了一下。但花夜语却没有注意到她的这个反应，因为花夜语自己也在听到某个名字时，心里不经扬起了一阵波澜。
　　李家大少爷，李明永。
　　双拳不自主的紧握，花夜语忘了，这里是阳城。虽说事过境迁、物是人非。但这块地方始终是自己生命里的起点，过去的残骸不知何时会出现在自己眼前都毫不奇怪。
　　冷姐姐说过，阳城毕竟还是我的故乡…但对我来说，这里就只是一块曾经待过的土地，一个孕育出现在的我的摇篮。我不会回首，不会怀念…这里就只是一个，有着回忆的地方的罢了。
　　“来这里做甚么？当然是喝酒啊小妹妹。”
　　花夜语故作潇洒的一笑，随手抄起了桌上的酒坛，毫不客气的替自己倒了一碗酒。
　　昂首，一饮而尽。
　　“那酒，好像是用我的银子买的。”
　　司徒媚鸯挑眉，不满的说道。
　　“哼，姐姐我可是怕妹妹妳不胜酒力，才特地帮妳解决一些。要不然妳以为我真会贪这点便宜啊。”
　　花夜语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丢到桌上，挑衅的看了司徒媚鸯一眼。
　　“这点妳大可放心，凭本姑娘的酒量，这区区的几坛酒还不放在眼里咧！”
　　“切，居然敢在我面前卖弄酒量，妳胆子倒还不小啊。”
　　双方同时用绝不退让的眼神打量着彼此，也刚好这两人的性子都很好强，又遇见和自己性格一样好强的人，那可就更是遇强愈强。彷佛有一股不容退败的意志支撑着两人。
　　“.....”
　　“.....”
　　沉默只有片刻，下一秒她们同时叫道：“老板！拿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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