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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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碧洗跟着叶二收等人，穿过一道道镶金饰铜的大门，被一座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晃花了眼，也不知经过多少进院子，最后登上三层月台，停在一座叫“来仪殿”的大殿之前。
　　叶二收说，这就是今晚夜宴的地方。

　　来赴宴的群臣早已到齐，一一向林延佑叩拜完毕，正坐在里面等待开宴。
　　林延佑接受众人叩拜之后，又转回后宫去了，待酉时六刻开宴才会再出来。

　　陈碧洗进到大殿之内，只见偌大的宫殿里摆满了酒席，中间几十张桌子坐的都是陌生面孔，四周围绕的几十张桌子坐的则全是云王亲军和云王大军中的各级将官。
　　正前方是一座巨大的金屏风，其前的高台之上摆着一张条桌，铺着绣有龙凤的金色桌布——想来那便是林延佑的位子了。

　　叶二收带着陈碧洗等人，在一张桌前坐下。
　　这张桌子虽放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却能看清全场众人。

　　只见居中而坐的那些陌生面孔大多穿着绸缎礼服，有些人的衣饰一望可知十分华贵，想来正是京中的显贵大员们。这些达官贵人虽是坐在酒席上，但被云王部下包围着，神情看起来跟坐牢也差不多。
　　他们有的全身发抖，如坐针毡；有的面色灰败，如丧考妣；有的两眼乱转，不知正在盘算什么；还有的镇定自若，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样子；更多的人却是一片茫然神色。

　　酉时五刻，该落座的都落了座，屠筑和贺文斐也走了进来，在高台旁的桌边坐定。
　　护卫在殿外整肃站定，侍从静立宴席两旁，乐师也在殿中一角架起钟鼓，备起丝竹。

　　酉时六刻，礼官一声“云王到——”，林延佑从金屏风后走了出来。
　　他一身锦缎白袍，身姿俊朗，光彩满面，看起来志得意满之极。

　　他踱了几步，对那些达官贵人们扫视几眼，见众人都看着他，不禁微微一笑，转身回去了金屏风之后。
　　片刻又转了出来，身边却多了一人。

　　此人是个与云王年龄相仿的女子，虽然身着华服，头戴金钗，却是呆呆怔怔，举止迟疑。
　　她看着殿中众人，有一瞬间似乎想要缩回屏风后，却被林延佑一把拉住。
　　林延佑牵着她手，携着她一起走上高台，先扶她在条桌后坐下，而后自己也坐定，居高临下地又对台下众人扫视一番，宣布宴会开始。

　　待公卿大员们看清了那女子是谁，窃窃私语之声便在殿中响起——
　　“皇后！看，那是皇后……”
　　“真的是皇后……她怎么会在这里……”
　　“听说太后下午自尽了，我还以为皇后也……这……”
　　“皇上……咳，先帝，先帝与皇后据说一向恩爱，难道其实……”
　　“你有所不知……当年皇后和云王……唉……”
　　“那是多少年前了……那时是太子妃和云王世子……不对，还要更早……”
　　……
　　……
　　……

　　林延佑看着下面面目惊惶、议论纷纷的众人，只觉得心中十年苦闷一扫而空，心中快意，笑出声来。
　　他举杯站起，道：“各位今日前来，本王十分高兴，在此敬各位一杯，咱们一起干了！”

　　众人见他站起，哪敢再坐着，纷纷站起身来，干了杯中酒。

　　全殿只有两个人没有起身。
　　一是皇后，一是陈碧洗。

　　皇后从坐下后既不拿筷也不举杯，只是呆呆坐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陈碧洗自一见林延佑牵着那女子的手，脑中便纷乱成了一团，身边人跟他说什么也听不大清楚了，好不容易心神稍定，定睛朝那女子看去，因为距离稍远，看不太真切，但怎么看怎么觉得……
　　“那女子怎么长得跟你这么像？”
　　是叶二收的声音。

　　叶二收看看那女子，又看看陈碧洗，一脸惊讶疑惑。
　　陈碧洗扭头朝桌上其他人望去，只见几人都是跟叶二收一样的神情。

　　林延佑见自己祝酒时身边人没有起身，也不着恼，只是坐下后不断跟她说话，劝她与自己对饮一杯。
　　她似是被林延佑劝动，虽然十分勉强，却也举起杯来。
　　林延佑举杯去碰她手中杯，还没碰到，却见她一抖，杯子掉落桌上。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
　　并非皇后手中杯子跌碎——那杯子仍在金色的桌布上滚动不停。
　　是台下有人翻倒了椅子。

　　林延佑循声望去。
　　只见翻倒的椅子旁，陈碧洗面对着自己，一步步走了过来。

　　他两眼定定望着云王，眼中又是惊讶又是不信。
　　他抬手指着皇后，眼睛仍然盯着云王：“林延佑，你……林延佑，你……”

　　满殿鸦雀无声，众人目光齐聚这位对云王直呼其名之人。
　　云王也楞了。
　　似是被这胆大包天之徒惊到，有一刻，云王看起来简直是动弹不得。

　　叶二收在陈碧洗猛地站起时还不知他要做什么，此刻听到他直呼云王名讳，还以手直指云王，心中大呼要糟，连忙起身上前，想把陈碧洗拖回桌旁。

　　这时云王声音响起：“把他给我……赶出殿去！”

　　两名护卫上前，架着陈碧洗双臂，便要将他带下殿去。
　　陈碧洗被架住双臂时没有反抗，经过林延佑桌前时却拼命挣扎，不肯挪步。
　　他先是向皇后脸上看去，只看了一眼便像被刺痛似的移开目光。
　　他转头去看云王，双目中已有泪光闪动：“你……你……”

　　林延佑看他泪眼，觉得心里蓦地一空。
　　他只想赶快结束这个场面，扬声对护卫喝道：“还不快把他带下去！”
　　又低声对陈碧洗斥道：“叫你出去你就出去！”

　　陈碧洗刹时面色惨白，抖着嘴唇连“你”字也说不出了，身上也失了力气，被护卫从侧门拖出了大殿。

　　林延佑话一出口立即后悔，但此时大殿之上人人都盯着他看，连身边的皇后也惊疑不定地瞧着他，众目睽睽之下出口之言岂能收回？

　　云王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顿：“奏乐！”
　　丝竹之声立刻响起，化解了殿中尴尬的寂静。

　　贺文斐和屠筑也被这一幕惊得呆了。
　　贺文斐跟身边人低声交代几句，站起身来，快步出了大殿侧门。
　　屠筑止住往侧门跑的叶二收，叫他和其他兄弟留在殿内，自己跟在贺文斐后也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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