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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鱼姬的世纪末达令
01
两人的第一次相遇,不可谓是在彼此记忆里留下了深深印记的。用金玉姬的话来说,是宁愿浪费几斤磨砂纸也要消除的凹痕。
那天是高三学年的第一轮冬季长跑,一贯体育不及格的金玉姬突然冲到了队伍最前面,众人看着她矫健的身姿不禁大感意外,而她接下来的举动无疑引起了一场动乱。
她像兔子一样窜进了高三(四)的男生堆里,攥住了一个男生的手。
请注意,这里的动词是“攥”,动作发生的对象是“手”。
女生们立刻发出一阵阵惊呼,不是因为金玉姬大胆,而是那个手的主人是全校最出名的校草许子沫。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依然攥着他的手。若是平常人,他一定会脸红。
但许子沫显然不是。“这位同学,你有事?”
“东西还我!”金玉姬开始用手指扳他的指缝。
“你冷静点,我拿了你东西不成?”他露出和风细雨般温煦的笑,手指却攒了劲。
“戒指,你拿了我的戒指!”
许子沫纳闷地伸开手掌,伸到金玉姬红彤彤的脸庞前,指了指小手指上那枚银色的指环,“你说……这个吗?这是我的啊!”
狠狠白了他一眼,金玉姬从荷包里掏出一个亮闪闪的物件,“笨蛋,这个才是你的!你不觉得它戴在手上变小了吗?”
没有太过惊讶的,许子沫只是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怪不得呢,原来明明可以戴在无名指上的。我还以为,自己突然变瘦了呢!”
金玉姬笑得很无力,愤愤地和他交换过戒指,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也不管周围有多少束诧异和鄙夷的目光缠绕上来,她心情大好地带上戒指,慢慢咧开嘴巴。
围观的同学们三三两两散开了,两班的体育委员准备重新整队。被同班女生霎时围在中间的金玉姬,跑的相当吃力。
而这时跟上队伍的许子沫却大叫了一声,猛然回头。“啊,我想起来了!先前我在厕所洗手听到奇怪的响声,才不小心掉了戒指,后来匆匆忙忙捡起来的。”
他脸色兴奋地拨开她面前的女生,指着金玉姬的鼻子,惊叫道:“你,那时在男厕所对不对?当时,你就躲在门后面!你正好掉了戒指,还居然和我的一模一样?”
金玉姬浑身上下打起了冷颤,一张脸仿佛刚从烤炉里捞出来。片刻,她的牙齿磨出霍霍的响声,“该死的,我不就是走错了男厕所吗?不行啊?”
02
谁没有走错过厕所呢,但因了走错了厕所而出名的人,金玉姬算是第一个。
起先,以金玉姬不拘小节的个性是不在乎这些的,尽管这个故事的版本越传越离谱,从说她走错男厕所偷换许子沫戒指,到说她故意偷窥许子沫制造绯闻,甚至污蔑她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勾引许子沫,她都忍了。
直到有一天,她被青梅竹马的小帅哥顾昀拦在车棚,询问她和许子沫到底是什么关系时,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玉姬,你跟我说实话。”顾昀摁着她的肩膀,语气带着些许无奈。
“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啦!怎么,你也不相信我?”她忐忑着。
好在,他稍稍吁了口气。“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戴那枚戒指呢?”
金玉姬瞪着无辜的眼,“清者自清!再说,就算不戴,也该是许子沫先不戴!”
叹息着摇了摇头,顾昀的嗓音大了几分,“你不要这么固执行不行,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你就毫不在意吗?”
“那班上还传你和那个聂冰冰谈恋爱呢,你怎么不跳出来反驳?”话一出口,金玉姬就后悔了。她在心里使劲了骂了自己几句,怎么就这么轻易把心里话都倒出来了呢。
可顾昀不仅没有否认,还默然地点了头,“玉姬,那件事……是真的。”
晴朗纯净的天空就这样刮起一阵萧瑟的风,金玉姬低下头跺了跺脚。
“这样啊,那挺好的嘛。”
脑海里,顾昀最近几个月,每日载着面若桃花的聂冰冰飞驰出校园的镜头,被摁下了播放键,一遍遍重复循环着,凝结成一个硕大的血块。
飘忽地推着自行车骑上马路,金玉姬顿时病入膏肓,血块崩裂开来。
她摔倒在车轮下方,膝盖被割裂出一道道血痕。
很不巧的,看到她这副狼狈模样的居然又是许子沫。
“喂,你痛吗?”他踱着步子,单肩慵懒地背着书包,蹲了下来。
呵,还真是问到点子上了。金玉姬呲牙咧嘴推开自行车地站起来,视线却被一方粉白遮挡住。她抬起头,许子沫正对她摇晃着手帕,唇角高扬着。
“我和你很熟吗?猫哭耗子!”她拍掉他的胳膊。
“擦擦吧,本来人就长得丑,再血淋淋地走在路上会吓死人的。”他甩手把手帕往她头上一盖,耸着肩走掉了。
金玉姬气愤不已地揉捏着手帕,对准伤口包扎了上去。“好,我使劲擦,用完了扔掉不还给你!哼!”
但幸好有这块手帕,不然金玉姬回到家就不只是被妈妈打包送去医院缝了三针那么简单了。医生还对她及时的包扎给予了夸赞,这使得一心想扔掉手帕的她迟疑了。
要不,把手帕洗干净还给他?
金玉姬用了一晚上时间,来论证还手帕事件会不会造成更恶劣的回忆,以至于第二天踩着上课铃走进教室,而且还中了物理小测验的头等奖。
摸了摸自己可怜的熊猫眼,她总算得出结论:抱有幻想的代价是巨大的。
而现实总是比幻想更加残酷的,就在她趴在桌上补眠的下课十分钟,教室里响起了广播:“请高三年级的金玉姬立即到广播室来!不准不来,我是许子沫!”
03
金玉姬哀怨地看着许子沫手上的东西,霎时,踹开广播室大门的豪情壮志全部烟消云散。她可怜巴巴地掏出裤兜里的十块钱往桌子上一放,“呵呵许大帅哥,还好我踹的洞不大,凑合凑合补补也就得了,您大人有大量,把那些信还我吧!”
“你这么紧张,看起来一定是不得了的东西哪!”许子沫啧啧嘴,故意把手往后一背。“谁让你昨天摔倒掉了东西都不知道,也幸亏是我捡着了,不然……”
“还给我啦,许子沫!”高音就要飙破了音,她是真的生气了。
许子沫对此是有了惊讶的,“对你很重要么?莫非,这些都是写给谁的情书?”
大概是猜中了,金玉姬此刻不再顾及礼貌和形象,扯着嗓子扑向许子沫,那凝固在他脸上的视线仿佛是着了火星,放肆地燃烧起来。
被金玉姬狰狞的面容吓到的许子沫渐渐松了手。一水湛蓝色的信散落了一地。
金玉姬安静了下来。她沉默地弯下腰拾着信,许子沫看不清她青白的脸上是何种表情,只知她离开时眼神仍然是凌厉的,像只受了伤的小兽,周身散发着不准任何人靠近的危险气息。
于是,许子沫想要说的话咽了下来,想要伸出的手垂了下去。
有了这件事的阴影,金玉姬一回家就把那张手帕扔进了马桶,冲了一干二净。她小心仔细地检查了每个信封,没有发现被打开过的痕迹,才幽幽叹了口气。
幸好,她写的收件人只是G。Y,许子沫应该不知道是谁吧。
自我安慰过后,她把信统统塞进了抽屉,上了锁,也给自己过去的念想封了印。
这天过后,为了不影响自己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学习情绪,金玉姬开始刻意躲避许子沫。其实原本两人的交集就不多,除了高三年级偶尔在阶梯教室的大课,她能遇见他的几率几乎为零。
就算如此,她也不敢冒险。可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学校的风水变了,她总能在走廊上看到许子沫嚣张的笑脸,或是在小卖部遇到他正好在那儿买面包,甚至连出去打个开水都能看到他鬼魅般单薄的背影。
金玉姬不安起来,猜想他是不是太过小肚鸡肠一直惦记着那块手帕。但她丢了就是丢了,大不了赔他一块。她决定找许子沫把事情当面说清楚。
隔天一放学,她就堵在了高三(四)班门口。可还没等她喊出许子沫,一抹熟悉的裙摆出现在她面前。那般娇俏甜美的容颜,是顾昀的女友聂冰冰。
“金玉姬你来的正好,我有点事找你!”
没想到美女的力气也很大,金玉姬揉着被聂冰冰拽得生痛的手腕,反感得紧,“聂冰冰你发什么神经?”
“你还装?这是什么,自己做的事不敢认吗?”她看似更加生气,从书包里“啪”的甩出一件东西,砸在她的鼻梁上。
等到金玉姬看清了那是什么,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话。
“明明和许子沫纠缠不清,还给顾昀写这种恶心的要死的情书,你的脸皮还真厚哪!”
“这封信,怎么会?”她惊慌失措而且诧异。这封信是她写的没错,并且是众多信的其中之一,然而她从未想过要寄出去过。她从小就喜欢顾昀,对这份情感一直保护得小心翼翼,她不是没想过公开它,可当她听到顾昀亲口承认和聂冰冰在一起后就放弃了。不然,她为何要把它们从许子沫手上抢回来。
为什么,它还会出现?除非……是许子沫。
金玉姬神色恍惚地离开了学校。傍晚,听闻了聂冰冰找过她的顾昀打来电话道歉,她终于鼓起勇气想赌一次,说出了那句话:“顾昀,我一直喜欢你。你,能和我在一起吗?”
良久的静默过后,她听到话筒里沉重的叹息。“玉姬,对不起。”
比想象中更冷静的,金玉姬没有痛哭流涕质问他们从小到大的情谊有多深,只是眼里有些潮湿罢了。她想,等明天的风一吹,就干了,就好了。
第二天她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干涸的眼窝,强打着精神准备好画具,面无表情地前往城东的指定学校参加今天的专业课考试。她确认了自己的考号和座位后,顺便记住了和她同样是艺术生的许子沫的考场号。
背着画板从教室里走出的许子沫,在看到长发飘飞的金玉姬拉住自己的那一瞬,唇角是牵起了柔美的弧度的。只是,他没有想到接踵而至的是一个响亮的耳光,那么摄人心魄。
还有,她唯一一次主动对他说过的话,“我,讨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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