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客少年行-血墨之莲

　　岑亦“哈哈”笑了起来，睁开眼睛，看着我道：“你也不是那般讨厌我的！”

　　“起码我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岑庄主。”我又一声冷笑。

　　“行衣，裘远异醒了，你却不敢面对他，跑到这苦风四起的荒漠，你就对他用情就如此深么？”他坐了起来，收了笑颜，却问了个教我十分难堪的问题。

　　我不想回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默不作声的坐了下来。

　　“我不想逼你，只是想教你自己看明白，你对裘远异，是真情，抑或是迷恋……”

　　我抓起桌上的粗陶茶盏，对着岑亦用劲飞了过去，他抬手一接，稳稳入掌，“行衣……”

　　我冷冷道：“岑庄主，这是我的事，请你以后还是少臆测为妙！”

　　岑亦忽然脸色一变，把我刚才扔向他的茶盏飞出了窗外，只听一声闷哼，我迅速起身推开窗子，只见黑暗的夜色里，一个黑影在沙地里滚了两滚，远远的遁去了。

　　房间的门“啪——”一下被推开，却是文七冲了进来，“老二，岑兄！”

　　岑亦跳起来，像一阵风一般飞身出了窗子，朝那团影子消失的方向追去，我深吸了一口气，也追了出去。

　　黑影消失在黑夜里，如同灵活的鱼，在大海里远远的游去了，教人寻不到踪影。

　　胡杨林里，风声劲急，吹得枝叶哗哗作响，月色晴朗，洒下一地的朦胧光影。岑亦的长剑倒映着月辉，闪着冷冽的寒光，剑尖缓缓滑过沙地，留下一条细细的痕迹。

　　风声，叶声，还有细微的喘气声，别无其他。

　　“喝——”一声叱咤打破了诡异的宁静，如同一颗丢进静水池塘的石子，惊起一阵阵涟漪。地面上如绸缎般生辉的细沙忽然扬起，月色也顿时一暗，一只黑色的利爪穿透沙雾，直直向我袭来，我往后一仰，避过那利爪，岑亦挥着剑光，不用任何花招，在背后直取鬼影要害，鬼影却如同身后也长了眼睛一般，就势一蜷，缩得同个蹴鞠大小，滚得老远。

　　我登时一惊，微愣了一下，却见一闪光亮而过，一团银光飞向鬼影，那团鬼影却如同一只最灵活的壁虎一般，嗦——一声钻入黄沙中，又像一只最熟悉沙漠的响尾蛇，在沙地下面灵巧无比的游走了。

　　银光转了个弯，又飞回我身后，文七抬手稳稳接住，疾步上前去追那响尾蛇游走的线路，一把剑鞘横在他胸前，岑亦缓缓道：“别追了，你追不上的！”

　　我收回笛刃，恨恨道：“没想到，书尘玉竟然没杀死他！”

　　“你认识他？”岑亦问道。

　　“交过手，在江都！”

　　文七奇道：“他怎么在这里？”

　　我眯着眼看着那一条响尾蛇在沙下游走留下的痕迹，道：“恐怕，他本就是在这里的！他在沙漠如鱼得水，却为什么要去江南找书尘玉的麻烦！”

　　文七哈哈笑道：“有趣有趣！”

　　岑亦轻掸衣角，笑问：“文老弟说的有趣指的是什么？”

　　“哈哈！岑兄，我与老二从江南到塞外，一路怪事不断，怪人不断，可不是有趣的很么？”

　　“我却不觉得有趣！”岑亦却看看我道：“这些怪事要人性命的很，如何有趣得！”

　　落马镇唯一的客栈的二楼，一盏燃着豆大火苗的油灯掩映着三张脸，火苗扑闪不定，放佛随时都会熄灭。油灯下展着一封信，一封盖着梅花印的信，梅花五瓣，红艳可爱，恍如在枝头摇曳生香，展信细看，字迹娟秀，放佛是温柔的女子纤纤玉手执一支雕花小笔写就，纸笺亦有余香。

　　二公子急公好义，江湖豪侠本色，妾有万难，厚颜相求，圆月映黄沙之时，九碧山连血池执琴相候。落款：琴渊。

　　“候”字最后一笔下笔甚重，笔触微抖，放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又有极大的愁绪一般。

　　“这信——”文七抬头看我。

　　“在我们出去之时放进来的。”岑亦道。

　　“和那怪物是一伙的？”文七托着下巴疑道。

　　我敲着指头，点着信上的“琴渊”二字，凝着眉不说话。

　　“九碧山……是什么地方？”文七又问。

　　我摇头。

　　随即一摊手：“我自来觉得自己耳聪目明，近来却觉得愚钝不少，如同置身雾海迷城，人家时时都瞧得见我，我却看不分明，既如此，也不用费心去猜测了，总会知道真相所在。”

　　又瞟了眼房顶，呲笑起来：“这间破房子摇摇欲坠，哪里经得起人又攀又爬，虞兄，你下来吧！”

　　果然，房顶一阵细琐之声，那半合的窗户“啪”地一声被打开来了，正是一身蓝布道袍的虞梦之跳了进来，只是身上面上颇有风尘的摸样。

　　他笑嘻嘻地一拱手：“还是方老弟同我相厚，隔着屋顶都知道是我了。”

　　我一声冷笑：“这信封上一股药味，我与虞兄打了多时的交道，想认不出也难啊！”

　　岑亦不说话，只挑着眉，摇着扇子看着虞梦之，文七却忍不住道：“虞兄，这信是你送来的？”

　　虞梦之大咧咧地在桌旁拉了张凳子坐了下来，笑道：“是！”

　　我看着他，似笑非笑道：“虞兄，你的伎俩着实不高明的很，就是三岁孩童都知道要换换花样，你如何这般不长记性！”

　　虞梦之嘿嘿几声笑：“我也就这点小小的心思，如何瞒得过老弟你呢？”

　　我不同他打哈哈，拿起信问道：“这信从哪里来的？”

　　“老弟如何知道这信不是我捏造的？”虞梦之依旧神色不改，嬉笑起来。

　　我笑道：“信笺上有一香味。”

　　文七听此，拿起信闻闻，道：“是脂粉香。”

　　“这是锦州玉鸣阁为沈夫人特制的珍珠末香粉，想是很难能找出同一种香味的脂粉，虞兄虽然神通广大，定然也不太容易能捏造出这东西来！”我又缓缓道。

　　虞梦之瞬间变了神色，“你是说，这是沈夫人的脂粉味？”

　　我看了下他，顿时奇道：“你不知道谁给你的这信？”

　　连岑亦和文七都盯着他直看。

　　虞梦之缓了许久的脸色才终于回复了正常，“这！我确实不知道，昨日，眉山五鬼不见了色鬼，我也跟着出去，却不想，唉！”他颇为沮丧起来，“却不想那个无面鬼似乎察觉了，七拐八拐把我甩了，真真是无耻的很，害的我在那荒漠迷失了路途！”

　　果真是不要脸的老道，他跟踪人家，还要埋怨别人让他迷了路，我又是笑又是叹气，忍着笑问他：“后来怎样？”

　　“后来，我见到一个女子，唉——”虞梦之重重叹口气道：“那女子，那女子实在是我平生见过最美的女人了……”说着还瞟了我一眼。

　　我眯着眼看着他，他一顿，讪讪道：“假如那女子真的是沈夫人，果然也当得起天下一个美女的称号，我虽只见到她半面蒙纱的模样，只是那谈吐，那眉眼，已叫我神魂都失了，她指给我了回客栈的路途，又说你也到了这落马镇，叫我带这封信给你。”

　　“所以你就装模作样躲在屋顶，想叫我看了信之后，会说出些什么！”我讥笑地看着他。

　　虞梦之佯佯笑道：“嘿嘿，我就说老弟最是同我相厚！”

　　岑亦突然问道：“你是在哪里见到沈夫人的？”

　　虞梦之挠挠头，耸肩道：“我也不知道，放佛是一处湖边的摸样，有花有蝶，我却怎么也记不起在哪里了，只觉得恍恍惚惚，梦一般走了出来，却又是一片黄沙，等到我回神时，想寻着原路找回去，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虞梦之难得说回实话，脸上摆出十二分的真诚来，见我仍旧盯着他，他赶紧道：“唉！是真的，我若知道的原委内情，还躲在房顶探听你们说话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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