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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他又啜泣起来:“奴家一片深情,哪知郎心似铁!”
握着插在腰上的笛子,我敛气笑道:“夜半风寒,阁下还是回家去吧。”
他皱眉道:“那怎么行,房子还没住人,岂不白盖了?”
话音未落,他躬身伏下,自他身后飞出两具巨大无比的黑漆棺木,文七立马窜起身,避过棺木,我直直顶着棺木来势,甩出笛中的利刃,穿棺身而过,巨大的棺木登时齐齐分成两半,紧接着棺木,一时千万条红丝交缠而来,那鬼魅张开双臂,作蝙蝠状,厉目呲牙,歪斜的嘴巴露出森白的牙齿,运气发功,文七落地,与我相背而战,他掏出别在腰间的一把小小的回旋镖,拆开两半,两手相执,便是近身的利刃。
红线似长了眼一般,笼着我们四面八方,我低声道:“老七,小心莫要触碰那丝线。”
“理会的!”
我甩动笛刃,挑开红丝,用衣袖护着裸/露的手,但见红丝被我斩落地之后,化作无数的丝虫,直往我们脚下蠕来,又被我们的厉气弹开,成千似万,砍之不绝,看来这果真不是寻常的东西,我侧头看向文七,见他也了然地看着我。篝火近在咫尺,我一手斩开丝线,瞬间踮脚自地上踢起两根烧的最旺的木柴,甩手扔了一根给背后的文七,另一根自己接住对着丝线挥动,果然,火到之处,一缕焦糊,丝线马上灰飞烟灭,不留痕迹,那千万根丝线也化作千万缕焦糊,糊味中带着一股血腥气。
我举着火把逼近那鬼魅,火光映着脸通红,那鬼魅突然抬头盯着我,眼里的的神色却没有了开始时的媚色,也休罢杀人时的狠戾,只是有些茫然地呆住了。
慢慢地,我拉长的身影覆上了他的脸,这鬼魅瞬间回神,见丝线被烧得精光,后退两步,待要躲身,文七合上两把小刀,化作一把两头利刃,带着劈破空气的声音,向他飞去,却见回旋镖穿过那鬼魅的身体,几声呼啸,又飞回了文七处,文七稳稳接住,带不出一丝血光,那身白衣软软摊下,如蛇蜕皮一般,面前的怪物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件白裙在地上,我掠身追上去,相顾四下不见踪影,只好用尖刃挑起那件孝服,摇摇头道:“不见了!”
鬼魅如同来时一般突然消失了。
篝火被抽掉了主火,有些黯淡,文七又添了几根柴火,地上散乱着被我劈开的两瓣棺材,还有一件白裙。
我蹲下察看棺木,一处棺底的厚木板上隐隐几个字迹,文七递来一根柴火,我照的看,只见用红漆写着:王记,二字,旁边还有稍小的几个:四百八十七,的同样字体。我回身走向树林,刚才文七躲开的棺材撞到一处树干,散碎的七零八落,那棵树也被撞得折断了,仔细寻找,果然找到两片折断的底板,合起来一看,也是王记,小字却是四百八十六的字样。
我冷笑:“哼,第四百八十七个死鬼吗?这王记棺材铺生意还好得很啊!”
文七拿起木板轻叩,叩之有声,声如琅罄,啧啧叹道:“上等的云杉,用料十足,漆工精细,一件至少值三十六两细丝足银,这想要我们死的人出手真大方。”
仰头看天,夜色如水,黑得不着边际,山风呜咽,夏虫细鸣,除了两具破棺材和一件孝服,一切都那么平静,放佛刚才那一番惊心的争斗,都是幻觉一般。
“老七,这里是哪里?”
手举着柴火,微弱的光线被风带得的人一张脸忽明忽暗。文七一时怔仲,有些呆愣地看着我。
“老七?”我歪头看着他。
“啊?”他马上收起有些慌乱的神色。
“这里是什么地界,你知道吗?”
“疾行了西南一天,在铁马驿拐西,这里应该是大梁山一带,我记得这里再北走二十里,应该是通桥镇。”
他扔掉那两块棺材板,凝眉道:“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大梁山方圆二百里,只得一个通桥镇,棺材板上刻着字号,鬼是不会是买东西的。普通的棺材店有怎么会在寿材上留字号?又不是卖鞋袜衣衫。
牵着马走在通桥镇的主道上,啪嗒啪嗒的马蹄铁踩着硬土路,不过是普通的中原小镇。夜色昏昏,四更未至,两旁店铺紧闭,一盏白灯笼在黑暗中特别的扎眼,风打着灯笼,把上面两个字吹得一时向里一时向外:王记。
店门两边挂着一幅木刻的对联,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上联是:松柏杉楠化土,下联:贫穷富贵此生。皇帝爱文才,举国山下都带着一股子风流气,累着这个小小市镇的棺材铺都装些酸气了。
对联有些松动,不时摇晃发出“噗噗”的敲打声。
店门板间疏,橘黄的灯火透了出来,也是时明时暗。四更将至,为什么还未熄火,莫不是在等什么人?
我上前去叩门,不想门板是虚掩的,一敲就开了,看清里面的情形,不禁有些呆住了,当门停着一幅噌光瓦亮的黑漆大棺材,棺材同山上为我们准备的一款一式,棺材尾对着大门的地方摆着一张凳子,凳子上放着个破瓦盏,上面的灯芯拉的长长的,火苗也窜的高高的,为死人守灵的长明灯啊!棺材的左边一个柜台,柜台上用算盘压着一叠纸钱。
走进门来,脚下叮当作响,却是个脏的看不出材质的火盆,盆沿还破了一块,被我一踢,洒出些纸灰和为烧尽的帛金,风吹进来,满地翻滚,帛金上沾的锡纸反射出的油灯光亮一闪。
我拿过长明灯,蹲下身子察看棺材底,果然也是用红漆写着:王记,肆佰八十八。这人的号码比我们吉利些,吉利的已经等极乐了,棺材上的子孙钉都钉地严实。
店面后自然是后院,一块破门帘遮挡着,文七一进来就进去查探,此时已经掀帘出来,摇头道:“后面一处小院,三间屋子,都看过了,没人。”
我起身放下长明灯,道:“引我们来此处,又为什么不现身呢?”又叩着棺材盖道:“这个是肆佰八十八,在我们之后。”
“却死在我们之前。”文七听我叩木板的声音:“是黄杨柏木。”
“后院还有什么?”
“木材和两具棺材,一具上了两遍漆,是松木薄板,一具光材板,还未上漆,乃是极品的水雾银杉。”
“哦?是个做人头买卖的所在?还提供丧葬一条龙?”
招待了活人,还要服务死人,还分等级招待,果然会做生意的很!
手指还停在棺材上,感到有些粘腻,我皱眉,拿起来抿了抿,又闻闻,是桐油味,对文七道:“漆还未干。”
文七拿起油灯在刚才我扶的地方照照,是我的手指印压的凹了两块。
“一般的棺材做好之后,要上七遍漆,一遍底漆,,一遍光漆,再是防水漆,白漆,红漆,色漆,定色漆。”文七顿了一下,指着我压凹的漆道:“所有的漆都是前一遍漆干透之后再上的,你方才这么一压就压凹一块,这具棺材怕是匆忙做就,未干就用上了。”
“他们这里用料做功都十分的讲究,会用一具没做好的棺材放死人吗?”
文七看着我道:“刚才我们在山上看到的棺材,都是做得十分妥帖了,反而这里放了死人的棺材却是未做好的!除非……”
我了然一笑,遂抬起右手,对着棺尾的中间提气拍去,同时间,文七也拍向了棺头的中间,一声闷响,四根定角的子孙钉高高飞起,又瞬间落下,掉下地也是同时的一声脆响。
文七退后两步,用掌风推开盖板,拿油灯向里一照,顿时面露异色,我上前一看,棺材里赫然躺着的却是虞梦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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