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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被规律有序地敲了几次,赫瑟尔半坐半躺在床上发呆。昨天晚上睡得并不好,辗转几次都无法入眠,迷迷糊糊地睁开条眼缝,小光束已经从窗帘的边缘投进房间。床头柜上的小闹钟指向十点。血迹斑斑的衣服和绷带被随意地丢在书桌上,衣柜和书桌抽屉都打开着,里面的东西也被翻得乱七八糟,简直就像被闯空门的样子。
维持同一动作约莫个把小时的时间,她从床上爬起来,穿戴整齐走下楼梯,经过赫伊里先生紧闭的房门。来到厨房看到桌子放着一张纸,看完后将纸条平整地摊好放进口袋,打开冰箱看到的是自己喜欢吃的食物。
自己来了之后就是徒增老人的麻烦。
她默默地吃掉,洗好盘子放进碗柜。如果是往常她应该会去加百罗涅把每天该做的事做完,但今天分外不想见到某人的脸,偏偏又不可能回避,她决定保养完变形枪后留下来看店。
已经好久,没有一个人待在这个空间里了。
深吸一口气,熟悉的纸张味冲进鼻腔,心情不可思议地平静下来,心脏跳动的节奏和这个被书本包围的空间中的波长非常接近,这让她宽慰,总算有一个安息之所。
今天的状态很不好,连客人来买书时自己熟悉的书名都会写错,走到书架边甚至不记得自己该整理的是哪一部分。
果然昨天的事对自己的影响太……
赫瑟尔走到镜子前,看到的是一张表情有着微弱颤动的脸,似是打击,似是犹豫,似是决意崩坏的前兆。
加百罗涅的工作辞掉比较好,现在也算是有了点眉目,再依赖那里说不定只会对自己的行动带来非常大的阻碍。迪诺·加百罗涅现在就像是一个长在她大脑中的肿瘤,一想到就头痛不已,陪伴黑手党小少爷的日子是时候画上句号。她没有心情应付工作,因为线索终于开始露出埋在沙石地下的真面目。
昨天晚上回到房间后她就打开所有能藏匿东西的橱柜将遗留下来的东西全部翻了个遍,只有一些画满涂鸦和化学符号的笔记本和一些旧衣服,笔记本的署名和一些衣服的个人名牌上就写着Se Ruisuo——“瑟瑞莎”。
看到这几个字母的排列时她的头一阵刺痛,这个不详的巧合。
即使她的名字也是“瑟瑞莎”,也无法证实此人与彼人是同一个人。她决定不去询问赫伊里先生,自己暗地找蛛丝马迹。首先要做的是验证那个男人所说的“杰德·瑟瑞莎”这个人存在的真实性。她不想怀疑赫伊里爷爷的孙女就是那个男人所指的黑手,那么为了证明幕后主使不是爷爷最爱的孙女,她也必须将真相给挖掘干净。
当开始挖掘“瑟瑞莎”的踪迹时赫瑟尔忽然觉得这个空间有着明显的违和。想想会觉得很奇怪,一个步入暮年的老人思念着自己离家许久的孙辈,她可能是这个世上最后一个自己的血亲,老人甚至会定期打扫她住过的房间,有着如此深沉的感情沉淀着照例会有相片存在,让人觉得她还活在身边。这样的东西应该会被放在一个熟悉的地方,可是无迹可寻。
这个家里没有什么不能触碰或者忌讳的,只要是她可以伸手拿的东西,即使是最最宝贝的改造枪装着实弹上了档,赫伊里先生也不会避讳。
也可能为了不受到损坏而保护起来。难道说类似相片的东西就在这个家里的某个地方,只是自己还没有发现?
找到了这样东西的时候就是能证明“瑟瑞莎”是否为敌的时候,她这样认为。
赫伊里先生出门的次数变得比往常更多,原本就恨温暖得笑容加入了更多的欢乐成分。
赫瑟尔看店的同时又能悄悄摸索以往自己没有注意到的角落,可以说一举两得。但她并不喜欢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简直就像是在亲手撕裂老人的信任与关爱,只要一听到大门方向传来“吱嘎”的声响,就能让她背后打激灵,心跳开始加速。看到老人如往常一般地慈祥地微笑,她的心上就像被刺上一根根针。
这个人,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站在自己身边的人。
于是黑暗的降临带给她的不再是只有安稳,她开始愈发盼望六道骸的出现。往往看着小玻璃瓶发呆,然后又硬生生地压下自己的欲望。
这种双面人的滋味不太好受。
现在或许就是“时候”。
这天晚上,赫瑟尔吃下一粒药丸。这次的睡眠有些浅,但她还是进入了梦境,刚刚在梦境中稳定脚步行走,身体被无形的雷击打了一下,一股电流窜过身上每一根经络,浑身发出刺刺的钝痛。
“副作用……?”
怎么来得这么快,梦才刚刚开始而已啊。
她颤抖着双手搭在膝盖上,虽然仍然感到麻痹,但等到她再迈开脚步,疼痛已经基本平缓下来了。赫瑟尔勉强抬起头,环视着四周。
没有错,是骸的梦境。她慢慢地深吸一口气,走到大树下,靠在树干上。六道骸还没有出现,赫瑟尔已经开始了自言自语,就像他就在自己身边倾听自己的话,她迫不及待地一一道出,就好像再将心事压缩哪怕一毫米,自己就会爆炸似的。
“骸,我觉得好可怕。
原来那一直被我唾弃的、鄙视的、牺牲许多无辜生命的‘成功实验体’,就是我自己……
因为我的关系,死了那么多无辜的小孩。在我面前的就有那么多,我还没有想起来的记忆中是不是多到数都数不清……”
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害怕地蜷缩起身体,她的吐露显得那么无助:“我成功在哪里,到底有了什么样的‘成功’。到底有什么人在找我,为了利用我和找到我还得死多少人。如果我现身就不会有无辜的人死了吗?”
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对……我现身的话,一定会有更多的人死去。”
成功的实验体就是杀人武器。
她不害怕杀人,比如前些天那个被她蹂躏的跟踪者;她害怕杀死无辜的人,比如什么都还在懵懂阶段的孩子。
“那你有什么打算?”背后粗糙的树干发出颇具兴趣的问话。
已经来了啊。
“我想知道那个叫做杰德·瑟瑞莎的女性的真实身份。”
“知道之后?”
“……如果她不是赫伊里爷爷的孙女……我想我会杀了她。”
“我说。”
赫瑟尔抬起脸。
“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她转过身从树干的边缘探过脑袋,从她低处的角度只能看见背对树干站着的青年洁白的右边袖,他从头到脚散发着悠然自得的气息。
“我帮你找到这个女人,你完成我的一个愿望。”
“我没有什么……”
“不是东西,只要帮我做件事。我想想,比如说……”青年的手肘向上抬起,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帮柿本和犬一把,把我从黑手党监狱里面带出来,之类的。”
可是她连监狱在什么地方都找不到。
恩……没问题的吧。既然他能提出,应该是自己可以办到的事,而且这只是个举例。
“如何?”
赫瑟尔的手掌撑在柔软的草皮上,稍一使劲站起来:“成交。”眼睛一扫看到六道骸的脸贴得很近,她惊惶地想要后退,身形一晃,所幸有树才能让她转移重心不至于跌倒。
六道骸噗嗤地笑出声来。他维持着随意的笑容,嘴唇凑到她的耳边若无其事地低声说:“快点醒过来吧,否则又会掉到梦魇里去的哦。”
她倒吸一口冷气,他说的没错,再多停留对身体的负担一定更大。
“那么……下次见,骸。”
今天的六道骸感觉到那股强行突入的力量再次出现,他看着少女从一粒粒的分子凝成人形,站住之后踉跄地曲起膝盖。
正常情况进入梦境只会是从透明变成实体,从这与众不同的状况来看她使用进入的方法必然不可取,否则不会有这么大的反作用力。像之前那样随意进入果然只是偶然情况,或许那时是自己多虑了。
只不过,是什么让她甘愿冒风险也要来见他。如果她一而再地闯入意味着她对自己的依赖和信任,六道骸会非常满意。
他站到少女依靠的树的背后听着她的诉苦,她已经知道了大概,同时出现了正常情况下的迷茫与非常理的冷静态度,不枉费他煞费苦心让这个男人被迪诺·加百罗涅抓住。知道了如此无情的真相也能保持自我,果然在她身上下功夫也是值得的。
但这样一来她可能就不再依赖加百罗涅,没有靠山,她的存在会过早被发现然后被其他黑手党近水楼台,这样一来自己的心血就白费了。
想象这个少女站在自己的敌人一方对自己下杀手,他的心没由来地抽了一下。
那可不行。
六道骸忽然灵光一闪,他决定赌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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