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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那么几秒赫瑟尔的心中扭出无法解释的动摇，没有打算这样问的，却在不知不觉中脱口而出。自己并不擅长这种对话——去向别人询问关于自己的事，而且对方在思考这个问题时停滞的气氛对她来说也是非常不擅长应付的。
这个时候气势绝不能输。迪诺方才的表情是愤怒，这很好，他果然是了解内幕。
“身份什么的一点都不重要。”
他突然的一句话让赫瑟尔呆住，不消几秒就感觉眼皮狂跳，同时身上散发强烈的对抗的气息，仿佛连身上的每一根毛发都感染了心中的愤怒。
这么说那个男人说的是真的？
赫瑟尔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重要的是现在，你的……呃！”
那些梦魇中的小孩子——不，他们的样子甚至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孩子，他们所指的果然是……
我。
赫瑟尔怒吼一声，一个微侧身使得按在肩膀上的手掌松动了一瞬，她狠狠从中间向外猛地推开迪诺的手臂，眼见他有点措手不及地向后倾斜了上半身，刷地站起闪到椅子的后侧方，瞪大她的眼眸，她并不知道这双眼睛带给别人最多的是无言的恐惧与回避，那冰蓝色太过亮眼，有着太多的寒气，就像是机器制作出的玻璃眼珠安在活人的眼眶里，无比虚假。
他知晓一切选择隐瞒。
真是受够了，又在替她做出决定。不仅妨碍她还隐瞒了真相。难怪她找不到任何关于艾斯托拉涅欧的资料，原来是被他封锁了！
“很好玩吗，掌握别人的行动在手心是那么有趣的事情么，他也是你也是，莫非你永远都是对的，我永远都该听你的劝解？”
好不容易有了实质的线索，好不容易可以离他更近一步，离真正的自己更近一步。
“终于从那个男人身上看到曙光了为什么要妨碍我！”
停不下来，这满腔的愤怒。
“不要再多管我的闲事。”
目光阴冷的少女双手捏得紧紧的。这般排斥她的过去，同时将这样一个男人放在她面前任她处置绝不是心血来潮，将她带到拷问室必然经过深思熟虑。
迪诺睁大眼睛，不说话。
摆明是在试探已经找回了多少记忆——如果能够办到，她真想咬碎自己的牙齿。
“你真是这么想？”沉默片刻的迪诺悠悠开口，不承认也不否认，将球抛回到她的手上，
“认为我只是在管闲事？难道你就没有隐瞒？你可以发誓你没有秘密？”
“……每个人都有秘密，可是我不喜欢自己的秘密掌握在别人的掌中。”而且她还无法得知被抓住的是何种程度的把柄。
利用现成的外来有效资源将其转变成适合自己部署的道具才是上上策，这之中忠心不是主要条件，握有可以牵制对方的条件即可。在明知自己底细的情况下不加以使用，不是自己太弱不值得利用，就是他是个无药可救的笨蛋，现在她比较倾向后者。在将来，如果这男人还是这么天真，这有着悠久历史的家族绝对会毁在他的手里。
“你这么坚持想知道是为了自己，亦或是为了谁？”
这下轮到赫瑟尔语塞，怒火也被削弱了。
峰回路转的一句话让气氛朝诡异的方向发展。
“你未免太小看我了。”迪诺的口气趋于平静，一步步朝赫瑟尔靠近，极具压迫感，逼得她忍不住想要后退。忘记了，再怎么温顺的狮子终究是狮子，过度挑拨还是会亮出獠牙。有些粗糙的手背轻轻抚摸赫瑟尔冰冷的脸庞。
“为什么都不告诉我被跟踪，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连保护你都做不到？”迪诺的口气出奇地温柔，让她没有来地恐慌。
并不是这样的——这时候再说这样的话显得过于不真实。可惜潜意识中认定能吐露一切的对象是那个不但不伸出援手反而还布设障眼法戏弄自己的男人，真为自己的固执悲哀。
就是在这样不知不觉中对迪诺囤积了太多的秘密。
从开始这样的场景再现她已经厌倦，真心也好，假意也罢，都动摇不了她的决心。事态突然不受控制地发展到这一步简直就是在谴责她的不坦白。
“为什么阻止我。”怒气已经得到控制，她直视迪诺的双眼，不解地问。
她看到那清澈的眼睛正地注视着她，眼中写着深深的哀伤，那眼神刺得她背后一凉，浑身都不舒服，手微微颤抖起来。
怎么会那么不安。
然后她看着金发青年移开椅子，站在自己的面前，那熟悉的脸孔愈发靠近直至停留在自己的侧脸旁，双手从腰间穿过交叉在一起，发尖扫上她的脸颊。赫瑟尔全身僵硬紧绷。
“停下来，”他说，“不要像六道骸那样陷进去。我……我们不想失去你。”
！
赫瑟尔使劲挣脱开迪诺，面部肌肉奇怪地扭曲着，她面朝门外，她的视线中只有房门，奔跑在散发阴暗色彩的走廊中，穿过光亮的客厅所看到的大门外黑咕隆咚的世界。
这种感觉……
从来没有想过两人的联系会被发现这让她非常不舒服，就好像自己被揭穿了阴谋似的。
背景相同的两个人也不代表有认识的可能，但他的语气就好像自己正尾随在骸的身后，步上没有归途的修罗道。
失去？
何来失去。
从没见过这样的首领。
她猛然甩甩脑袋，望能够将惊慌一同甩走，些许灰色长发从盘发中飞散开，画出漂亮的弧度后卷曲垂下。
不要再想这个人的事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已经没有机会见到那被自己残忍对待的男人，迪诺不会留下可能泄漏和她相关的情报的人活口。不知他是否听到那个男人对自己留下的关键字眼，接下来的事只能靠自己。
对，这个男人的线索才该放在首位——叫做杰德·瑟瑞莎的女人。
杰德。
难道这个人会和爷爷有什么关系？
匀速走在街道上的赫瑟尔停下脚步，干脆站在原地发起呆。
赫伊里先生没有亲人，除去下落不明的孙女以外。难道说这个有着相同姓氏的人是他的孙女？
不，不会，这世界上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这个姓氏并不少见。
亦或者，这个男人只是随口报了一个名字，为了不再受皮肉之苦。
否定想象的赫瑟尔留意到自己的双手上还留有不少血浆色的液体，现在是白天的话一定会被当作危险对象逮到警察局，只有快点回家。刚才一直没有注意到，手部还在不受控制地抖动着。
停下来。
她看着自己的手动动嘴唇，脑海中反复这三个字，像是对自己的手掌下达命令。可那颤动丝毫没有缓解的样子。她懊恼地握紧双拳，半干的血渍染红指缝，无形的血不断低落。
为了什么而颤抖。
深夜时分，那条赫瑟尔再熟悉不过的街道上只有一户人家还亮着温暖的浅黄色灯光。她走到门前顿了顿，做了个深呼吸推开门，大堂里的书错落有致地躺在那里迎接她的归来。
这个时间还特地等她回家。
“我回来了。”——尽量平稳的口气。
楼道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赫伊里先生走了出来，穿着出门才会穿的薄针织背心。老人看到她身上的血迹斑斑，有些疲惫的表情盖上一层惊讶的色彩。“不要紧吧，孩子？”
赫瑟尔带上店门，像往常一样拿起地上的锁头将门锁好，拉下门上的帘子，不想被老人看出自己的异样。“不要紧，让您担心了。”
不知笑容是否会让老人放心些。
赫伊里先生面露忧色地握住她的手腕，她尴尬地抽回手，拉了拉衣边，斑驳红随着拉扯变形，想让老人发现血迹不是来自她本身。老人紧蹙的眉头放松了许多，但很快又纠结在一起，口气中透露出真挚的关怀。“发生了什么事？”
“路上遇到了一场意外……”赫瑟尔下意识撒了个谎。但愿蹩脚的谎言瞒过这双饱经风霜的火眼金睛。“小帮派的斗殴……”
老人轻叹一口气，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地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喉头一股苦涩，牙齿咬了一下口腔的肉壁。双手藏在身后，它们还在不安分地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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