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五十八:归来
晴玥挣扎着从朱高煦怀里脱出来,慌慌张张退到了五、六步远,福下身子,“参见郡王。”
看着她娇羞慌乱的模样,朱高煦忍俊不禁,冰冷的面孔多了两分暖意。许是一路心中的愤恨全甩在马鞭子上了,见到了她好像心里的气也散了一大半。她还知道委屈,质问我没管她了。朱高煦的笑又浓了几分,皇太孙看上她了又如何,她也不见得情愿跟他,现今人又住在我燕王府里,还能硬抢不成?
在北平的时候,这些事也都藏头露尾的说给父王听了。不过是看上个出身不好的丫头,巧不巧有个贵族子弟也看上了。王妃不许他争,借着由头把哄回北平。父王可不是娘娘这样忍让不争的脾气,北平府里多少侍妾是攻城掠地从人家手里抢来的。父王说了,这又不是什么违逆的事情,不过是我燕王的儿子看上个女人,没什么好让的。既然人都进了府,哪怕不喜欢,也没有送出去的道理,否则岂不是显得我燕王府怯懦。
何况,朱高煦盯着晴玥不愿意挪开眼睛,我是真的喜欢她。
如今领了战功回来,过几日皇上那里还要受嘉奖。正是风头旺的时候,父王又开了金口允下了,娘娘必会首肯,想那皇太孙见势也得要让三分。朱高煦越想越满意,抬手让跟在身后的方四去捞方才晴玥拼命捡的东西。
方四得了令,直接两步下到了水里。水深过腰,泥厚枝繁不便行走,但是还是三五步就捞到了水上的浮纸。只是刚拖出水面,纸就裂散开了。
看着几片湿哒哒、黑黢黢的碎纸,朱高煦皱了皱眉,指着不远处穿青衣的人大呵一声,“你过来!”
青沉星被吓得一哆嗦,又很快镇静下来,低着头快步走了过去,不让人察觉地将手中揉烂的纸团藏进了袖子里。
“这是燕王府的高阳郡王,好好答话。”方四见青衣女子是个面生的,但是长得很漂亮,心中不禁还是动容了一下,但好歹当着主子的面,仗势还是要做足。
“参见郡王殿下。”青沉星低着头,深深拜了下去。
“你是什么人?”朱高煦声色严厉。
“小的是跟在洪大夫身边,专门伺候主子小姐汤药的。”
“洪大夫是谁?”
“洪大夫近来在为燕王妃娘娘调理脾胃,也在为晴玥姑娘医治耳聋。”
“哦?”朱高煦一怔,眼睛也跟着亮了,“可有起色?”
“娘娘最近的饮食要比之前好一些,胀气也缓解许多了。”
朱高煦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虽然没有人知道他方才竟然不顾亲娘,先问晴玥的况,“嗯,调理好了娘娘的身体,赏赐少不了你们的。”
“是。”
“那晴玥呢?”朱高煦故意问的漫不经心。
“洪大夫说晴玥姑娘的病没有什么实症,只能以针灸疏通经络,再辅以汤药慢慢地调理。至于疗效,少也要三五个月才能分辨。”
心中一阵失落,朱高煦望了晴玥一眼,暗自叹了口气,又道,“那就好好尽心伺候吧。”
“是。”
“你们方才在捡些什么?”朱高煦似乎才想起来喊住她的目的。
“回郡王的话,那是晴玥姑娘的病志,小的正在上面替晴玥姑娘问诊,忽然起了风没留心,让风给卷下来了。”
“哦?那都捡回来了吗?”
“还没捡到,就来回郡王的话了。”青沉星一句一句答得沉稳,“小的不过才问了几句,就失手让纸被风刮跑了,所以待会儿需要再问诊一次。只是被风吹下来了好些白纸,怕是要弄脏了池子,碍着各位主子的眼了。”
青沉星边说,边露出怯怕之相,“求郡王赎小的做事不利之罪。”
朱高煦放眼望去,确有几张明晃晃的白纸挂在荷塘的叶上枝头,突兀的很,便抬手吩咐方四,“叫几个人清一清,不要搅扰了娘娘的兴致。”说完又转向眼前的人,厉声厉色,不容分辩,“连几张纸都看不好,这样蠢笨如何会伺候,叫你师父再换了灵巧的来。”
青沉星垂着头,连连告罪,朱高煦不予理会,想要再问晴玥几句话,一个娇娇柔柔的声音就打断了他。
“参见郡王,郡王回来的好快,娘娘得了书信,总估摸着还要个五六日才能到呢。”蕊馨满脸堆着笑容,端端正正地给朱高煦行了礼,“娘娘此刻正高兴呢,急着要看郡王安好。可巧晋王妃娘娘、湘王妃娘娘、宁王妃娘娘来王府赏荷花消暑,刚刚听闻郡王得了胜仗回府,都说要好好的见一见英雄呢!”
到嘴边的话只好咽下去,朱高煦转而向蕊馨,“那此刻便去见娘娘吧。”
“是!”蕊馨连忙引路,“娘娘说,怎么不是二位郡王同时回来。倒是还要再多担心几天。”
“我一路换骑了几匹好马赶回来的,三爷恐怕还要几天。”朱高煦边说边走,回头看了晴玥一眼,却又被蕊馨拿话扯了回来。
“哎呀!郡王是不知道,自从您走了之后,娘娘的茶饭也进得少,夜里睡得也要短些。每日里总要亲自问一遍,北平有没有信报回来……有一日早中晚问了三次……”
看着朱高煦渐渐远去的背影,晴玥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水。看着像是过关了,伸展了两下快要麻木的双腿,走过去抬手扶了青沉星一把,“你没事吧?”
青沉星缓缓抬起头,目光停在朱高煦离开的方向,荷塘上吹来的风刮得她发丝飞舞,眯着眼睛,看不清眼神。想了好一会,才慢慢的转过头来,严肃冷冽地盯着晴玥的脸,抓起她的手,一笔一划的写下几个字:“跟着他,是死路。”
倒抽了一口凉气,晴玥大力抽回自己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
吃过晚饭,送走了诸位王妃,世子朱高炽、郡王朱高煦陪着燕王妃在西暖阁里说话。
“你好大的脾性。湘王妃娘娘不过开个玩笑罢了,脸就拉得那样长。”燕王妃嘴上责怪着,话中却没有怒意,“到底是你的长辈,可不能仗着宠你就这样没礼数。再说了,难道请旨把南平侯的二女儿给你做郡王妃,倒还委屈你了不成?”
朱高煦正喝着茶,一听此话,本来缓过来的心情一下子又糟了,“娘娘若是总要说这些个,我就回去睡觉了。”
“刚刚说你没有礼数,一句话不顺心,连我的话都要回嘴。”燕王妃还要发作,世子在一旁忙上前接下了话头:“娘娘莫动气。二弟年纪还小,玩心还没刹住,此事不必着急。到了时候,皇上自不会忘记二弟,必然要选一户好人家的。”
“年纪小?”燕王妃有点没好气,“兰馨跟着你的时候,你还没他大呢。”
世子被燕王妃噎了一句,没有接话,朱高煦听了,却正好借坡下驴,“是啊,大哥像我这么大的时候都有兰馨了。娘娘要是担心我没个贴心的伺候,倒是也可给我安排安排。”
“安排什么?”燕王妃已经猜出了儿子的心思,压抑着愠怒明知故问。
“我看晴玥很好。”
燕王妃脸一沉,“此事上次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不许你这么没完没了的任性。”
“哪里是我任性?”朱高煦放下茶杯,不服气,“明明是我看中的人,她也心甘情愿地住进了我们府里。哪里有由他横插一脚就拱手相让的道理,就算他是皇太孙,我也不放在眼里。”
“放肆!”燕王妃大呵一声,将桌子拍得一响,“越说越混账了!”
世子见势,忙上前劝和,“娘娘莫要动怒,二弟心直口快,言语有失罢了。”又转而向朱高煦,“知道你心中有不满,可是长幼尊卑、纲常伦理是断不可忘。”说着,压低了声音,神色毅正,“多少开过功臣良将、皇亲贵胄速败的下场,你从小到大见的听的还少吗?如今我们身在应天府,明则替父尽孝,实则为何,你心里难道没有数吗?不知防微杜渐、全身远祸,从前他人的下场也就在我们眼前了。”
见朱高煦不做声,世子又慢慢缓和了口气,“说到底不过是个女人,哪里值得堂堂皇太孙和高阳郡王为此起干戈。照我看,既然英雄所见略同,倒不如听听美人的意思。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她的意思还不清楚吗?如今住在我们燕王府里,就是愿意跟着我的。否则,那一日皇太孙去找她,她不就跟着他走了吗?”提到此事,朱高煦脸上仍是藏不住的气愤。
“此言差矣。”世子一笑,“若是我没记错,当初她可是受伤昏迷,横着进的我们燕王府。如今她双耳失聪,你倒是何时问过她的意思?”
一句话把朱高煦生生地堵了回去,顿觉一刻也不能等,站起来就要走,“我这就去。”
“站住!”世子一把将朱高煦拉住,“她的亲娘、娘舅入土不过数月,你此刻叫她下这样的决断,岂不是有违孝道?”
“那我岂不是还要等三年?”朱高煦愤愤,“我倒是能等!可是那一位肯等吗?”说着,眼中浮现出一丝轻蔑,直盯着朱高炽,“我看娘娘和世子,倒是更为皇太孙殿下着急操心呢。”
世子闻言松了手,脸色却冷了三分,“我自然比不得二弟洒脱豪放,只是这燕王府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也不是儿戏。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是未来的君,我是臣子。哪怕有为难,明面上也是不能违逆的。若是早知你会说出这样寒碜人的话,何苦还在想办法替你周旋一些时日。倒不如当初横一横心,趁着你在北平府就把人送进宫,倒免了今日诸多烦恼。”
“周旋?”朱高煦眼睛一亮,“大哥可有法子替我周旋?”
“哼。”世子拂袖转过身去。
“罢了,罢了。”燕王妃揉着额头,叹道,“你今日且回去休息吧,路上奔波劳累了。这事以后再说。我今日陪客,也乏得狠。不想再听你们吵恼了。”
见燕王妃赶自己走,朱高煦到了嘴边的话,只好咽了下去,只得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那高煦告退了。娘娘、大哥也早些休息吧。”
朱高煦说罢就退了出去。暖阁里的蜡烛已经燃了一大半,烛芯滋啦啦地响着,烛油流淌到烛台上,结成一朵朵殷红刺目的烛花。世子拿起扭花银剪,将烧焦而不断的烛心一刀剪去,原本跳跃的烛光立刻安分了下来。
“若是你估摸错了,她不是个眼高心贪的,就愿意跟着你弟弟呢?”
“娘娘不必担心。该去的一定会去,心甘情愿的去。该认命的也一定会认命,没有一点挣扎的余地。”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