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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小姐,家凝小姐来看你了。”锦秀话音未落,家凝已一阵风般进了屋子。
雨晴的卧室布置得简洁精致,此时的她正百无聊赖、斜倚在窗边的卧榻上。
“怎么,你受伤了?” 潘家凝一进来就问道。
她和雨晴年纪相仿,孩提时候便认识。两人性情其实并不相近,家凝是热情如火,喜欢谁毫不隐涩,见了面便总是“雨晴姐姐”地叫着,雨晴原本不惯与人过于亲热,久了见她单纯可爱,渐渐也将她当作知心的妹妹了。
“没,就是头晕,多半是吓的。”
“可不,我刚听他们说起这事,也吓了一跳,到现在这里还扑通扑通的,”她拍了拍心口,“说是有个年轻人救了你,真得好好谢谢他!”
“嗯,爹昨日带了东西,去谢人家。可我想着总得亲自去,方显诚意,只是娘这两日都不许我出门。”
“也是,人家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家凝说着话,将手中一个精致的皮包随意甩在椅子上,嘻笑道:“你打算怎么谢他,我看,多给点钱也就罢了。”
“我觉得这不大好,再说他也不像是贪钱的人。”
“那没办法,要不,你干脆以身相许吧!”
这个家凝向来都是没心没肺的,说完后自己也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雨晴对她这副德行已经习以为常,她轻描淡写地反击回去:
“噫——以身相许,是你自己又看上了哪家公子,等不及要嫁人了吧!” 她也得意地呵呵笑了出来。
不想这话却似戳到了家凝的痛处,她板着脸,重重地叹了一声。
雨晴原是个厚道孩子,刚才不甘心被她笑话了去,故意刺她,见此情形,随即敛了笑容,拉着她坐到身边来:“好好的叹什么气,是有心事么?谁又敢得罪咱们的潘大小姐呢!”
潘家凝犹豫了一下,道:
“前几天樊二少跟我求婚来着。”
“啊?这个人又是谁?”
“城东樊氏当铺家的儿子,叫樊振宝,他上面只有一个姐姐,所以都叫他二少。”
雨晴依稀记得是有这么个人家,“不过,你不是和那叫什么来着——向旭辉,挺不错的吗?”
“和他只是朋友而已,我又没有认真。”
“那对这个樊二少是认真的罗。”
“倒也不是,只是他追得紧,没事就约着吃饭跳舞什么的,我闲着也是无聊呀,你也知道,我最耐不得寂寞的。”
“求婚,你答应了吗?”
“没有,我疯了不成。”
“呵呵!年少才俊,家世也不算差,虽不及你家,在这里也排得上的。(想找比你家里强的渌州城里算是没指望了。)”
“他家里是有几个钱,可这些都是他父祖挣下的,自己不过是个吃喝玩乐的主儿,我估摸着照他这样玩法,担子传到他手里,要不了几年就得败个一干二净。我已回绝了他。”
“家里大人怎么说?”
“哥哥说依我,他也看着这个樊二少是个败家子,现在有钱又有什么了不得,人不靠谱他终归守不住这份家业。”
“这话极是。”雨晴点头附和着:“既这样,回了也就回了,没什么好可惜的,你也别放在心上了。”
“我何曾放在心上!”家凝说着话跳了起来,“我都快忘了这事儿了,不想昨天,我在街边走着,这个樊二少开着车‘咣’地在我身边停下,车上载了两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他还对着我摇头晃脑的,那副德行就像在说:‘你算什么,瞧!我女朋友多的是。’”
侥是雨晴这样有涵养的人,也憋不住笑了起来,她捂着肚子叫哎哟:“竟然会有这么可笑的事!这样的极品,怎么尽让你给遇上了。”
见雨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家凝待要恼,自己也觉得可乐,“你还笑!”一边伸手在她肋下挠去:“叫你笑,叫你笑……”
两人倒在榻上闹了一气,雨晴好容易推开她:
“得啦,你拒绝了人家,还不准人撒撒气呀!只是这人,怎么这样——”说着又要笑。
家凝无奈地撇着嘴:
“你笑去吧!我只是觉得恶心,当初怎么会和这种人一起玩的!” 两个人连连摇头。
家凝吐了口气,猛地一挥手,那气势像是把眼前的烦心事全都一把打碎了。
“起来!”
“做什么?”
“出门。你老是这样待着,没病也闷出病来了。”
“娘知道了又该啰唣。”
“怕什么,跟我在一起,她放心。”
“有你才更不放心呢,谁不知道你是个疯丫头。”
两人笑闹着斗着嘴,到底还是出了门,家凝拦住两辆黄包车,自己先坐了一辆,立即吩咐车夫跑了起来,雨晴上车未及坐稳,见状忙吩咐车夫跟上。
家凝的车在前面跑得飞快,转过一个弯往南驶去,又过了两个路口,方吱的一声停下。雨晴赶忙下了车,口中抱怨连连:“潘大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倒也告诉人一声,要是把人卖了也跟着你不成。”
“你还真会猜,可不是要卖了你么。”家凝自己一点下车的意思也没有。
“……”雨晴疑惑地皱着眉。
“你不是担心你的救命恩人吗?我这不送你来啦!不用谢我,谁让咱们是好姐妹呢。” 她咯咯笑着,吩咐车夫扬长而去。
雨晴跺着脚,眼见那黄包车载着家凝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回头发现自己正站在医院的侧门边,“真是个疯丫头”,她喃喃道。
定了定神,她磨磨蹭蹭向医院走去,她心里有些紧张,到了那该说些什么?他的母亲,现在是不是还在流着眼泪?听说这个女人很早就失去了丈夫,独自一人、又当爹又当妈,吃了很多苦,现在唯一的儿子又为救一个不相干的人而身受重伤,而这个不相干的人就是她——江雨晴。那个母亲一定会怨恨自己吧,想到这些,她的脚步更慢了。
正在走廊里犹豫不决,迎面走来一个妇人,端着满满一盆沾满血迹的衣服,雨晴留了神:这个人过早花白的头发、裉了色的蓝粗布衣裳,额角一颗绿豆大小的黑痣,不是别人,正是肖广平的母亲。
深吸了口气,既然终是躲不开,不如大方一点。
她扯开一个微笑,上前一步道:“伯母,您在这里呢——”
肖广平的母亲抬起头,见一个衣着讲究,长得像天仙一般的陌生小姐在对自己说话:“姑娘,你是认错人了吧!”这样标致的人儿如果见过的话她一定不会忘记的。
“您是肖老师的母亲吧!我是江雨晴。”
妇人点头,茫然地看着她。
“那天多亏肖老师救了我。我不知道到那个房子会塌,要不是他看见了,我可能就……害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她期期艾艾地说着,声音越来越低,“这都是因为我,对不起!”
“原来你就是——”妇人睁大了眼睛。
雨晴惴惴地低着头,等待着狂风暴雨的怒骂,可是这一切并没有发生。
只见她恍然之后就恢复了平静,而且露出了一个宽慰的笑容,“佛主保佑,你没事。”
雨晴简直吃了一惊,想不到这位母亲如此善良豁达,不禁重新审视着她:衣着简朴、面貌慈祥,她是隐忍而温和的,虽说因为生活的苦难而过早的衰老了,也还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细巧轮廓。
“广平昨日已醒了,我也放了心。他从小就是个好孩子,换了是别人,他也一样会去救的,小姐不必内疚了。”说完这些话,她点点头,端着那盆衣服径自走开了。
站在肖广平的病房外,她还在想着那位母亲的话,别人他也会去救的,她的心稍安了一点,却又浮出一丝隐隐约约的失落来。那天晚上,“快躲开”,神志不清的他拉着自己说,她摸索着自己的右腕,仿佛还能感觉得到那份力道,隐隐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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