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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不自觉,心已动
翌日,庄茗醒来之时祁熵帝已去上了早朝。有宫女听见殿内的声响,便匆忙进来服侍:“娘娘,让奴婢为您梳洗。”
庄茗只觉得声音有些不对,一抬眸,竟是两个陌生的面孔:“你们是?”
“奴婢梅兰,是新派来服侍娘娘的。”
“奴婢梅心。”
“绿萍,绿萼呢?”
“奴婢不知。”梅兰梅心齐齐摇头,却是将头埋得很低。
庄茗也并未多想,吩咐她们二人为她梳洗。用过早膳之后觉得没什么事就让她们下去候着。因昨夜睡得不大安稳,靠着软榻想着事竟睡了过去。一睡睡得太沉,等到醒来之时只觉得浑身乏力,头晕目眩,便想去镜湖吹吹风,散散步。方踏出殿门,转念一想,鬼使神差的,竟然想去汀芷殿外走走,毕竟她来了景阳宫这么些时日,除了每日给皇后请安,几乎都尚未出去走动走动,又想起当年芊荨公主与祁佑帝的事迹,便想去红杏阁附近转转。
但她唤了好久也不见有人前来,心下觉得奇怪,遂走至偏殿的下房去寻梅兰梅心二人。方走至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正是梅兰梅心二人。庄茗方想推门而入,就听见里头“嘘——”的噤声,接下来的声音要比方才略小,这倒引起了庄茗的好奇,侧耳在门上专心听起梅兰梅心的谈话内容。
“我听说绿萍、绿萼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她们不是被林公公派去浣衣院了么?说是伺候主子不周。”
“昨夜不知什么时候,传言是畏罪自杀,可谁知道呢!昨日不知皇上和庄昭华在镜湖那里出了什么事,我还听说,昨日给皇上瞧病的岑太医今早一早就辞官告老还乡了。”
“绿萼,你小心说话,这可是要杀头的。”梅兰又压了压声音,“你怎知岑太医告老还乡了?”
“今日一早,隔壁宫里的怜妃身体不适,让我那妹子前去请太医,恰好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我,说平日里都是岑太医给瞧的病,今早去的时候,就听说岑太医已经走了。”
“到底什么事要处理得如此小心?”
“曾经听老宫人说起这些事,”绿萼顿了一下,“其间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庄茗听到这里,觉得事态有些严重,昨日在镜湖?不就是她和皇上落水……其他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啊,绿萍绿萼,为何好端端的要被送去浣衣院?庄茗越想越奇怪,赶忙提步离开。她刚走回汀芷殿,就见陈公公正着急着寻她。
“娘娘,可算让老奴找到你了哟。”
“陈公公,何事?”庄茗心中暗想,这件事,恐怕最清楚的人莫陈公公莫属,刚巧她想找他问话,他自个倒是找上来了。
陈公公面色一肃:“圣旨到——”
庄茗一悸,立马下跪行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左相之女庄氏温婉贤淑……特封为宸妃……”
庄茗怎么也没有想到,她进宫尚未足月,这么快就被册封为妃!况且,她不过刚被册封为昭华数日,这么快就晋升为妃?她简直不敢相信,祁熵帝待她这般,难道是因为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丞相的次女?庄茗摇了摇头,很快的就否决自己的想法。祁熵帝需要的是制衡,他应该做的,是让朝中左右丞相相互压制,而达到平衡。可如今这样的做法,庄茗实在想不通。难道,是天助?
陈公公笑说:“老奴恭贺娘娘,皇上对您可真是宠爱有加啊!”
庄茗接下了圣旨,与陈公公寒暄了几句,却没见陈公公有离去的意思,遂问:“公公可还有其他事宜?”
陈公公瞧了瞧门外确定无人,又将门掩上,原本笑容可掬的脸立刻换上了一副严肃,二话未说跪倒在地:“娘娘,老奴有一事相求。”
宫中何人不知,陈公公可是祁熵帝的心腹,任谁都会让他三分。庄茗不过刚进宫,更是诚惶诚恐:“公公快快请起,有事不妨直说。”
陈公公面露难色:“娘娘,皇上不会泅水一事,在宫中本是个禁忌。这事,您可千万别……”
庄茗扶着林公公的手一抖,忽然有些明白适才梅兰梅心的谈话,而她心中的疑虑不言而喻。祁熵帝果真这般心狠么?祁熵帝待她和待别人根本就是两个人。她无法想象对她那般温柔呵护的皇帝竟会为了一个这样的禁忌杀害两名无辜的宫女。还有那告老还乡的岑太医,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心下不免一痛,昨日若不是她害得祁熵帝落水,便不会有接下来的这些事……或许,就连封她为妃,也恐怕是……庄茗被自己的想法吓得用手掩住口鼻。
见庄茗没有立即答应,陈公公又唤道:“娘娘……若是娘娘能够答应,老奴万死不辞!”
言毕,陈公公还在地上狠狠的磕了一个响头。
“公公快别这样,本宫答应你便是。公公还是快快起来罢!”
“多谢娘娘!”陈公公也知道见好就收,立刻岔开话题,“娘娘,皇上在乾坤殿可都是对娘娘不绝于口。皇上是真心喜欢娘娘的。”
这样的话,在如此的情形下说出来,别有一番讽刺的地位,果然,帝王之爱,多半没有几分真情!庄茗低着头,陈公公以为她是害臊了,也不再多言,只留下“皇上说一会前来汀芷殿与娘娘一同用午膳”便告了辞。
午时未到,祁熵帝穿着朝服还就赶来了汀芷殿。
“茗儿!”声音里透着掩盖不住的喜悦。
“臣妾参见皇上!”还未屈膝,已被祁熵帝扶起,庄茗却不动声色的将祁熵帝的手扶开。祁熵帝面色一滞,冲着庄茗打量了一番,见她眉宇间透着哀愁,关切道:“昨夜可是没睡好?都怪朕!”
庄茗摇了摇头,走至餐桌前:“饭菜都备好了,皇上请用膳。”
她的言语淡淡,祁熵帝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是谁惹了庄茗不高兴:“茗儿?怎了?”
庄茗仍旧垂头不语,帮祁熵帝盛了碗汤递到他面前,手却被祁熵帝捉住:“茗儿?”
祁熵帝就不明白了,昨夜还好好的,他不过上了个早朝,庄茗对他又变回了先前的疏离。他站起身,将庄茗揽入怀里,语气更是轻柔:“茗儿,是否在宫里有人欺负你了?”
庄茗的心头莫名的一酸,但想到今日梅兰梅心的对话,她已经无法辨别真情假意了……帝王,第一次带给她恐惧感。
“臣妾有些乏了,扰了皇上的雅兴,望皇上恕罪!”庄茗挣开祁熵帝的怀抱,提步往床榻走去。
祁熵帝还以为庄茗是哪儿不舒服,急急传召了太医。太医瞧完了之后只是说血气虚弱,需得静养几日。庄茗见到了太医,又想起昨日的岑太医,心中更是烦闷。顺水推舟称说自己倦了,蜷缩在塌上不再理会祁熵帝。
祁熵帝也未再多心,细心呵护好庄茗便回乾坤殿处理政事。接连几日下来,祁熵帝前来汀芷殿之时,庄茗皆称说身体不适。祁熵帝关心则乱,也不敢过多打扰。
“娘娘。”殿外的一阵嘈杂声打断了庄茗的思绪,只见梅兰提着一个食盒走进内室,“娘娘,这是皇上命人快马加鞭送来的。”
“先放着罢!”庄茗无心理会,懒懒的说。
一直到第二日,庄茗才想起来这事,好奇的打开盒子,里头放着的,竟是……夜歌城特有的香藕糕。庄茗蓦然想起那晚她告诉祁熵帝她是在夜歌城长大一事。夜歌城与邯阳城相距甚远,快马加鞭也得好几日……
庄茗捂着心口,为什么祁熵帝要这般待她?她该怎么办?
种种的传闻传到了左相耳里,他哪知庄茗的苦闷,只有按捺不住的兴奋。祁玄风预料的不错,祁熵帝果真会喜欢如庄茗这样的女子。当时祁玄风拿了幅画像交到他手上,让他将此画送至宫中之时,他还奇怪,为何要送一副那样只有背影的画像。但祁玄风当时笃定的说只有这幅画才能压倒众千,他也就只能信了。
果然不过短短的一月,庄茗便被册封为庶一品的宸妃。庄显荣借着探望身体不适的庄茗赶集似的,请旨进宫觐见新封的宸妃。
昔日父女,今日却是君臣,一见面庄显荣倒是十分恭敬的给庄茗行了一个大礼,庄茗诚惶诚恐将其扶起。
“茗儿,以前是爹的不是,不该将一切怪到你的身上。”庄显荣放坐下,便先行道歉,那般的和颜悦色,使得庄茗一时无法适应。这,还是她爹么?
庄显荣见庄茗尚未发话,还以为她还在气,又忙笑说:“皇上待你不薄,你娘若是泉下有知,定十分欢喜。”
不提倒罢了,一提到她娘,庄茗的鼻子便有些发酸。她娘,应是更希望她能与所爱的人白头偕老一生,怕是她如今这般做法,也未必会得到她娘的原谅。
“爹您爱喝什么茶?我让他们去沏。”庄茗岔开话题,不想多说,她与庄显荣之间本就无话可说,十几年的隔阂,不是庄显荣的一时温言便能消除的。
庄显荣却敛去了笑,正色道:“你最近的事,爹也知道,就算身子再怎么不适,亦不能仗着皇上的宠爱就这般肆意,若是失宠,那我们的计划……”
“爹,女儿知道!”提到这事,庄茗心中愈发的烦闷,言语也多了几分贵妃的威严,庄显荣见状也不再多说,只是又扯了些别的话题,便告了辞。
祁熵帝不会泅水一事,庄茗终究还是未说出口。她多么希望,祁熵帝是名昏君,暴君,对她置之不理,那无论做何事,也不会有这般多的顾忌。
一想到这事,庄茗就苦恼不已,如此又过了数日,祁熵帝见庄茗的病仍不见起色,而乾坤殿与汀芷殿又相距甚远,为了便宜,祁熵帝索性破例,下旨让庄茗搬入距乾坤殿最近的红杏阁。
红杏阁,为了避讳当年祁佑帝,历代君王都未曾将其赐予任何一名妃子,如今却赐给了庄茗,这一举动,惊起了朝内上下纷纷议论。
有人说祁熵帝不敬先帝。
有人说庄茗是狐媚妖女,不然何以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让祁熵帝对其如此沉迷?
如此牵动全大祁国的事件,终于惹怒了一向大度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驾到——”有宦官在殿外高呼。庄茗立刻起身行礼迎接,皇后年龄与祁熵帝相仿,她给庄茗的感觉总是雍容华贵,处变不惊,她总是带着恰如其分的笑,叫人亦看不出她是喜是悲,但皇后毕竟有国母只威仪。
“宸妃,听闻你病了许久都未见起色,本宫前来看看。”皇后被侍女扶着坐到了上位。
话虽是关心而来,庄茗却深知皇后怕是另有原因。
皇后打量了下庄茗,道:“果然是憔悴了许多,然本宫都瞧着心疼,怪不得皇上会将红杏阁赐给宸妃。”
庄茗也深知事态的严重,当时祁熵帝下诏的时候她就想拒绝,只是帝王的话岂可出尔反尔,她也只能作罢,看来,恶果终于来了。自庄茗入宫以来,她虽知祁熵帝宠幸她,但却始终与祁熵帝保持着距离,就是不想惹来众妃的怒意,否者,被皇后等人视为了眼中钉,计划便更难了。不过,祁熵帝却会错了意。人往往就是这样,你越是得不到,便越有得到的欲望。
“皇后娘娘……”
“宸妃,本宫看,你的病并非要吃药休息便能好的。大佛寺倒是个清静养心的好地方,不如宸妃明日就搬去那吧,待身子养好了再回来。否则,皇上日夜操劳,把心都放在宸妃你这,误了朝政,众人该说宸妃你的不对了。”
庄茗闻言一怔,心中已是黯然,自己只会将事情越弄越糟……
“宸妃,本宫与你说话可听见了?”皇后扬起声音。皇后本是皇太后的侄女,家世身份也不亚于庄茗,虽说如今左相在朝中的地位之重,但庄茗终究不过是庶出。皇后掌管着凤印,这样的决定合情合理。
“多谢娘娘教诲,臣妾铭记于心。”
等到祁熵帝赶回红杏阁的时候,庄茗正在收拾东西。
“茗儿?”
庄茗平静的行了礼,继续收拾东西。
祁熵帝看了她许久,突然,他大声朝外头喊道:“把皇后给朕请来!”
“皇上,不要!”庄茗赶忙放下手中的活,想要制止祁熵帝,再闹下去,她恐怕真的无法再在这宫中生存了。
“但……”
“皇上,皇后娘娘说的对,是臣妾恃宠而骄了。”
“是朕的错,不应该没有想好如何保护你,就将红杏阁赐个你,这才惹得众人的不满。”祁熵帝懊恼,她抱着庄茗,说,“只是里这乾坤殿最近的,只有红杏阁,朕只希望随时都能见着你。所以才……再者,茗儿不是十分喜欢杏花吗?是朕没有做好万全之策。”
杏花,一直都是那个人喜欢的……她只是爱屋及乌。
“皇上……”这样的情话,任谁听到了都会感动。可只要一想起绿萍绿萼,庄茗便无法接受,怎能如此的草菅人命。
“茗儿,你到底怎么了?不能告诉朕么?”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她是心疾。
庄茗狠了狠心,走出祁熵帝怀抱,冷然道:“臣妾或许真的该前去大佛寺静一静。”
“茗儿?”祁熵帝不相信,为什么他待她如此,庄茗怎还可以如此绝情?
“茗儿,为什么总是对我这般冷淡?难道朕对你不够好?”祁熵帝痛苦的说。
庄茗别过身子,摇了摇头,不是的,他对她,就是太好了。
“那为什么?”祁熵帝追问。
“皇上,别问了好么?”两行泪滑落,他能对她坏一点么?
“告诉我!”坚定不移的语气,他走进,为她拭去泪水,满脸心疼。
“皇上果真想知道?”
依旧是坚定的眼神,庄茗目光移向别处:“你为何害死绿萼绿萍?还有岑太医?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何不放过他们?”
祁熵帝不明所以,难以置信的表情。庄茗顿时醒悟:“难道不是皇上做的?”
“茗儿是从何处听说的?”
“臣妾……忘了。”庄茗生怕牵扯太多,并不敢讲梅兰梅心说出来。
“茗儿以为是朕做的?所以在气朕?懊恼朕心狠手辣?”
庄茗点头。
祁熵帝凝视着她,并未再说什么,蓦然地,祁熵帝欣喜的将庄茗打横抱起,旋转着。
“啊——”庄茗本能的揽住祁熵帝的脖颈。
他越发的开心,大笑着说:“有卿如此,即使被说昏庸无道又如何?”
祁熵帝以为,庄茗只有在乎他,才会痛苦,才会苦恼。
而庄茗,她问自己,她为什么要生气?为什么会苦闷?若他真的心狠手辣,她不应该更加下得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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