荭草涧边生

作者:轻于柳絮重于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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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邂逅深秋


      这多半年来,我不愿意和人多说一句话,在这个院子里象个哑巴一般。这天清晨,一起干活的奴仆嬉笑打骂,独我在角落里摆弄花草。有个伶俐的丫头从内院出来,大喊:
      "你,过来一下。
      我向身后望了望,周遭只我一个。如今回想起来,命运该是如此:如果当时蹲在那里的不是我,抑或是未被叫去,后面的许多故事都不会发生。至于我,也可以继续这样在平淡与沉默中度过一生。
      而当时,我除了低着头走过去并无其他选择。
      "你叫什么名字。"丫头略带傲慢的说。
      "荭……不,锦书。"这是小姐恩赐的名字。很雅气却不适合我一个粗使的丫头。
      "正好,这有封‘锦书’,你去传个信吧。"她递上一个信封,"送往城东的桓王府。要亲手交给竹安。"她补充道。
      我顺从的点点头。

      禁在四角的天空里半年多了,如今总算可以长舒一口气。这深秋清晨,清冷肃杀,灰色的街道铺满金黄的落叶。街上行人稀落落的。
      我丝毫不敢怠慢,径直向桓王府走去。桓王府果然威武气派,门口的两尊石狮都和别家不同。风传桓王是当今皇帝的亲叔王,不知何故被贬谪至此。但在我郡已是第一有名的人物了。
      我胆怯的走到一个金甲兵的面前,"我有封信请竹安亲收。"
      "滚远些,这里没有竹安。"
      "可是我家主人嘱托将信送到这里,烦请……"
      "这里没有,你去东角门问问。"
      我被东角门的侍卫踢到后门,又被后门踢到西角门,围着偌大的桓王府转了一圈,半晌已过。正备着悻悻的回去挨骂,一个好心夜香郎叫住我,"看你辛苦半日,不如去东山脚下的桓王别苑去看看,那日听府里的使女说二公子犯了忌讳,被王爷罚到山里守家坟去了。"
      "竹安是桓王公子?"我不禁惊讶得问。
      "不是,竹安是二公子的小厮。"

      匆匆启程赶往东山,可怜无车无马,全凭一双脚。黄昏时分才至东山脚下,这里较之城里,阴冷不少。不过刚停砍柴的樵夫讲,这东山可谓人杰地灵,本朝开国的几位位高权臣的陵墓都建在这里。只是不明为何身为皇亲的桓王家坟也在这里?
      桓王别苑依着山脚,清深古幽。稀奇的是门口竟无人把守。我探寻着走进去,竟另一番景象。
      溪水弯弯,亭台袅袅,若不是已入深秋,郁郁翠竹会更加动人。我延回廊迂回,却终不见一人。正自惊奇,突见一人依柱而坐。
      “请问竹安在这里吗?”
      那人不答。我绕到他身前,深深一揖,“请问竹安在这里吗?”抬头看他时,他眼睛睁得很大,直直的看着我,只是没了鼻息。我的手不自觉地发抖,为什么这可怖的场面总发生在我身边。忽见那人的腰间露了一块牌子,赫然写着“竹安”二字。万没想到找了一天的竹安竟然只是一具尸身。这里绝非善地,还是尽快回复吧,不论如何我也算找到了竹安,只是他没法亲自接受这封信了。
      “姑娘.”一个男人的声音幽幽传来,我不禁心中一寒,不敢转头,脚下也没停住脚步。
      “且留步。”声音再次传来,空灵灵的。我不得不停了脚步,转头看去。我心中猛跳,想来好笑,竟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我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男子。他亭亭站在那里,像神妙庵池塘中的一株金莲;他的眼睛亮亮的,像天上的星星;他的眉毛黑黑的,像远山的脊背;而他的嘴角上仰,形成一段完美的弧线,含着笑看着我。而我不禁“刷”的红了脸。
      “你是谁?怎么闯到这里来?”他问。
      我一时语塞,在这种诡异的情境下,究竟该不该把信交给他呢?
      “他……他死了……”我的回答简直是驴唇不对马嘴。
      “是啊,他很可惜,忠心护主……你?”他眼里充满着悲悯的神情,更有种蛊惑的力量。
      “家主人差我把这信交给……”我竟把信交了他,而不是竹安
      他微笑看了信,又看看我,“你是郡尹府的下人?”我点头。
      “我这里也有封信,烦请你家老爷亲启。”他表情忽的严肃,还特意强调了一下老爷两个字。我领悟这封信非同小可,又奇怪他怎会将这么重要的信件交由我这样一个地位低微的陌生人而不是自己的亲信。
      我快步走出院门,夜幕已临。虽然在这阴冷的山中很是害怕,心里却有种微妙的感觉。回想那俊美男子的穿着和从容的气度,我几乎可以确定他便是犯了忌讳而被罚守家坟的桓王二公子了。
      回到城中已是深夜,城门早已关了。我焦急的在城下徘徊,不知如何是好。忽觉月黑风高,看看自己的影子都觉得骇人。
      秋风咆哮,像个怪物般从我面前呼啸而过,等我缓过神来,它已挟着我的信直冲天际。而那信象片羽毛,飘在空中,最后飘进护城河里。我怔在那里,只见水冲着那白色的纸片上下翻滚,流向远方。
      这是王府的信啊,如果弄丢了,难逃一死。我想着,悲切起来。我狂跑着追着流水,纵身跳入护城河……

      我醒来的时候,周身暖暖的,依稀看到一团篝火。红彤彤的火光中映出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你醒了?”

      “你是?”头疼的厉害,我努力回想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找到竹安了吗?”他这一问,我倒想起来了。
      “夜香郎!”
      他嗤嗤的笑,夸我记性不错。我也抿嘴一笑,不过很快想起那封落在水中的信。他见我转喜为悲,猜到了□□。从怀中掏出那个水淋淋的信封,托在掌心交给我。
      “为了这个东西,你也不至于投河自尽吧。”
      我赶忙像得了宝般接过来,“丢了这个,等于丢了脑袋阿。”信口已经开了,纸和信封粘在一起。我竟急得大哭起来。
      “你这颗脑袋长这么丑有什么可惜,没准下辈子比现在漂亮些。”我狠狠瞪了他一眼,而他满面揶揄。
      “傻瓜,哭有什么用。”他抢过信封拿到篝火上去烤。
      等信封干了,东方已露鱼肚白。他抽出信,我的心情又灰暗了。字迹已经模糊一片,很难辨认清楚。
      “我们重写一张。”
      此时,城门已开,他快步带我来到他家,城根下的一间草屋。屋里黑漆漆的,散发出一股发霉的味道。忽然从黑暗的角落中传来剧烈咳嗽的声音。循声望去,是一张破砖搭成的铺板,上面半倚着一位白发妇人。他走过轻拍妇人的脊背,“姑姑,昨晚我把草药采回来了。”
      他将姑姑放平,又仔细掖好被子。把信平铺在窗前那张破旧的书桌上,借着晨曦的微光,努力辨识着模糊的字迹。
      等我凑去看时,已是半纸墨字了。我惊讶的问:“糊成这样,也能识出吗?这笔迹……不会被看出吧?”
      “仔细看还行,笔体我已尽力模仿了……”
      “没想到你一个夜香郎,竟然也会写一笔好字。”虽然他这人不太讨人喜欢,但字确是挺拔俊秀。
      “一直都是姑姑教我的。做夜香郎不过为糊口。”说着,信已写好,墨淋淋的递给我。我只带过一眼,却如晴天霹雳一般。
      “常侍柒奴,性险暴,多不法,桓王宿恶之。近日柒迫神妙僧尼喧淫于睽睽众目。后尽杀。然密子传一弱龄女尼险逃之于吾郡。启望详查。”
      看到此处,泪水已如泉般涌出。那雨夜中的一幕幕又回到眼前。我的水镜师姐,惠质师太……还有太多和我生命休戚相关的人,她们再也回不来。只因为那柒奴。我开始发疯的恨上了这个名字。
      “你怎么了?你认识字?”他大概被我的样子吓到了。
      “是,自幼学过一些。我没事,谢谢你,我要告辞了。”我胡乱擦了擦眼泪。
      “你就是那个逃出来的小尼姑吧?你叫什么名字?”他突然问。
      我一下支吾了。但转念想想这条命也是他救的,便点点头。“我叫荭草。你呢?”
      “叫我墨戍吧。”他微笑着,眼里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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