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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锦瑟无端五十弦(二)
整整一夜,我辗转反侧,无所适从。锦瑟瞧了三四次,方才在接近正午捧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出了房门。因着极没胃口,便索性坐在秦相悦一边喝茶。
锦瑟端着笼包子从厨房走出,刚巧出来的穆樊看到,听了锦瑟几句话,顺手接过包子走来,略叹口气劝道:“你平日不是最能吃的,怎么今儿什么都不吃。”
我虽心里还有些别扭,但人家都如此不计前嫌,我又有什么好说的,只是摇摇头:“起的晚了,没什么胃口。”
秦相悦凉凉的插嘴:“莫不是还在赌气。”
我有些哭笑不得,活这么大,何曾小气到这种地步:“你多想了。”
穆樊手中的蒸笼稳稳当当的落在我面前,他也顺势坐在我面前,柔声道:“呆会去殷家,怕是会宴请,晚些饿了可是你自己难受。”
对着穆樊,我有些泄气:“我真没赌气……”
对面的人沉沉的笑了一声,我抬眼望去,那人有些无奈地看着我,忽地指尖在我鼻端点了点:“你可真是难伺候……”
我皱着鼻子道:“看上去我好像是在赌气,而我确实有些赌气,可我实在没赌气……”
不待我围绕赌气展开论点,嘴就被一个包子堵住。
“好歹吃一个,到了那边再喊饿,丢的可是……我的人。”穆樊悠哉地放下筷子,眼睛却避开我,看向别处。
待我低着头一个包子慢慢吃完,我的心里最后一点别扭也终于消散,只觉得甜中渗入了丝丝温暖。想来这一夜,我没有想好,他却想好了。
而这一刻,我心底才变得和当年一样坦然。喜欢,就是喜欢了。
“小西,你不是没胃口么?”锦瑟有些吃惊的望着我,眼睛瞪了瞪。
我默默夹起的第二个包子噎在嘴里,模糊不清地尴尬道:“可能,我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没胃口……”
锦瑟显然忍笑忍的很辛酸,只好收拾了蒸笼背过身。穆樊指尖敲了敲桌面,终于颇为满意地收起手,淡淡吩咐准备车马。秦相悦更加不动声色,不着痕迹地站起走远。
“小西啊,好样的。”上车前,锦瑟在我身后悄悄说道。果断的,我在车前直直绊了一跤。却扑到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若我不在,你一日里打算磕碰几回?”穆樊不愠不火地扶起我。
我很想脱口而出,那你就不要不在。然而想想女儿家的矜持,我还是矜持地直起身子,提起勾绊我的裙角,一步一挪地迈着莲花小碎步准备上车。
显然,我是不能够凭借着莲花小碎步来跨越车与地的距离的。
我有些纠结,装淑女果然是件苦差,这平生第一回装,就要闹笑话了。
身后传来一声好笑的叹息,穆樊轻轻跃起,顺带在空中一个漂亮的旋身,站稳在车上,弯下腰,对我伸出手来。
我对着他如星的眼眸,心里说不出的温暖。矜持,再矜持一下,方缓缓地矜持地伸出一只手,羞答答地搭在他的手上。这个过程持续的时间之久,仿佛不单是一个如此简单的动作,而是一个郑重的承诺。
许尔手,偕路走。愿一世长安。
“你素来举止大方,怎么今日这般别扭?”穆樊握住我的手,没有立刻将我拉上车,而是有些纳闷地看着我。
果然,装得过了。我只好强撑面子气势十足地补救道:“你到底扶是不扶?”
他笑出声来,也不再说什么,一使力将我拉上车。
一路上,锦瑟憋足了劲不向我和穆樊这边看来,我甚至有些担心她憋得气血不通。
“那个然儿,你的想法固然好,安排的却太简单了些。还是我差人再去安置一下。”穆樊在我身边闭目养神片刻,却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为什么?”
“上次你们坠崖的那里,是他拜祭娘亲的地方么?如果他娘亲真的葬在那里,那么他的身份不会简单。”
“可人都死了,就算有事,也都是陈年旧账,难道然儿还会被怎样吗?”
他睁开眼睛,好脾气地笑笑:“若是葬在那里,那他的身份就不是一般的不会简单了。你若真为他好,还是让我的人去,将他的身份彻底重新安排的好。否则若再被人翻出旧账,又牵扯出你,可能会很难再处理了。”
想起上次锦瑟说那黎山的来历,似乎穆樊说的不无道理。也罢,就让然儿有一个新的人生,从前的一切,还是不要再被人想起的好。我望着穆樊,他能替我思虑周密至此,实在让我心里有说不出的甜蜜。确实是该庆幸,我终究还是放下,终究还是拾起。
我们之间,似乎还欠一句确定。既然此先他做了这么多,不如这一次,就让我主动。
“穆樊,等从殷家回去……”我酝酿良久,方才大着胆子矜矜持持地开口。
“主子,到了。”车夫言简意赅,一边缓缓停车。
穆樊看了挫败的我一眼,先吩咐了锦瑟一句,待锦瑟掀帘而出,才继续看向我:“怎么?”
我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早已灭了一半,眼巴巴地看着他,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一句:“等从殷家回去,我有话对你说。”
他的目光在一刹那似乎光华迭起,看着我的眼神多了许多柔情,我们都明白,这样一句凭证,似乎就能将我们最终联系在一起。
“好,我等你。”他的声音还未散开便消去,只留下这么句有力的诺言。
殷府的家底实在雄厚,但这一处在别国的房宅,便可与官家最奢侈的驿馆相媲美。难怪建在这样偏远的地方,实在是繁华的地段根本找不到这样大的一片地。
门口的石狮造型十分奇特,两颗脑袋颇为雄赳赳气昂昂地扭向对方,似乎在斗气,又似乎在眉目传情,眼中压根没有到访的客人。
我们迈上阶梯,才听到那个如兰般婉转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不巧有些事耽搁,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
这货是王熙凤吗?我愣愣的只有这样一个想法。可她的声音说不出来的好听,这样一句略显怠慢的话,听者却觉得如沐春风,被怠慢也被怠慢的心旷神怡。这样和谐完美的声音,不,这不该是王熙凤不怒自威的气场。
穆樊与秦相悦的脚步皆是一顿,复又沉稳的双双迈出。我抬眼望去,终于看到一个淡紫色的身影缓缓迈出了门槛。那身姿潇洒自然,步子是最适宜的大小,张弛有度,那风范让人一敬,却无处不自如地透着女子该有的娇俏柔美。她并未有如何隆重的装饰,只是头上简单梳了凌虚髻,却让人只觉足够得体大方,简练素雅。
还未看到相貌,仅凭着声音和身形,还有在大街上那次看的不清不楚的半面之缘,虽然锦瑟曾一再告诫我,我对她的好感却还是十分十分的涨,这大约是一个十分美好的女子。虽然巾帼英雄,但也还终究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好姑娘中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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