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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游
皇上用完膳后,摆驾伊央宫,没有留宿。
第二天一早,小笼包正在给锦贵妃挽发髻。收拾打扫的活这丫头是少根筋的,但是手工女红这些手艺却是没得说。她自己曾经跟我说过,说是刚来锦绣宫的时候,年长一点儿宫女把打扫院子的活分给她,正是秋天,落叶多,这丫头扫了半天,叶子没扫起来,反倒弄得满园尘土,乌烟瘴气。后来又使唤她去烧水,差点儿没把她自己给烧成烤包子。总之是做什么错什么,管事的太监怕她继续闯祸,惹了锦贵妃不高兴,便想调她去浣衣局当苦力。
小笼包知道,这一去可能就回不来了,浣衣局里的人几乎是得罪了主子,才被安置在那儿受罚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差的,而且终日阴冷潮湿,很多人进去了几个月就染了一身的病,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于是便哭啼啼的抱着管事太监的腿求情。
也赶上这丫头的命好,恰巧那天锦贵妃去花园的路上碰上了这出,看小笼包眼熟,多看了两眼发现这丫头长得乖巧可爱,就把她留在了身边。
人都说,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也就开了一扇窗。小笼包虽然干粗活手笨得很,却十分擅长绣花、梳发。一个精致端庄的发髻她那小胖手一会儿就挽好了,配上钗子,正合适锦贵妃的脸型和妆容,显得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锦贵妃很满意这个以前没梳过的发髻,边看着铜镜边笑着说:“玉儿这挽发的手艺和汀兰的烹制的手艺,本宫是一天都离不开了。”
“奴婢天天都在娘娘身边伺候着。”我和小笼包一起回话。
“嗯,正好皇上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去顶蟒山禅音寺为苍生祈福,小住几天。你们收拾收拾,一起去。”听起来不错,山中的寺庙多是环境清幽之处,而且要比宫里的管束少很多,说是去祈福,估计着就是皇上每年趁春暖花开的时候去春游踏青,跟着出去散散心,也好过每天只想着逃跑报仇(再说,天天写虐文,疯井也受不了啊……)。
这禅音寺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在山中深处,曲径通幽,快到山顶,才豁然开朗,露出一座红墙高瓦的寺庙。
寺庙内的布置得极其雅致,正院内种着颗粗壮的槐树,树下摆着石桌石凳,一片绿意盎然,进了院门,配上周围的群山相依,雀鸟啼鸣,让人误以为进了桃花源。
禅音寺的住持,曾经是个云游僧,走遍大江南北,其中济贫布施有缘人的美谈不胜枚举,百姓把这善净和尚当成个活菩萨。
直到在这山中遇见打猎的顺文帝,两人席地而坐,在河边畅谈了整整一夜之后,已然近百岁高龄的善净和尚从此便隐居在这顶蟒山,平日里整理佛经,品茶下棋,种些瓜果。每年开春的时候,与顺文帝论经讲法,不问世事。世人皆以为这善净和尚早已圆寂,没想到这老和尚偏安在这柳暗花明的世外桃源,过着陶渊明般闲云野鹤的悠闲生活。
初闻这和尚的来龙去脉,我是吃了一惊的,没想到顺文帝这么精通佛法,一席话便让世外的高僧都视其为知己。
在寺中吃的第一顿晚饭,是寻常的素斋,稀粥配腌制的黄瓜,不过做得很是精致,粥里撒了些花瓣,闻着清香扑鼻。我和小笼包在一旁服侍着,皇上坐于主位,善净大师坐在皇上的身边。仔细打量这和尚,脸上皱纹堆叠,但眼眸炯炯有神,说话时朗声而谈,笑时便无拘无束的哈哈大笑,真是一团的精气神,加上丝丝分明的银色胡须,当真有几分仙骨。
席间的谈话,多半是与佛法没有关系的,皇上少了许多在宫中的冷淡,与善净说了许多一年来宫中的闲事趣事,善净毕竟是高深的僧人,看事情总是有独到的见解,两人越说越欢,又有要秉烛长谈的架势。
锦贵妃看皇上聊得正尽兴,不好私自退下,更不能打搅了皇上,便一直在皇上身边坐着,不时给皇上递上一杯茶。这可苦了我和小笼包,已经直挺挺的站了几个时辰,小腿已经站得发麻了。
反正也是站着,思绪飘得远了。想着前世的学生军训、哨兵站岗、酒店门迎……不都是像我这么站着么,如此古色古香的寺庙中,想起这些竟有些滑稽的感觉,不经意间翘了翘嘴角。
“这位女施主,莫不是老僧刚才所讲的法子,有什么不妥之处?”
小笼包拽了拽我的袖子,把我神游的我拉了回来。
完了,我根本没有听他们在说什么,要怎么答话?此时皇上也饶有兴致的看着我,说自己刚才分神了没听清?那岂不是对皇上的大不敬。
“奴婢……”
我刚开口要请罪,门吱嘎一声开了,跑进来了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躬身给皇上请了安,声音奶声奶气的,不过动作是一丝不苟,可爱得很。
锦贵妃一惊,呵责:“福儿,你越来越没规矩了,怎么能不通报一声就擅自跑进来?你奶娘呢?”孩子知道自己莽撞了,退了几步,恭敬的对皇上又行了礼,说:“福儿犯了错,请皇阿玛责罚。”这孩子喜怒哀乐都是一张没表情的脸,要是长得不好,那就是一副呆瓜样了。不过偏巧这孩子长得粉雕玉琢,就算呆,也是一脸天然呆的可爱样,想让人伸手捏捏。
这么多年了,当年辣手摧正太的习惯还没改过来。
“起身吧,这不比宫中,不用这么拘束。福儿这么急冲冲的,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福儿在后院摘了这个,很是可爱,想拿来给阿玛和额娘看呢。”这时,众人才看见,这孩子手里攥着个还没长成的小茄子。
刚才还言笑晏晏的皇上瞬间脸色就冷了下来,“胡闹,你只是觉得好玩儿,便摘了下来,你可知待长成了,这在寻常人家是能充饥果腹的,平时师傅教你爱惜粮食、心怀百姓,这些你都当耳边风了吗?”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那孩子见皇上发了这么大的火,吓得跪在了地上,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善净和尚却哈哈笑了起来,捋着胡须说:“小殿下如此孝顺,是皇上之福啊。”
“大师此话何意?”
“若我没猜错,小殿下深居宫中,怕是没见过这在藤上还没长成的果蔬,以为是一般的花果,也不足为奇。但令人欣慰的是,小殿下看见自己喜欢的新奇物件,第一个想到的是拿来给阿玛额娘看,足见得小殿下是个孝顺的孩子,当然是陛下之福。”
皇上沉吟了一会儿,问:“福儿,你当真没见过这东西?”
“福儿没见过,不过现在认识了,以后绝不会再肆意采摘糟蹋蔬菜了。”
皇上叹了口气,缓声到:“是朕的疏失啊,朕的阿哥们虽文学典籍武学骑射,却及至五岁仍不识五谷,不懂农耕,这将来如何继承我西宁的江山?”
“若皇上不嫌弃贫僧这寺中简陋、粗茶淡饭,何不让诸位阿哥到寺中也住些日子,当散心游玩,过些日子寺中播种,也让各位阿哥能瞧个新鲜。”
“大师这主意甚好,朕能住得吃得的,他们有什么住不得吃不得的,来这长长见识,也好过在宫里死读书,传,让阿哥们明日便来顶蟒山,不得带下人陪同。”
“嗻”
听小笼包说,那小男孩儿就是皇上最小的儿子,五阿哥亦福,锦贵妃所出。西宁自开国以来,便极重皇子的教育,通常阿哥只能在自己额娘身边养到三岁,便由专门教育皇子的御书阁接走,除了年节能与额娘相见,其他时候是见不到的。五阿哥还小,自是想他额娘的,才会像今天这样,急冲冲的闯进来。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才五岁,正是在额娘身边撒娇玩耍的年岁,可是他哪怕是累了病了的时候,也都是下人在身边服侍,连见都见不到额娘。
当夜,这五阿哥不吃不喝,自己站在院中,认谁劝都不行。锦贵妃怕早春的夜里天气凉,冻着他,左说右说,拉他进屋,都不管用。这小子倔得像头小毛驴儿,硬是说:“福儿犯错了,当然是要罚的,纵使阿玛额娘没罚,自己也懈怠不得,师傅说,犯了错,只有受了罚,才能记得牢,下次才不能再犯。”锦贵妃没辙,这孩子又说得头头是道,就算是心里心疼得不得了,也还是回屋了,又亲手煮了粥,端给五阿哥,他恭恭敬敬的接了过去,却还是一口不吃。
半夜,锦贵妃把粥热了又热,遣我给五阿哥送去。
他还是站在院中央,接过托盘,放在身边的桌子上。
“阿哥,奴婢多嘴,问一句,您这是自罚,还是在罚你额娘?”
这孩子抬头看了我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这没你多嘴的份儿,回去。”虽只有五岁,但皇家贵胄的气势已经显露了几分,眼神深沉,一点儿不像个五岁的孩子。
“这粥,阿哥一顿不食,是不碍的;天气虽凉,可也算不得寒冷。但是阿哥一宿不吃不喝不睡,娘娘也一宿不得休息,跟着心疼。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您自罚,娘娘却比你苦得多。为孝,阿哥也应该吃上几口,披上衣服,省得娘娘担心。”
“你胆子很大,但在这宫里,胆子大的,多没有什么好下场。”我虽不知这孩子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样的事,但是却知道,肯定是受过苦的,孩子的心性已经被磨光了。
“奴婢为主子办事,心正影直,若是真得了个不好的结局,也没什么,这宫里最好的下场,也不见得就是圆满。”
“最好的下场,也不见得就是圆满……”五阿哥沉吟了一会儿我的话,想了想,说:“你回去告诉额娘,福儿无碍的,让她别担心。”
我知道劝不动,但尽了力,也就不多说什么,转身回屋。
刚迈出一步,听到身后的孩子轻声说:“我这么做,才是为了孝。”
我顿了一下,他接着说:“你不会懂的,回吧。”
我那夜也没有睡,隔着窗子,看着那孩子一动不动,一直站到了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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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笔至今,写得都是宫斗文,没有感情戏。大家少安毋躁哈,疯井一是觉得此时浸月还小,另外想多铺垫一下她的童年遭遇,为今后的步步为营打下基础。帅哥即将登场,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