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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艰难路
天色尚未露白,宜城宽阔的街道上鲜有行人,此时人们尚沉浸在黑甜的美梦之中,一道模糊的身影掠过底下的房屋,轻飘飘地没有丝毫的声响泄漏出来,矫捷地掠进了夏月楼。
庞老是华家老一辈的人物,跟随华简凌的爷爷四处征战,如今岁月流逝,早已不胜当年,便甘愿当起华简凌在宜城居所的管家。他提着灯笼佝偻着身影穿过回廊,七拐八拐地来到一扇门前,有规律的敲了几下便垂手静待门前。
片刻后门开了,庞老提高灯笼,闪烁的烛火跳跃般映上门后的人。抛却此人脸上的紧绷,可谓干净清秀的一张脸,应是一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却让人忽视不了他僵硬的面容上处处透出的煞气,左边的脸颊让黑发掩盖去了,唯有右眼,清澈到令人心悸,不敢再去瞧一眼。
“是华璈啊。”庞老移开灯笼,自径地从宽大的袖口里抽出一封信函递给名唤华璈的男子。“这是少主要的五大府的情报,拿进去吧。”
“您不进去吗?”华璈接过信函,随口问道。
庞老不语,佝偻着身躯转身离去。陈墨般的夜色里仅有他手上的一丝灯火,宜城的宵禁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他若是想要点灯,任何人都奈何不了他。华璈目视着庞老离开后才关上门,回到内室。
“少主,庞老带来五大府的消息。”
窗边的人影摆了摆手,示意华璈放下。将信函端正的摆放在红木桌的一角,华璈便退到了一旁。
“原来我在这帮满身铜臭的豺狼眼里竟是一只肥美的羊羔。”华璈听了窗前人一句轻笑的话,紧绷的脸也抽搐了一下,心里也忍不住腹诽几句:我的凌少主,这还不是你自己给定的角色吗?
华简凌眼角上挑,止不住嘴边的笑意:“都想趁我羽翼未丰之时一口宰了我,都不想想后果的吗?”
“少主是说,宜城各大商行不肯与我们合作的事吗?”黑暗中,一道温沉的声音响起。
“还是说是殷家窥伺棋州的航运?”
他自顾自的笑着,拿起搁在一旁的纸条置于掌心,因长年习武而长出厚厚的老茧,修长却有些粗糙的手指将纸上的字一一抚过:各处受挤,无船可行。
“阿大,棋州和康州的事先搁着,瓷窑可以慢慢来,至于殷家,必定会先观察一段时间才决定要不要出手争,这段时间你亲自跑一趟宜城内的商行,如何下手就要你拿捏准确了。记住,我要他们心服口服。”
“是!”
吩咐完阿大要办的事后,华简凌瞧了瞧一旁的华璈,才扬声道:“都下去吧。华璈留下。”
一道道身影自黑暗中隐去,华简凌还是站在窗边不曾挪移一下位置,而被点名留下的华璈也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两人之间流转着一种微妙的感觉,压得华璈连气息都变了沉重。
待到天边露出了鱼肚白,华简凌才转过身慢踱至一旁的木架前,取下一瓶白瓷瓶子,拉过华璈让他坐下。
“少主……”
华简凌右手死死地摁着他的左肩,不让他起身。他甚至可以听见轻微的破碎声,骨头不会是碎了吧……
“乖乖坐着。”华简凌早已收起那轻笑,右手谨慎地拨开掩盖华璈左脸的黑发。
和右眼那清澈中带着煞气的眼神不同,那是一只灰白毫无焦距,甚至没有眼瞳的眸子。华璈的左眼,只是一枚不知是何质地的圆珠。
“华璈。是不是还能感觉到那种疼痛。”他不是询问华璈,而是直白地说出华璈的感受,他甚至在深夜里一闭眼就会看见那段不愿回顾的往事。华简凌直勾勾的瞅着被他摁着坐下的少年,“华璈……如果不是你该多好……”
华璈原本挣扎着要起身的动作霎时间萎靡了下去,右眼的清澈倒映的是华简凌无表情的脸,却缓缓流溢出可以催生万物的温暖。“……哥,已经不痛了。”他抬头,看见华简凌眼底压抑的恨,那是一份不死不休的滔天大恨。“哥,这样挺好的。”
两人不再多说什么,华简凌从白瓷瓶内倒出一种泛着碧绿色荧光的液体,仔细地涂抹在华璈的眼角边。
当碧绿色液体覆盖上皮肤时,他不会再像初始时那般难以忍受了,一阵酥麻的感觉从眼角散开,左眼似乎可以模糊地勾画出华简凌的身形,虽然只是一片模糊,至少不再是死寂的灰黑。
华璈想努力地用左眼将华简凌看清楚,只是那种拼命睁大了眼却仍旧不能得偿所愿的感觉颇是揪心。右眼咕噜地转了几圈,他不再去看华简凌,而是用极其缓慢的语调说:“哥,殷家在各地都有钱庄和璨颜堂的分行,他们进驻棋州也应当是在脂粉一行,与瓷器没多大关系吧,更何况棋州女子多是以素颜为美,他们又怎么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胭脂水粉也该用匹配它们的东西来盛载,就有一些脂粉该用密封性好的瓷器来装才能保证色泽,棋州本是我的封地,即便是我还给了皇上,但只要我一句话,棋州的风气也会大有改变,所以他看见了我不会放弃棋州这块地方,才会想要与我们争那航权。”华简凌说着,手却不停地涂涂抹抹。
华璈听他一席话,总觉得这里面不如华简凌说得那么简单:“既是知道你对棋州的影响,那不是应该讨好你而不是……”
“华璈你还是不懂。”终于把药上好了的华简凌收好瓷瓶,“殷恒争航权是为了试探我,我若是能容的下他,比不会与他相争,那这航权他拿下后自然会拿来与我交换棋州商机,若是我不能容他,那这航权就是他必争的,往后还可以用来压制我。”
“进可攻退可守。”华璈皱紧了眉头,“他就那么有信心能拿下?”
华简凌并不作声,能不能拿下还是未知之数,棋州是他必要之地,虽说宜城已然在掌控之中,但宜城内的商行仍然是不能倾力合作的,只有棋州是可以安心发展,至于航权的一事,也只能拖后了,只有等从京师回来之后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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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杀的什么车队!不过是搭个顺路的还收十两银子,怎么不去抢劫来呢!
一队拉着满大车货物的木车上坐着一名异族女子,如今朝廷四海刚刚安定,但是对于异族也还存着戒心,异族要入城必须要有通行的令牌,她光是弄个牌子就花了两个月,该死的中州人!
她百无聊赖的坐在木车上,路上一直不平坦,车轮滚过,扬起一片尘土不说还要被石子磕磕碰碰,她一路过来几乎没睡过安稳的觉。每当静下心来,却是对往后的生活有种迷茫,是真的要去投奔那个肥胖的大姨吗?那个大姨贪钱不说,还很凶,谁要是触动她的利益,管你什么亲戚,亲女儿都没情讲!
唉。
真是倒大霉了!自个的卖身契似乎还被那天杀的阿爸给卖给那个人了,那个人也是的,明明家里奴仆一堆了,还要花大价钱买下她,他脑子进水了吗?不过人长的倒还不错,但是也该顺便把她带回来吧,哪有让她自己从关外跑来中州的?真是个不负责任的人。
异族姑娘一直在嘀咕着,碎碎念得让旁边的小工人都看不下去了。
“姑娘,你可不可以消停一下,你整天念来念去都这几句话,不烦腻吗?”
“不烦啊!我正在气头上!别打扰我。”她瞪了一眼那多管闲事的小工,这人怎么那么喜欢说人啊,她都不知道给他说了多少次了。
拜托,可是你打扰到我们了!小工人愤愤地想,但这些话他却一句也没说出来,不因为别的,就冲这姑娘彪悍大胆的行头,他就退缩了,就一头母狮子一样。
她不再说话了,也不去看那些工人,她往来时的路望去,只是一片荒凉,大漠里有她的一切一切,只是回不去了,就因为那个人,她再也见不到爱喝马奶酒的阿爸,爱给牛羊吹哨子的阿娘和牙还没长齐的阿弟。
那个人,他在中州。
她回过头往前看去,恍惚间中州那繁华的景象都能在她眼前展现,她模糊还能记得那个人有一张俊俏的脸蛋,颀长的身躯和一身的血腥味。
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味,像一头凶兽,要把任何人就屠戮殆尽。
她知道她的身份,也知道阿爸为什么将她卖给他,只是她想不明白,他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他甚至还没有见过她,只是点名道姓指定要她。
论姿色她没有,比她好看的部落里一抓一大把,还不乏那些妖孽般的美女,论才华,她只会在外族人来这里交换货物的时候和他们理论理论,不至于让部落吃亏啊,何况这算哪门子的才华?
中州,是趟浑水。阿爸这样说过,进去了,就别想可以一身白得出来,虽然万般不情愿,但是阿爸也只能将她推入这深不可测的水。
这一次,该是如何的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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