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

　　程年从茶楼里出来没回大队，直接回了公寓。

　　家里乱七八糟的，过年后也没再通暖气，月末忘记去交水电费，阴沉着的房间连口热水都没得喝，程年只好又把刚脱下来湿哒哒的羽绒服套上，打算先去把水电费交了，回来再好好洗个热水澡。

　　等电梯的时候，程年收到了一条短信，没备注的陌生号码，但程年知道是谁，短信就两个字——救我。

　　程年瞅了一眼，直接删除。正好电梯来了，把手机塞进口袋里，进了电梯。

　　交了水电费出来，雨下的越发大了起来，程年看着唏哩哗啦不停往下落的水滴，莫名其妙的就想起了郭格。

　　博士毕业的前一年，程年为找什么工作费尽了脑子，国企、私企、合资等等等等，就是没考虑过要当警察。

　　等程年被自己烦得快疯了的时候，猛然看见一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正好旁面又一民警提示防小偷的宣传牌，程年才打定了主意当警察。

　　想想这几年怎么过来的，程年冷不防的打了个寒战，就自己这么个混法，竟然也能被人从浩荡的公安系统中揪出来，禁不住由衷的问候了一声老天。

　　程年叹了口气，竖起羽绒服的领子，把手插在口袋里，耸着肩冲进雨幕里。

　　郭格跟鲁方从茶楼里出来，就被人“请”到了刘伟强面前。

　　刘伟强笑的分外慈祥，看着郭格和站在她身后的鲁方，说：“小格，你爸过去也这么多天了，咱帮里也不能一直这么没头没尾的，叔听说你把公安的那个差事给撂了，叔就想听听你的往下的想法。”

　　郭格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到刘伟强跟前，说：“我一个女人能干什么，我没什么想法。”

　　“哦？”刘伟强换了个姿势，“咱不说这个了，这两天又是葬礼又是辞职的，你也累了，在家里住两天让你小娘给你做点你爱吃的菜，好好休息休息。”

　　郭格转头忘了一眼鲁方，冲刘伟强点了点头，“好。”

　　郭格走进刘伟强给她准备的房间，走到床前，把窗帘拉开，看了一眼房子前来来回回进进出出的人，掏出手机给程年发了个短信。

　　果不然，短信没发多久，手机就被刘伟强的妻子，她的小娘——郭宁，进来收走了。

　　吃饭的时候，郭格没看见鲁方，刘伟强出来扎了一头，说是有应酬，就匆匆忙忙的又走了，郭格看着刘伟强的背影，心里暗笑了一下，还能进来扎一头，这就不错了。

　　郭格冲郭宁笑笑，“姑，我刘叔这是忙什么呢，看晚饭都不能陪你吃。”

　　“谁知道他整天忙什么，你不是不知道，帮里这里里外外这么多弟兄，都是要吃饭的。”郭宁边说着边给郭格夹了一筷子菜，一口上海普通话，软绵绵的，说的郭格差点真信了。

　　郭格笑笑，再没问别的，偶尔抬头朝她笑笑。

　　郭格回到房间后没多久，刘伟强就回来了，敲门进了郭格的房间，说要找她说点事。

　　“小格，你今年是不也25了？”刘伟强坐到郭格对面，说。

　　郭格点了点头。

　　“也好结婚了。你妈25岁的时候，你都出生了。”

　　郭格看着刘伟强笑了笑：“我爸在的时候还说呢，后悔生孩子生的早了，要不是陪我妈那一年，帮里的兄弟还能好过些。”

　　郭格这话是说给刘伟强听得，当年她妈妈怀孕，她爸将手里的事全交给刘伟强处理，自己带着老婆去国外安胎，回来就里外两重天了。

　　刘伟强也不恼，“刘信一直喜欢你，你也知道吧？”

　　郭格听刘伟强这一句，终于抬起头看着他的眼：“叔，我有喜欢的人了。”

　　刘伟强没想到郭格断后路断的这么迅速，一时不知道怎么把话接下去。

　　“没听你爸说过呢。”刘伟强干笑了两声。

　　“我爸还没知道就死了，对于这点，我也挺遗憾的。”郭格说。

　　“是哪家的？”

　　“还不一定呢，反正我已经告白了，他说得考虑一下，你也知道，咱家这底子有点摊太大了。”

　　刘伟强看话说到了这份上也没套得郭格半点主意，索性就干脆直接问了：“郭格，你爸走之前帮里的章放在你那里了？”

　　郭格把头又低下了，看来这是要摊牌了。

　　“刘叔，我爸怎么死的。”

　　刘伟强盯着郭格的手，“在道上混的，仇家和蚂蚁一样多。”

　　“我爸死的那天，身边的人都去哪了？”郭格又问。

　　“你在怀疑我杀了你爸爸？”

　　郭格抬起头看着刘伟强，“章在哪我不知道。我爸最后一面我没见到。”

　　刘伟强站起身来，看着郭格：“章找到之前，你就先在家里住下吧。”

　　郭格笑了笑，被软禁了。

　　郭格心里不是不担心，看刘伟强现在的样子，帮里原本站在她这边的那些人应该已经全部倒戈了，那个章，一旦被找到，那她这条命就没保障了。

　　郭格躺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也不知道鲁方现在咋样了，程年收到短信后会想什么？

　　思绪刚拉到程年这个人身上，郭格下意识的又将程年给打压到脑子最底层。

　　郭格在郭远洋死之前是见过程年的，在全市公安大会上。他俩坐在一排，中间隔了三个人。文政讲话讲到一半的时候，郭格无意识的一转头就看见程年手里拿着一个打火机在指头见转来转去。郭格喜欢指头灵活的人，她相信十指连心，指头灵活的人心必定也灵活。

　　那次会议后，郭格在市局的档案室里看到了程年的档案。孤儿，硕博连读，经济管理学博士，这样一个人竟然被藏在公安这么一个大杂锅里，一点都不出头，郭格当时就想这个叫程年的如果不是真想过的平淡不引人注目，就是卧底。

　　郭远洋死后留下的那一大摊子的事，还有两家建筑公司，郭格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程年。她爸爸留下的那两家建筑公司搞不成低不就，里面很大一个原因就是没有真正能撑起管理这个担子的人。程年这个博士补上这个空缺正好。

　　郭格瞅了一眼墙上的表，快12点了，正想从床上起来去关灯酝酿睡觉，无意间往外一瞅，窗户上紧趴着一个人。

　　郭格差点叫出声来，急忙捂住嘴，勉强没发出太大的动静。走到窗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窗户。

　　程年进了屋第一时间把身上的羽绒服给脱了下来，卷了卷，扔在窗户旁边。

　　“下次考虑住的高一点，从三层得屋顶到二楼不被人发现不是件那么容易的事。”程年用手扫了扫湿的很透的头发，四周打量着房间。

　　郭格没说什么，看着他的所有动作。

　　“孤儿院的那些孩子，你们都别动。”程年走到郭格面前，双手搭在她肩上，面对面的两人中间的距离只有那么一点点。

　　“你知道我本来就不会去动。”郭格轻声说。

　　“郭格，是吧？”程年用一只手在郭格腮边轻扫。

　　“我想你的脑袋应该不仅限于能记住我的名字。”郭格用手不着痕迹的挡开他放在自己脸上的手。

　　程年笑了一声，“我没欠你什么吧？”

　　“如果你愿意，从明天开始，我欠你的。”郭格伸手在他的脸颊上做起和他一样的动作。

　　程年抓住郭格的手，“这可是个危险的买卖。”

　　“你想要什么？”

　　“要你行么？”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