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溟殿
午时的日光热烈毒辣无遮无挡,碧蓝的海水覆着片片金鳞,好像滚水开锅一般不断翻涌,在白和金的折射下渐至透明。
但倘若在水中缓缓下沉,那炽烈就仿佛被冰凉的触感阻隔在另一个世界,圆盘白日像片片细瓷,在渐浓的墨蓝中越飘越远。
若是再深些,深到甩着小灯垂钓的安康鱼都目力难继的深处,点点星芒在水波中透出幽蓝微光,那便是北溟帝的玄武宫了。
北溟帝司天下水,天下水究竟是个怎样的概念却只有历任的北溟帝一人知道。甚至连玄武宫占了多大地方都没有人说得清。每有召见时便会有夜明珠点亮的路径从入水处直达正殿,余下目力所及之处尽是一片漆黑,隐没了北溟帝的一切秘密。
从玄武宫中诞生的孩子出生时就带了天命刻印的溟珠,是名字,也是所辖水系的名称。可以说他们就是为了某一片水域而生,在玄武宫中养至灵智初开就被送到归属地,享祭、偿愿。而独独北溟帝是没有溟珠的,没有名的束缚故而统辖天下之水。却也因为没有名,历来只被尊崇为一个符号,没有人想过他也是实实在在存留过的个体。
这一日是北溟帝的生辰祭,也是海底难得的大节日,几乎所有族人都会归来,也是同宗的兄弟姐妹们几百年来少有的相聚时光。
指路的夜明珠都换成了朱红色珊瑚灯,头一次能看清殿门上的黑玉石雕,是龙雷闪电的形状。可是本来庄严肃杀的图腾,却因红光流转,隐隐有了丝邪魅的诡异感觉,好似鬼门关生死殿一般,看得涪泽浑身不舒服。
跨过重重殿门,隐隐有人声喧哗随着逐渐明亮的光线流泻出来,待行至正殿,数不清的八宝琉璃灯将大殿映得一片流光溢彩。已经来了不少人,举目四望尽是寒暄客套觥筹交错,平日里交好的则凑成一堆插科打诨勾肩搭背,有几个酒量不好的还没开席就已经半醉,红个脸大着舌头吹牛,也没注意到身边混着几个眼生的小姑娘,正绞着小手帕一脸兴奋地套八卦。
涪泽一边和周围的人打哈哈,一边留意人群里有没有相熟的面孔,顺手从旁边的台子上抄了一杯酒,轻抿一口才发现是极烈的紫晶烧。清冽的液体绵绵划过喉咙,瞬间腾起一股酒气上了头,又不能再放回去,只好顶着两酡红云端着杯子继续逛,可是手里拿了酒,客套的时候又不能不喝,正想着先沾一沾唇再吐回杯子里,却没看到身后一只纤白的小手正使了大力朝自己背心猛拍过来。这一惊一吓,整杯酒都吞了进去。
身后的人绕过来,原来是个笑吟吟的红衣小姑娘,背着手得意道:“居然从姑奶奶我边上走过去装不认识,好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你……”话没说完忽然觉得不大对劲,这边涪泽已经人事不知了。话说这紫晶烧是极为霸道的酒,取了成年的深海海马海龙海蛇等等补肾壮阳的活物,装在紫石英的瓶子里镇在火山口,经硫磺水泡了几百年,那股子邪火哪是在江陵喝惯了苞谷烧和糯米黄酒的小泽能顶得住的,当下就缩缩到桌子底下去了。
小姑娘闯了祸正暗自慌张,这时忽的听到“帝君驾到……”的通传声由远及近一叠声传来,急急扯了自己颈子上的白水晶坠塞到涪泽口中,那人才能将将定住神识,在她的搀扶下立直身子。
重重叠叠的黑玉石阶之上,北溟帝已经落座了,玄色华服之上是繁复的朱红锦纹,长长的衣裾沿着石阶蜿蜒而下,俊朗的脸被头冠上的珠帘掩住,不辨喜怒。只见他微抬手做了个“免礼”的手势,示意司仪可以宣布开席,然后便执了酒杯静静倚在榻上,不见饮酒也不见放下,好似和身后墨色融为一体的一尊石雕,不知是倦怠还是天性冷漠,打眼看去竟似没半丝活气。
涪泽拉了撑住自己的手,转过头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地问:“雀(qiao3)儿姐姐,这帝君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话音还没落,连环无影的粉拳就兜头砸下来。“说了多少遍了姑奶奶溟沐不是鸟!这么些年没挨揍皮痒痒了是吧?你这个混账把我的坠子还回来!!”涪泽还真把白水晶从嘴里拿出来,手还没递出去人就又滑到桌子下面去了。溟沐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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