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醉[逆水寒][戚顾铁追]

　　雨淅淅沥沥的停了下来，路倒是不算太颠簸，可是……追命看着顾惜朝肩上还没有拔出的羽箭，突然又一种特别的感觉，眼眶不自觉的就红了。

　　这一夜很长，月光高高地挂在苍穹之中，阵阵风吹得顾惜朝不禁瑟缩，追命看着那顾惜朝愈发惨白的脸庞，停下了马，之后扶着顾惜朝坐到一旁。顾惜朝白衫肩膀处被血染红了一片，那羽箭在在原来的位置，顾惜朝低着头，卷发经过几番的颠簸都披散了下来，凌乱不堪。追命双手扶着顾惜朝，道：“我先帮你把箭拔出来，然后给你止血，不然这样我们走不快。我担心……”

　　“别说了。”顾惜朝的声音很轻，轻得让人心疼。追命咽了口吐沫，说了句“忍着点”，便伸手去把羽箭。

　　可是那羽箭可不是剑，那么好拔出来，好像已经嵌进血肉里融为一体，追命的手刚刚碰上羽箭的时候顾惜朝就不进蹙眉，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还好追命动作都快，那一疼好像一瞬过去了，追命连忙点穴止血，还撕下自己身上的衣衫，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伤口。

　　追命扶起顾惜朝，看着他的痛苦的侧脸，不禁觉得气愤，“你干什么帮我挡这一箭啊！”顿了顿，声音变得柔和了一些，道，“顾惜朝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不要以为傅晚晴死了，你就什么都没有了，你要知道你这一辈子不能只为了一个女人……”

　　“够了！”顾惜朝抬眼怒视追命，厉声打断了他的话，“顾某以前怎么样，怕是顾某自己比追三爷更加了解！”言罢，他便推开追命跌跌撞撞的去牵马。

　　“我不是那个意思……”追命快走了几步，又扶住顾惜朝，“我只是……”

　　顾惜朝抬手打断他的话。

　　追命叹了口气，“算了，不说些，上马吧，骑马快一点，你的伤……还是进城里去认真的找人包扎一下的好，”说着追命抬脚上了马，伸手把顾惜朝也拉了上来，“而且，最后把你这些年来的病都看看，省得你以后在这么受罪。”

　　顾惜朝抿抿嘴，不语。

　　追命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扬鞭驾马。好不容易走到城门的时候，天都有些泛着白，顾惜朝显得有些疲乏，他本来就浅眠少眠这一折腾倒是觉得很想去休息。追命一手牵着马一手扶着顾惜朝，进了城。

　　还门走进街里，就被看门的衙役拦了下来，那人打量着追命和顾惜朝，“干什么的？”语气显得很不友善。

　　追命也懒得说些什么，送了牵马的手，从衣衫里拿出平乱玦亮给那人看。这个总是比较有说服力吧？

　　那人愣了一会儿，上前拿着追命手里的东西，交给了另一人小声的嘱咐些什么，追命听不清。接着那人讪笑道，“您们先歇会儿……这没办法啊，最近县里闹命案闹的紧，看着您们也不像是平常人家的百姓，只怕，我们也得……也得确认一下啊！”

　　追命刚想破口大骂，就被顾惜朝制止了，顾惜朝拉着追命到一旁的桌前坐下，也没说什么，便趴在桌子上枕着自己的手臂，小憩。追命看了一眼，把身上那件那能看的青色长衫脱下来，披在顾惜朝身上，顾惜朝怕是太累了，都没有什么反应。

　　天恍恍惚地亮了起来，好似昨夜只是一场梦，淡金色的阳光照在戚少商的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境，戚少商坐在窗边，把手中的酒一口饮进，转头看着对面倒酒的铁手，笑道，“痛快，好久没有这样喝酒了！”

　　戚少商辞了名捕一职，便出来寻人，现在的戚少商成熟稳重……再加上穿衣也不再如从前，除了些深交的好友，江湖上还无人可以辨认出他，那些深交的好友也所剩不多，听到他要寻人也都乐意帮助，却都被戚少商拒绝了。因为他要寻的那人……欠下的血债太多，多到戚少商怕刚刚听见找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再听见的就是已经死了。

　　铁手笑了笑，没有说话。

　　“二师兄，城门那边来人说是有身穿青色……”冷血推门急冲冲的跑了进来，刚还没说话，酒杯铁手制止，铁手把酒杯放在桌子上，对着戚少商道，“戚大侠，师弟有事，怕是要失陪一阵子了。”

　　戚少商摆摆手，道，“不信我？”

　　“……”

　　“既然相信我，没有什么当听不当听的。”戚少商这么想知道冷血所说的话，无非是听到了两个字——青色，恍惚中那青色衣衫的鬈鬓男子就出现在面前，那个他找了那久却始终找不到的，听闻江湖上传言说他死了，可是戚少商却不信，那人若是不想死，就算对方是武功多高的高手都无可奈何。

　　铁手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戚少商，心里也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戚少商昨夜就说过他在找人，露骨一点明摆着就是在找顾惜朝，断定如果那人真的是顾惜朝且戚少商不会杀死他的情况下，铁手起身关上了门，伸手示意冷血边坐边说。

　　“看，”说着冷血把手中的平乱玦放在桌子上，“是两个人，其一身穿青色长衫，其二身穿白色。据那边的人说话，白衫男子看起来受了很重的伤，不过二人都很狼狈，再加上有这个，他们不敢确定是不是……追命。”

　　铁手把平乱玦拿在手里，“这个是真的。不管那二人是否与追命有关，我们都要前去一看。”言罢，铁手揉了揉额头，起身往门外走，冷血后脚跟上。

　　“我也去。”戚少商说着把酒杯放在桌子上，起身追上了铁手。

　　出了客栈便看到穆鸠平正站在门口。铁手看了看穆鸠平，对戚少商道，“真不知你是寻人还是杀人。”

　　“老八是在路上碰巧遇到的，”戚少商不以为然，道，“况且，有我在，他还不敢轻举妄动，跟着我也好，省的他当那寨主哪里不是三天两头儿的飞鸽求助，烦都烦死了。”

　　铁手笑笑，没再说话。

　　“诶！大当家的、二爷四爷，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那场大劫难之后穆鸠平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论说话处事还有相貌，戚少商每次看到他都不由得茫然，好似他还是连云寨的大当家“九现神龙”戚少商，好似所有人都没有死，好似那青衫人还在旗亭酒肆等着他——舞剑抚琴。

　　戚少商这些年来好像再做一个噩梦，深交的好友瞬间死去多数，这梦……怎么也醒不过来，不知道想过来之后，他是不是还坐在酒肆里，听着那人说着兵法说着自己的宏图大志——每次有这种想法，戚少商都觉得很无奈，可却是一切有些真实的可怕，倒像是幻境，可是身边的人总是不停地提醒自己，这便是事实，便是真的。

　　“大当家的？？”穆鸠平见戚少商低着头也不说话，想是在想事情，有叫了一声。

　　戚少商笑道，“什么大当家的啊，现在大当家的不是你吗，老八？要我说多少次才能记住，你得学着自己干啊。”

　　冷血拉了拉戚少商，道，“快走了吧，那二人有一人受了伤，这么耽搁怎么可以。”说着看了铁手一眼。铁手点点头，转身便走。

　　见状，戚少商也不再说什么，跟上。穆鸠平一头雾水，想要跟上却被冷血拦住，这闹得穆鸠平不高兴了，“四爷我和大当家的……”

　　戚少商听到穆鸠平的声音，停下脚步，对冷血道，“无妨，有我在，他愿意便让他跟着吧。”

　　冷血摇摇头，松开了手，“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别怪二师兄，他可是答应过……”铁手转身蹙眉，看着冷血，意思是让他别说下去了。冷血闭上了嘴，这话便没有了下文。

　　城门处。
　　阳光打在追命的脸上，好是舒服，看了看依然趴在桌子上的顾惜朝，不忍心吵醒，远远的就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而且是熟悉不能再熟悉。

　　追命抬头，看到了逆光走过来的几个人，那身黑衫此刻却如此的刺目，“二师兄……”不禁说出这四年没有出过口的三个字。

　　“二师兄！”追命朗声道。

　　逆光走来的人听见追命的声音，似乎加快了脚步，“二师兄你怎么舍得回来了？”说着追命站起身子，走到铁手面前。

　　当然看到追命还活着，不仅仅是铁手一人高兴，连冷血戚少商都觉得这个世界豁然开朗了。只是穆鸠平刚一抬眼就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的那人，他见那三个人正在说着话，便一□□了过去。

　　“顾惜朝看我穆鸠平今天不杀死你这魔头！”

　　“不要！”“不可！”

　　戚少商说话的同时已经亮出逆水寒剑挡住顾惜朝面前，而追命刚喊完便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顾惜朝。

　　“你们！”穆鸠平愤愤地放下枪，“大当家的，你想想雷堂主想想雷家庄谢谢连云寨的弟兄们想想毁诺城想想……”

　　“够了老八！铁二爷答应过傅姑娘抱住顾惜朝的命，而且，你怎么不懂，他的命都不配！”戚少商怒视穆鸠平。

　　冷血叹了口气，看向铁手，铁手却摇摇头。

　　“你们不能这么说！他是好人！”追命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了。

　　“好人？他是个魔头！他算个屁好人！”穆鸠平不屑道。

　　追命看了他一眼，又望向戚少商，道，“顾惜朝救过我两次，他这样都是为了救我，而且他这些年来救了很多人，他怎么不算是好人？你们谁敢说没有过以前，谁敢说一生下来一件错是都没做过？那我追命呢，以前不也是被人唾弃，现在呢？现在呢？你们怎么总是看着过去，总是看着那些深仇大恨！那些人是他顾惜朝愿意杀的吗？他还不是在替别人办事？！”追命的情绪太过激动，不由得胸口一痛，扶着桌子咳嗽了起来，铁手走了过去拍拍追命的背，无言。

　　戚少商懵了。

　　见追命这么大声的吵嚷，也没看见顾惜朝醒过来，戚少商不禁一惊，走到顾惜朝身边，撩开乱发，伸手去探……呼……戚少商送一口气有呼吸，应是昏过去了。

　　“老八，不能乘人之危，”戚少商平静的说着，“先回客栈吧，追三爷这般看着也有伤。”

　　听戚少商这么平静的口气，追命没有在说什么。

　　愣了一会儿，戚少商抱起顾惜朝往客栈的方向走，不经意的低头看着顾惜朝孩童一般发毫无防备的容颜，这些日子这人是受了多少苦？身体比以前更轻了一些，脸颊也愈发消瘦，阳光打在这人苍白的脸上，戚少商不禁心中一颤。

　　一物降一物，戚少商终究不忍杀了顾惜朝，哪怕他身上有再多的血债，可是人总有往前看而不是顾忌这过去，如果死去的人在天有灵，也不会怪罪吧。戚少商叹了一口气，放慢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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