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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遇
松山距离此处还是有些远,赶了一个时辰才到山脚。远处看着已经耸入云端,近处来观更是巍峨大气。
山脚下十分热闹。男男女女,三五成群,结伴前行,拾阶而上。欢闹的场面一度将炎阳的势头比了下去。
赶集市也不过如此。这座山莫不是避暑胜地。若真如此,齐孜倒挺会为自己着想。
“七月初七,乞巧节。”沐梓渊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出声道。
“乞巧节……不在前庭陈瓜果,月下穿针拜九霄,跑到山里来?”我觉得不可思议,庙会也不见得有如此热闹。
“不知道?你没来过松山?”他问道。
我点头。
“乞巧节的习俗知道多少?”沐梓渊放慢脚步,与我并行。
“穿彩线,陈瓜果,拜织女。七月初七也适宜配药:晒槐汁治痔,煎苦瓜治眼,摘瓜蒂治下痢。”
苏武阳与云姨皆在江湖混迹过一段时日,对节日不甚看重,加之医馆一向繁忙,更是没有闲功夫享受这样的氛围。我好歹当过几年足不出户的市井小民,再是不看重,多少也了解。沐梓渊这般问出口,似乎我除却医术毒术,对其它皆是一无所知。是个人也难免不平,我没思索,便道出口。
“这些人也是去拜织女的。”
“山上?”真是匪夷所思。
“山顶。乞巧节也作魁星节。东南西北各有七星表方位,合称二十八宿。北斗七星最为明亮,其第一颗星便是魁星。十年寒窗,一朝即中,‘大魁天下士’。读书人在七月初七要拜魁星。无论女子男子,各有所求。松山在这一天格外热闹,年年不例外。”
仿佛为应沐梓渊的话,人群中竟赫然多出许多书生来。他似乎真将我当做一无所知之人,讲得极为细致耐心。
“为什麼非要在这座山的山顶?”
“避暑胜地,再者,松山与魁星最接近。你没发觉温度低了不少?”沐梓渊示意我看看周围。
这一看,便令人移不开眼。青灰色石阶顺着山体盘旋,自山脚而上,绿意陡然加深。苍翠的松树针一般密集的细叶遮住了燃烧的烈日,只余幽凉。松涛阵阵,响时如急雨打芭蕉,缓时似细风抚娇花,伴着一两声清越的鸟啼,道不尽风情。引人独坐,犹置虚空。
“低头。”身旁的人又开口,简洁的两个字掷地有声。言胜过行,在我还未来得及低下头时,便发现离得近的人,已经不由自主照着沐梓渊的话做了一遍。
云雾,缭绕的云雾,漫过膝盖,止于腰下。飘飘渺渺,如丝如绸,沿着石阶,环绕青山。雾在山间漫延,人在雾中前行,人间仙境大抵如此。此时我才真正体会到何谓“曳其轮,濡其尾”,衣不沾水而湿。
太过幽弥的景致,令人沉醉遐思。彼时喧嚣的人声早已隐去,人群依然缓步渐上,只是少了谈话的兴致,俱都沉浸在绿荫白雾里。
“公子知道的事情委实不少。”我半是赞半是叹。
以往在谷中,只当他是寡言清寂,江湖人盛传的毒医公子。如今一段时日接触下来,愈发觉得此人看不透。他懂得许多,即便不通透,也远远大过一知半解。他无形地将人推拒,也能在某一瞬令人不觉依赖。
“这里距槿城不过三日路程,天越境内,不知松山的人恐怕少之又少。”
沐梓渊侧头,平淡的言语里暗含些许调侃的意味。并非他知道的多,而是我知道的太少。
“我在槿城,极少出过门。”
“罗秋笙放心将任务交予你完成?也不怕你不识路。”
“有秦默与我一道,认路的事情不用我操心。”
我就是再不济也不至于出了思过门就回不去。
那边没了声响,我抬头,沐梓渊已经平视前方。我敛下眉目,兀自思索。
“秦默除却认路其他也是不会的,他的脾性我再清楚不过。他只关心机关暗器,说到底,罗秋笙是让我给他善后的。”我叹气,语气无奈却又欣然。
我绝对是刻意提及秦默,心里自知无果,还是有意试探。松山鸟鸣境幽,那袭轻缓的白衣在雾色中迷离,也端出了几分温柔来。想到齐孜的话语,连带着近日他着实令人感到反常,与其枉作猜想,不如先发制人。
费尽心思,不抱期许又暗自触探。不敢去想又偏存猜疑,这样的行为令人痛恨。他若一直高高在上,令人遥遥相望便罢了,偏生某一瞬似是而非的举措使人不甚坦然,起了念想。
我在心里叹气,一路找寻神匙,或许时日还长。不能靠着念想度日,总归要自己将它折断才好。
“站住!站住!姓展的,等等我……姑奶奶我走不动了,你听到了没有!喂……”
女子的叫嚷打破了山间的沉静。
这个声音我还算熟悉,冤家。想到戚嫣,想到展图,两个字便浮上脑海。
男子黑衣黑发,长手长脚,一步三阶。已经赶在了我与沐梓渊前面,毫不理会被他远远抛在后方的女子。
片刻后,前面的黑衣旋即折了回来,几步跨到沐梓渊跟前站定。一双眼睛打量了半晌。
“你竟然跑到松山来了?快!弄两颗药给我,最好是吃了能令人睡上几夜的。”展图望着沐梓渊,满脸急切。
我心存几分惊叹,沐梓渊易了容,他竟然还能一眼便看出来,委实不简单。
“你身上的蒙汗药已经足够令山上的人睡上几夜醒不过来。”沐梓渊错身绕过他,不予理会,继续前行。
“我早试过了,这些药对戚嫣起不了作用,否则我还来找你作甚麼。”展图叫道,急切地又挡住沐梓渊的去路。
“毒药。要不要?”
“你想害死我。我爹云游回到山庄正要赶上乞巧节,二话不说便要我陪着戚嫣到松山来,与那丫头在一起简直要天翻地覆。打又打不得,骂也骂不过。沐大爷,您别开玩笑了,快把药给我吧。”
展图心神俱裂,哀婉凄切的语气听得人咂舌。
“只有毒药。”
“你……你敢不等我!你……你活得不耐烦了……”
不等展图再开口,戚嫣已经赶了上来。她整个人气喘吁吁,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戚嫣上前,作势要揪住展图的衣襟。
她并没有成功,脚下一滑,伴着惊呼声,人已从石阶一侧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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