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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初露
“从说书人那儿听来的故事。炎臻皇帝驾崩,朝纲紊乱,有财有势的人争着想做皇帝,一时间烽烟四起,满地萧萧意。三纲五常的律例在乱世里只会沦为笑柄,位高者一心攀高,卑贱者但求苟生,哪里还有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仁、义、礼、智、信更是摒弃。”
她顿了顿,才又继续说下去:“活着比什麼都重要,有人挥泪离家征战,望能保得安宁,有人夜夜秦楼楚馆,强作歌舞升平。这一刻不知道下一刻的命,心中早就无望,却还是等着战乱结束之际。知道日月双剑麼?”
芸季转变的话语问得人一愣一愣,她刻意复述说书人的原意,连语气也能够将人带入朝代更迭的悲喜里。
我摇头,静待她接下来的话。
“乱世出英雄。手持日月双剑的将军一路披荆斩棘,他带给人们重生与希望。左手日剑盛烈似火,右手月剑欺霜赛雪。令他盛名的不止是乱世里的纷战,还有……手刃了那时让人闻风丧胆的修罗。性暴戾,喜杀生,兼嗜血。”
“门神……”我低语,似有所想。
“你们也看到了?倒贴的门画描的正是这位刽子手。这之后,百姓心中的英雄也消失无踪。年月无尽,一代一代人的记忆随着黄土掩埋,人本无情,不知疾苦,不晓得安平盛世的来之不易,没有人还记得那位将军,日剑流金与月剑镂冰就跟炎臻墓一般沉没于那段乱世,甚至……连史书都无记载。”
“我说完了。”芸季扬了扬语调,呼出一口气。
“就这些?”
这就是她的发现?且不论真假,这个故事于地图没有任何干系,有干系的或许只有那位英雄将军,百年滔滔的岁月里,早已换人换事,星辰都变了几变,无迹可寻,无处可寻。芸季要说得绝对不止于此,混迹江湖已久,她与我一样,每日不是闻人生,便是闻人死。不会有深闺小姐“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的绵密心思,书里可歌可泣,百转回肠动人爱情撼动不了我们。她说这个故事,也绝不会是像语气里那般有对英雄的惋惜。
“当然不是。月剑镂冰……我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到底是在哪里呢……”芸季苦恼地喃喃自语。
“倒是叫你误打误撞遇上了个知事的说书人。璃国历代皇帝继任都会在神坛祭天,君王手拿宝剑作舞,祈求风雪能小些。璃国子民信神信佛的思想早就根深蒂固,所以祭奠隆重,君王才能立下威信。七年以前,我老头子在璃国凑巧就看见了神坛的祭典。虽说执剑的人不见得如何,那场风花倒足令人赞叹,叹的是他手中的剑。澄亮的光华,水月清明,鹅毛小絮,白蛇吐信,至阴至柔的一把剑,配得上它的名字——镂冰。祭典过后,再也没有见过镂冰,应是被君王妥善安放了。”
齐孜的话于人来说却有一番冲击,将军……镂冰……璃国……地图,若有似无的轨迹好过茫然无序。
“对了!就是璃国,我当时和公子就在那里!”芸季如梦初醒。
“余下的事先回思过门再商议。”我起身。
“可是公子……”
“我们守在这儿也没有办法,兴许他们早已经回去。”我打断芸季要说的话,再等下去难保不会遇到又一批药人。而沐梓渊……若真在这里,他与秦默一起要好过与我们一群人。
芸季点了点头,她懂得权衡大局。
“晟公子?”
我正想叫他起身,却不想瞥见那人在发呆。
晟曦将大半身的重量靠着树干,整个人有气无力,双眼直愣愣盯着芸季的方向,仿佛维持姿势良久。眼瞳黝黑,无边无际的暗似深渊引人沉陷。仔细打量不难看出他心神全然不在此处,他有些失神,黑色的眸子没有焦点。
此情此景落入芸季眼中又作它意。男子毫不避讳地盯着一名姑娘看,怎麼说都是于理不合,更何况她还是被盯的那人。她并非矜柔的人,饶是如此还是禁不住面上一红。
“喂!赶路了。”芸季冷不丁凑到晟曦面前大叫,缓解突生的尴尬。
晟曦回神,而后低下头:“抱歉。姑娘的故事,讲的很好,我……一时听得入神。”
他低着头,看不到脸上的情绪,谦礼的话语下有一瞬不合时宜的冷意。
“走吧。”晟曦微笑。
山水般温和,方才所感令人疑为错觉。
回去要比来时顺得多,一路上并没未遇到有人拦路截杀,平静得紧。
“救我……救……”双脚被人抱住,拉住我的人气若游丝,胸口一记刀伤,犹如细丝,泛着新生的粉色。
“有没有调理内息的药?”我问齐孜。
“小姑娘就知道浪费我老头子的药,一百两银子一颗。”他倒出一颗药丸,极为痛心递到我手上。
“谢……谢……”
“不客气。你还有两日的命,应该赶得及回去告诉派你去思过门的人,不要妄想再打什麼主意。”
我撇下那人走远,不去理会他脸上的惊愣,那伤口,我闭着眼都能描下来。
炎炙,火焰的盛开,美丽的名字,很难想象它不起眼的模样,仿佛都能看到罗秋笙挥刀的从容,唇角定是一抹轻蔑的笑。
他留着人几日的性命,显然已经是一种警告,他不是好脾性的人,惹急了,几十条人命与几百条人命无甚差别。
我心里被方才的人搅得混乱,不论哪门哪派,已经……越来越不安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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