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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绢
谢衍自小练武,鸡鸣便起。
他起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商家的被子里填的是蚕丝,十分柔软轻便,新床足够大,够两个人随意翻滚,他现在一个人躺在上面甚是惬意。
惬意得谢衍甚至不愿意起来,谢家是豪门,以武传家,屋子里的用品虽然自然高贵无二,但是却不会如同商家一样但求舒服不顾勤勉。谢衍出神的盯了一会儿五彩流云纹织锦夏布帐子,才翻身起床。
拉开衣柜,里面是崭新的服饰,甚至还为他备了精美的革靴,谢衍穿戴完毕,绕过一片狼藉走到外室榻前,居高临下的看了看榻上缩成一团的商琼。
淡淡的天光里,她皱着乌黑的眉,柔嫩的嘴唇紧紧的抿着,泛着光的脸蛋绷得紧紧的,乌黑的长发掩着一段腻白的脖颈和大红刺绣的喜福一般透着一股子娇生惯养,堆金砌玉的懦弱。谢衍鄙夷的撇了撇嘴,他所接触的都是上等贵族,那些贵女无一不是文韬武略,一身贵气,便是再怎么样也不会对一个丈夫的侮辱忍气吞声至此等地步。
若此女子,也配做他谢衍的妻主?
谢衍讽刺的笑了笑,一脚踢在榻上,商琼一惊猛地翻身坐起,乌黑的眼睛瞪着面前的人,浓密的头发有些乱,黏在粉白的脸上。谢衍漫不经心的说:
”起床!“
大衍男子初精是淡紫色的,现在白绢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结婚第一天要起床去给父母敬茶,谢衍自然不忿嫁到这里来避祸,但是他也不惧怕谁,若是让他向这些贱民低三下四,他宁可回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好。
鄙夷轻慢的目光在商琼脸上流连一下,谢衍轻嗤了一声,这个贱民家的小姐养得简直跟贵族府邸后院里面的娈童一般。嫩得能掐出水来。
商琼皱着眉头沉着脸坐了一会儿,这一夜睡得她全身冰凉麻木,缓一缓身体,她慢慢的站了起来,走到隔帘后,把喜服换了,自取一件墨绿色的外袍换上,那件衣服是斜纹布面,呈现出一种锦缎所不能呈现出的柔润浓郁,一上身越发衬得她眉目分明,人净如玉。
商琼并没在意身后谢衍的目光,她皱着眉头来到床前,掀开被子,看了看雪白的绢布,回头又看了看傲慢的谢衍,无奈的说道:
“我找青竹过来”
谢衍眸光一厉,冷笑道:
“你敢”
商琼乌黑的眼珠和他灰色的眼睛较劲良久,咽下几乎要冲口而出的狠话,自己转过身去安慰道,算了,都已经是夫妻了,又不能休了他,休了他难道让他回去岌岌可危的谢府么?相见都是缘分,何况结为连理,既然都是一家人了,何必逞勇斗狠的做到绝处?父亲也在大婚前教导她让一让总会令人记得你的好,慢慢的也过成了一个温暖的一辈子的。
商琼叹了口气,再说,她是商家的长女嫡孙,不能在大婚的第一天早上就让人看笑话!
翻出柜子里的各种东西,总算是把白绢染了个以假乱真的颜色,商琼拿着白卷趁着天光看了看,刚松了一口气,冷不防谢衍在身边一巴掌扇了过来。
商琼一侧身,被指头尖堪堪抽到了下颌,顿时大怒,低吼道:
“你做什么?!”
谢衍五彩灰眸就像是看脏东西一样的盯着她
“恶心”
商琼低声咆哮道:
“我警告你别得寸进尺!”
谢衍乜视着她,毫不在意的一哂,商琼攥紧了白绢沉着脸重重的踏着脚步从他身边风一样的卷过、她走了,谢衍也觉得有些无聊,慢慢的坐在椅子上看天,从来都没发现,离开谢府居然是这么的寂寞。
按在椅子上的手掌,指尖忍不住轻轻的碾动,那女子皮肤滑如膏脂,就像是好男子一般,就这么一碰竟然就像是浸润到了他覆盖着剥茧的指尖里了一般,滑滑的缭绕不去。
谢衍眯起眼睛,不晓得她和多少男子鬼混过,居然能那么轻易的就调出男子初精的样子,冷哼一声,谢衍心里愈加鄙夷她起来。
这种商户之家,果然就只能养出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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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早饭的时候,果不其然,谢衍就看见她又恢复了脸色,就好象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伺候早饭的都是女仆,没有一个看到他的脸不满脸惊愕害怕避之唯恐不及的,谢衍抬眼瞟了一眼默默用饭的商琼,心想,也就这种窝囊废才会毫无反抗的忍耐住天下女人所不能忍。
他豁然一笑,抬了下光秃秃的眉,也许不是个窝囊废就是个伪君子,总之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吧。
敬茶的时候,安氏险些被惊得晕了过去,商彤脸上也难得的带出了些许愧疚,不过这些商琼都懒得应对,她安安静静的给两人供了茶,便十分疲惫的告座了。
谢衍不肯跪,站着奉了茶,安氏看他如此的桀骜,又看了看自己女儿略有些苍白的脸色,眼泪都快忍不住下来了。商彤本来想要教训商琼两句,不要怠慢了夫婿什么的,看此情景,如鲠在喉,也不好说什么。
谢衍随便的在商琼下手坐下,也不开口。
一时之间偌大的主室便异常的安静起来,商琼喝了几口热茶,感觉头脑有些昏沉揉了揉眉头,安氏心疼的说:
“琼儿,可有不适?让父亲替你寻个医生看看?”
商琼还没开口,商彤便咳了一声道:
“她都成家立业,自有小两口的日子要过,你就不变操心太过了”
安氏眼中显出一缕怒色来,脸色不愉的坐在一边儿。商琼看着父亲这样,未免心情烦躁,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大了,家里连个缝隙都没有,便道:
“昨日竣婶说,有批货物要运到潘合,这一路上翻山越岭的我不太放心,明儿个跟着走一趟”
商彤愣了愣,沉下脸来:
“你刚新婚不久,就想丢下新人去?真不知道谁把你教成这个样子!!”
一边儿安氏重重的放了茶杯,那青瓷砸在案上发出砰的一声,一时间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惊愕的看着他,他长了一张瓜子脸,下颌有些尖,皮肤和商琼一般的好,眉目并不出众,可是本人却有一种温柔如水的安静气质,商琼长这么大,也没见他竖过眉头。
冷不防这一下,连商彤都有些无措。
安氏扶着袖子慢慢的站起来,冷道:
“琼儿”
商琼赶忙站起来,安氏走上前来摸了摸她的额头,爱怜的拂了拂她的黑发:
“琼儿,你去压货身体可还好?”
商琼看了看商彤,抿唇不语。安氏握住她的手:
“难为我儿了,大婚几日确实不便外出”
商琼看着自己父亲泪水满溢的眼睛,也不免有些委屈,安氏擦了擦泪水:
“不过父亲想去陈安庙里诵经念佛,你下午送父亲一程吧”
商琼大惊,商彤也站起身来喊道:
“夫君,夫君你这是.....”
安氏握着商彤的手,冷冷的看了看屋子里的两个人:
“我安璇不是出身名门,比不得一呼百诺的人上人,可是我安璇就这么一个女儿,我安璇从没舍得给她半丝委屈受过!妻主你是一家之主,你在这个家里说一不二,安璇不敢有异议,可我的孩子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商彤低叱道: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安璇把眼泪咽下肚子:
“妻主嫌我说话不中听也罢,只要一纸休书,你我二十年恩断义绝,男嫁女婚各不相干!”
商彤瞠目结舌。商琼赶忙扶了安氏的手臂:
“父亲,父亲”
安氏摸了摸她的额头,厉声道:
“都是死人么,还不快请大夫!”
商琼病了,躺在新房的床上烧得满脸通红,青竹被安氏从他身边调了过来,守在她身边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屋子里来来去去的仆人一会儿就拾掇整齐,满屋子窃窃私语的谈论着商琼娶了个骄横跋扈粗鲁凶悍的丑八怪。这些商琼心里都明白,可她又能怎么样呢?
这时候谢衍正坐在后园子里,王宫就站在他的面前,小心翼翼的说道:
“小主子,您暂且忍一忍,他们一个商户之家是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谢衍一伸手,将石头上砸了个拳头印子,咬牙切齿道:
“我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等羞辱!她一个贱民能睡在我的屋子里已然是万分荣幸,难道还要睡到我身边来么?!!笑话!!”
王宫道:
“是是是,小主子想怎么样?若不,老奴这就斩杀了那个不知好歹的男人?”
谢衍攥紧了拳头,半晌,吁了口气:
“算了,再找下一家也未必会好”
王宫赶忙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衷心道:
“小主子英明!”
谢衍冷冷一哼,道:
“警告一下商彤,叫她别想往她女儿身边塞人”
王宫略有些犹疑,道:
“小主子,反正我们是暂时栖身,何不让她愿意跟谁就跟谁,落个清静?”
谢衍碾了碾手指,冷冰冰道:
“我的东西,便是名义上的,也是那些贱民能碰的么?!你当我也是贱民么?!”
王宫顿时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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