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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蛇眼
医生说池胤中毒后处理及时没事,但是腿骨受伤得好好修养。他的一条腿被高高吊起,被迫躺在医院病床上,丝毫不能动弹。
池胤郁闷得厉害,心想这么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自己连续躺了两次病床,实在是祸不单行。只见小政、池剑、二爹手脚也打着绷带,简直就是一群难兄难弟。不过他们和自己比起来伤势很轻,多为皮肉擦伤,没有伤到筋骨,丝毫不影响活动。看他们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的,池胤心理说不出的窝囊。
他抬头看着小政,胸中疑问又浮现出来,恨不得抓住他一口气问个清楚。忽的看到小政眼神呆滞神情落寞,便也欲言而止。他感慨道:是啊,对现在的小政来说,自己就是一个陌生人,就算小政怀着满腹不安抑或是知晓真相,也不会敞开心扉向自己吐露。池胤这样想着,又低下了头,神情黯然。
堂哥池剑站在小翠的病床面前看着她,眼神失焦,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小翠依旧在昏睡之中,神情宁静安详。由于身心的疲惫,她的脸色显得毫无生气,却反而透出如玉剔透的清丽,远看活像一尊白如凝脂的玉像。
池胤也看得出神,正在这时,小翠弯翘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她的眼脸缓缓张开,露出了清亮明澈的眼眸。
“噢噢醒了?!”二爹喜形于色地说道。
小翠直起身,徐徐环视了一下周围。才渐渐恢复了神色,“我们出来了?”
“恩,你昏迷了很久。是堂哥救你出来的。”池胤颔首对她说道。
“喂,有我的功劳吧?”二爹委屈的抢词道。
小翠摸了一下头,眼神突然又暗淡下来。似乎是回忆起了方才发生的事情,尽管现在自己安然无恙,却忘不了见到段婆去世那触目惊心的景象。
“婆婆她……”她的声音都在颤抖。
所有人一时说不出话,都紧锁着眉头。小翠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悲痛,泪珠不禁从眼角掉落下来。她咬着嘴唇,使劲地用手和手臂擦去。
病床旁边的池剑一声不吭,缓缓地掏出一块手帕递到了小翠手上。她抬起头看着他,睁大了眼睛。随后抿了抿嘴,接过了手帕,稍稍擦拭了一下眼角。
隔了许久,小翠心情稍微恢复好转,才启齿絮语道来。
“婆婆她……可能已经预知到这个结果了。几天前婆婆得知了池晟叔叔失踪的消息,便立即吩咐我赶过来。”
“段婆婆她还说了什么吗?”
“她说池家此次凶多吉少,尽全力都要将灾害变到极小。但是自己已经上了年纪,很多事情无能为力什么的。我以为她是在忠告和托付我…没想到……”她在这里哽咽住,仿佛不忍心再说下去。
“婆婆她托付完我之后,就说要出门一次,要去山里打坐什么的。婆婆她每年都会去山里闭关打坐,期间不允许任何人惊扰,就连我都不让跟去。虽然我有些担心,但是一口被她拒绝了。”
“后来呢?”池剑问道。
“后来……就变成这样了……”小翠绝望而无助地说。
听到这里,池剑一瞬间露出了诧异的神色,随后转过头去开始思索。隔了一会,他回过头,问道“你还记得你昏迷前看到了什么吗?”
二爹立刻朝池剑挤了一下眼睛,像是在说: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然而池剑神情严肃,丝毫没有收回的意思。
小翠无可奈何便嗫嚅着回答道“婆婆她戴着金色面具,眼睛……没有了。”最后几个字眼几乎轻的听不到声音。
“以前,你婆婆眼睛是怎样的?”
“婆婆她的眼睛就是盲的,眼球发白,被称作是琥珀眼。”
池胤全神贯注地听着,“再之前呢?”
“什么再之前?”这次换成小翠露出了懵懂的表情。
“失明前的眼睛是什么样子的?”池剑焦急地问。
“嗯……”小翠犹豫了一会,“婆婆她好像是近视,我还很小的时候眼神就不好。老人们都说是视力渐渐退化然后失明了。”
池胤听着也觉得有些蹊跷,照道理说人老了一般都会远视而不是近视,应该是戴老花眼镜。
“你确定是近视?”池胤质疑地问道。
“恩不会有错。”
池剑听到这里也脸色大变,追问到
“那还有什么异常么!?”
“什么异常?……哦!”小翠突然睁大了眼睛,“我想起来了。婆婆的眼睛不好,对光的反应慢,医生说她瞳孔收缩很慢。瞳孔收缩的时候,眼黑竖向变窄,看起来像椭圆,或者梭形。”
“看来应该不出所料。”池剑似乎知道了什么。
“怎么了?!”在一旁的池胤按耐不住好奇地问。
“段婆拥有的——是蛇眼。”
“啊,什么蛇眼?”二爹也显得莫名其妙。
“蛇眼,顾名思义,类似蛇的眼睛。蛇眼有两种外表特征,一是近视,主要靠身体来感知周围的食物;另一个特征——便是梭状瞳孔,对光亮反应迟缓,在强光照射下就会变成瞎子。”
“你的意思是……难道段婆是条蛇?”二爹挤着眼睛,阴阳怪气地问道。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池剑截然否定,“‘蛇眼’只是一个称法和比方,蛇还有一个特性便是能预测许多自然现象,比如地震和天灾,甚至是自己的死期。蛇一般在预知了自己的死期之后便会藏身到深山的洞窟之中,不让别人发现。”
“小剑你到底想说什么啊?怎么越说越玄乎了。这和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么?”二爹呆愣地问道。
“我猜段婆失明的原因,很有可能是被强光或者其他的东西照射,本来瞳孔收缩的自卫功能没有起效,就此失了视力。”
“啊……”小翠惊悸地捂住了嘴巴。
池剑继续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段婆是神巫,神巫的能力多为奉供以后才换得而来,所以多有极限。他们就算能预知自己或者他人的前世今生甚至是未来,却很难有能力自保其身或者改变运数,命到尽头自然只能依从天命。我猜……她早已猜出了自己的劫数终焉,所以尽全力为这一天的到来做了准备。”
池剑辩解道。
“婆婆……”小翠已经按耐不住内心的万分悲痛。
“可是他怎么会躺在鱼凫王墓的船棺里?”池胤反诘道。
他愣了一下“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和我爹应该也有关联。”
“什么关联?”
“我说不清楚……比如说…爹经常说要找的东西,还有什么‘归宿’。”
池剑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池剑不知道要如何解释自己的猜测,那是一种不祥的既视感,在他内心深处形成一道不祥的波纹,逐渐扩散而去。
池胤听得毛骨悚然,段婆、蛇眼、预知、归宿,每个关键字都如此玄虚诡异,让他不寒而栗。他想象着:莫非自己在树洞里遇到的段婆,其实是个蛇妖,而他们遇到的那条蛇即为段婆所变。他立刻晃了晃脑袋,心想是不是恐怖片看多了,居然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但是他依旧不放心,便问道。
“那神树叔洞里的蛇怎么说?”
“蛇不会随便攻击人。咬你的那蛇很可能是在树洞里冬眠或者安家,怪是我们惊扰了它。”池剑说道。
“嗯?那它怎么会怕你的血?”
“那蛇年寿已长,活像蛇精,我只是试着用了古传的亮掌驱蛇的手印,画了道符。没想到真的起了作用”
在一旁听得莫名其妙的二爹终于不耐烦了,
“哎哟小剑啊你怎么美国留学回来还信这么些迷信的东西啊?简直比二爹我还老套啊。什么蛇精啊道符的,也太不切实际了吧。”
池剑被这么一说,眼神突然变得犀利慑人,瞪了二爹一眼。
二爹被他这一神情吓了一跳,赶紧闭上嘴巴。转身过去,置换话题地对小翠说
“小翠姑娘也被太伤心,咱都没看清棺内躺着的是谁,说不定段婆和我大哥都还活着。回到家正等我们呢。”
听到二爹这可笑的阿Q式自我安慰,所有人连苦笑的力气都没了。如果这次二爹说的,也能像他至今的乌鸦嘴一样显灵,那该是多好的一件事儿。池胤依旧还无法相信自己的大伯和段婆惨死的事实。可是无论自己如何祈求他们能够活过来,已经发生的事情都无法改变。
池胤直了一下腰,转头看向小政。小政也正盯着这边,他满脸困惑,显然是因为没有听懂他们说的中国话。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了一会,池胤觉得有点尴尬,赶紧将眼神撇开了。再一想,觉得有点惭愧,对不起小政。这次出行,小政总是被置于话外,自己也根本没尽到向导翻译的职责。
正在这时,小政突然张开嘴巴唤道。
“いんちょう”
“嗯?!”池胤一怔,惊诧万分,扬声问道“小政!你,你都想起来了?!”
小政看到池胤异常的反应,露出疑惑的表情,
“不,不是。难道…不能这么叫么?”
“啊,不,不是”池胤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摆了摆手,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刚才为止不是叫我池桑的么?”
小政愣了一下,坦然笑了出来
“不,其实现在有了池剑桑,所以我想区别一下你们兄弟。所以…给你起了个昵称。不喜欢么?”
“啊”池胤倒抽了一口气,之前的惊喜又付诸东流,他摊了摊手,故作镇定地说“可,可以,没问题,你爱怎么叫都可以。”
“いんちょう,谢谢你。”小政微微朝他点了点头。
眼前的小政,用再熟悉不过的方式呼唤着自己的名字。池胤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他一瞬间有种错觉,以为脱轨的现实已经开始回归正道。而这个想法只不过是他一时的痴心妄想。他怎么都不会想到——5年来向来性格别扭任性的小政,居然也会露出会心的笑容,直率地向自己道谢。
一切就像回到了最初,两人阴差阳错地相遇、相处、相知,之后渐渐成为无话不谈的亲友。池胤甚至开始怀疑,这样坦率的小政,才是他内心真正的一面。又像是一个新的小政。如果真的是这样,一切都已经重来,那么他回忆里的小政,到底又算什么。
回忆抑或是现实,他到底应该相信哪一方。
“小政…”他吐出这个名字,如同一声本能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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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对话好多推理,总之各种杯具了。
下一话开始转回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