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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 夜市
“……”
“……”
缇奇饶有兴致地看着对面的少年。
“缇奇，这个玩笑不好笑。”少年气鼓鼓地嘟囔着，“一点也不好笑。”少年一头银发湿漉漉地贴着额角，这会还不时滴着水。
“是吗？可我觉得挺有趣的。”对面的肇事者笑得幸灾乐祸，“尤其是少年你现在的样子。”
“有这么欺负学生的老师吗，亏你还笑得出！”亚连没好气地瞪着他，抬手抹了把脸。
“那是少年你自己没本事，”缇奇转了个枪花，笑道，“不然就像我当年那样，反过来欺负老师……”话音未落，眼前白影一晃，手中那把玩具水枪就已被少年夺了去。“这还用你说。”亚连举起水枪，扬眉吐气地看着他。
“还真是遗憾，”缇奇变魔术般地又掏出一把，“枪，我是最不缺的。”说着又一道水柱喷了过来。
“就知道你还有后招！”亚连灵巧地一闪而过，转身就发起反击。
“哟，敢和王牌杀手玩枪战，小子胆色不错嘛！”
“啊！这是什么？缇奇你赖皮……”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公平决斗了？”
“不是……怎么还有？！你到底藏了多少枪啊……”
“啧啧，逃跑的不算男子汉哦少年。”
“啊啊不玩了我投降——”
“诺亚的字典里可不存在‘投降’这两个字，看来还真得好好教你一下……”
“不玩了不玩了！我……我阵亡了还不行吗……喂！”
于是，就在这样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某个不知名的小竹林经历了一场欢愉的洗礼。那漫天水珠映衬着无数张同样的笑脸，于接连不断的嬉闹声中折射出万千晶莹。
一阵清风拂过，扰得竹枝沙沙作响，乍听上去，仿佛整个竹林都在笑。
“阿嚏——”
白色小脑袋一顿，又是几滴水珠被甩了下来。
“都怪你，我好像感冒了。”少年吸吸鼻子。
“这么容易就感冒，你也真够差劲的。”一条白毛巾从某个方向被扔过来，准确无误地罩在了亚连脑袋上，“看来还得再好好锻炼一下。”
亚连抓着毛巾在湿嗒嗒的头发上乱揉，毛巾里隐隐带着些男士香水的味道，很好闻。其实缇奇的整个房间里都有些这样的味道，淡淡的，内敛而深沉，一如本人。
房间布置得很简单，收拾得有条不紊。亚连正瞧着墙上的一板塑胶靶子，上面插着几支造型别致的飞镖。走进一看，是蝴蝶的形状。
“让我看看……还真没几件衣服能合适你这发育不良的……”缇奇脱掉了上衣，在衣柜里摸索着。
“我才没发育不良……”少年转过身，刚要继续抗议却又停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缇奇触目惊心的脊背上。那里有着许多深浅不一的伤痕，有刀伤、枪伤、烧伤，甚至还有几处极不规则的钝器挫伤。虽然在岁月的洗礼之下都已淡去很多，但明显曾危及性命的那几处伤也依然能够分辨出来。不难想象，它的主人曾有着怎样的过往。
“你背上的这些伤……”
“嗯？”察觉到视线的人瞟了眼自己的后背，旋即就轻描淡写地调侃道，“哦，业绩勋章嘛！这有什么稀奇的，干咱们这行，只要活下来就是赢家。”缇奇终于找出了一件自己最小号的紧身针织衫，随手扔给亚连，再拎了件细条纹的白衬衫自己换上。
“我们几个都是从小被扔在路边，差点饿死冻死的时候让千年公给捡回去的。之前为了生存，或偷或抢什么没干过，也不差再帮别人干些事，更何况那个人救过我们。”
“那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害怕么？”亚连换好衣服，望向缇奇的背影。
“记不得了。总有第一次不是，他不死就我死。”对面的人站在镜子前打领带，“我们被扔进一个狼圈，一百人只允许出来十个。”缇奇转过身，笑着一掸领带。“我是那幸运的十分之一。”
亚连望着他，没有说话。
“别这样看着我，同情这种东西是对一个杀手莫大的侮辱。”缇奇佯装不满地使劲挠了挠他脑袋，又摆出了说教的样子，“你要是不好好学，说不定哪天也就交待了，今天那几枪……”
咕，咕——
刚说到一半，一阵响声忽然就传了出来。缇奇低头一看，声源似乎是某人的肚子。
“我饿了……”某人可怜兮兮地宣布。
“老板给我来十对鸡翅十个蒸糕十条秋刀鱼十碟……”
亚连一口气报下来一长串菜单，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敲着桌面往里瞅，两眼放光口水直流，简直就差从椅子上蹦起来了。
“好嘞！马上到！”大排档的老板乐得合不拢嘴，干劲十足。
“给我一份生鲜锦鲤。”缇奇松了松领带。
“好嘞，还有呢？”
“没了。”别以为每个人都像这只怪物那么食欲旺盛。
缇奇扭头瞧着身旁已经开始吃得热火朝天的少年，忽有些好奇。
“真不知道你吃这么多都长哪儿去了，从小就这么好胃口？”
“唔……也不素（是）……”亚连不停地塞着食物，有些口齿不清，“可能还最（在）森（生）长期吧。”
“结果也就长成这么一丁点？”
“缇奇你很吵诶！”被戳中要害的某人丢过来个眼刀，一面费力地咽下满嘴食物，“再不吃你的锦鲤就要凉了。”
“本来就是凉的。”
“……”
亚连又往嘴里塞了根鸡翅，咕哝了句，但只发出几个含糊的音节。
“你说什么？”
“我说……”亚连喝了口水，“这顿你请！”
“干嘛我请。”
“因为你以大欺小啊！老师请学生吃夜宵不是应该的吗。”
“哪来的以大欺小，那可是老师我用心良苦地在锻炼你！哎，好心没好报。”缇奇像是蒙受了莫大的冤屈，一面数落着对方，一面还是伸了手去兜里掏钱包。
“不管，反正我没带钱。”某人摆出了无赖样，继续狼吞虎咽。
“行行，我还真……呃，也没带。”掏钱包的手终于放弃了做无用功。
“骗谁啊。”
“不骗你。刚刚换了身衣服忘拿钱包了。”
“噗——”几根鸡骨头带着唾沫星子喷了一桌，亚连回过头，狐疑地盯着缇奇，而后者则报以一脸无辜。
“真的？”
“真的。”对方答得一本正经，不像是在开玩笑。
“不是吧，那怎么办？”刚还趾高气昂的眉头立刻就耷拉了下来。
“没关系，我有办法。”好一个气定神闲。
“什么办法？”
“很简单……”
缇奇得意地挑了挑眉。
“跑——”
“快！有人吃霸王餐！快给我抓住那俩小子！”
大排档老板操着锅铲就一头冲了出来，望着众店员远去的背影还愤愤念叨着：“我就看他们不像好人！就俩人还点那么多东西。长得还人模狗样的怎么干这种事！哎，这世道啊！”
可惜这两个不像好人的家伙身手倒是不凡，可怜的店老板今天注定是要亏大本喽。
“哈哈，没想到你会也来这招！太好玩了！”亚连笑得直不起腰。他是真的很意外，诺亚响当当的杀手居然也能有这么滑稽的时候。
“笑什么，还不是你害的。”缇奇斜眼瞪着罪魁祸首，而后者倒似毫不自知。
“真是对不住那老板了，他人还挺不错的。”亚连极其惋惜地望着小店的方向，“哎，就可惜了那好几盘东西，我都还没吃完呢！”
原来惋惜的是这个吗。
这会儿追来的人基本都被甩掉了，附近几条街都是人声鼎沸，一眼望不到头，想必那伙人追丢了也只好悻悻地回去。只是一想到桌上还摆着的几盘香喷喷的食物，还没吃过瘾的某人就不甘心地直咽口水。也不知是谁又惹馋了谁。
“那你再回去试试？我不奉陪了啊。”缇奇嘴上是这么说，眼睛却是笑着的。
“糯，糯米丸子！好想吃……”忽然发现了自己的心头爱，亚连无比心驰神往而又无可奈何地望着路边某家烧烤摊，垂涎三尺，大眼睛不住地眨巴。
可以不要这么萌煞旁人吗喂。
“啊，有办法了！缇奇，等会儿我请你吃糯米丸子。”这时亚连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间精神抖擞。
“你——请我？”缇奇一敲面前的小脑袋，又指向自己，一副看对方痴人说梦的表情，“钱在哪？”
“嘿嘿，”又是那般人畜无害的笑容，而少年眼底却明显划过一丝狡黠，“钱在那儿——”
缇奇顺着其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不禁笑出声来。
——那里是一排老虎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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