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狐

作者: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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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7 章


      昏朦中,一根冰凉的手指划过面颊,我激灵灵打个冷战,只觉得一股凉意从面颊攸忽而入,宛如一条细细的水银在体内流转起来,所到之处,原先纠结于肺腑之间的沉塞之感霍然而失,舒泰无比。
      睁开眼睛,只见一个高大的人影背光立于床前,双手不住在我的穴道关节处推拿揉捏,满头银丝在灯光下泛出奇异的蓝色。蓦地,一滴晶莹的汗水从的额头划落,滴在我脸上,我软软地唤一声“族长”。
      他看我一眼,两道剑眉一竖,开口说:“下山前,我交待你的话,你一句也没放在心上,该做的、不该做的,你全都做了。”
      我吐吐舌头,岔开话题:“族长,你怎么下山了?听小花说,游完洞庭湖你就要回山闭关修练的。”
      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面色更加深沉严厉,连放于桌上的烛火也似感受到他的不快,摇曳几下,重新立稳。
      另一个声音插进来说:“他是闭关了,不过知道你有难,便忙不迭地赶来了!”
      “小安,你也来了!”我惊喜交加,探头向族长身后看过去,一个白袍公子正立于窗前,面带微笑。夜风轻拂,带动他的衣角,淡定自如,一又黑眸比天上的星子还要亮上几分,宛若不食人间烟火。
      对上我的眼,他的笑容更加深了,说:“这次下山可学了不少乖吧?他啊,闭关闭到一半,浮念丛生,心里烦乱不堪,对我说恐怕是你,去了幻境一看,你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用千里传音你也没反应,连那一炉子药也顾不上了,拉着我便向山下跑。来的途中遇到你的小花哥哥,耽搁了一天,倒让你多吃不少苦。”
      “也没吃什么苦,倒像是睡了长长的一觉。啊,族长,我的腿有点酸,帮我揉一下,笨蛋,不是左腿,是右腿啦。”指导完族长,又说:“小花他还好么?上次在珞珈山一见,整个人瘦骨伶仃的,快成竹竿了。”
      小安摇摇头,收起了笑容,神色间也有几分黯然,说:“还是老样子,东奔西走,整个人风尘仆仆,眼解眉梢的忧色看了让人不忍,这次听人说苗疆的千黛草即将开花,便又巴巴地赶了去,衣服破了也舍不得花时间去做套新人,每天只睡两三个时辰。见到我们,也只是大略说了一下你的状况便上马要走,最后还是我的拉住了他,逼他好好吃了一顿饭,休息一会儿。”
      我也无话可说,若血婴还在,小花也不用如此千里奔波。看着族长,他沉静地说:“别求我,我也没办法。”
      族长停了手,待小安走上来替他擦拭了额头的汗,说:“我该说你是吉人天相呢?还是傻人有傻福?妖狐一族费尽心机抵御天谴,几千年来也没人成功,偏偏你就不费吹灰之力捡到一条性命。”在桌旁坐下了,喝口茶说:“我已经守住了你的元神,魂飞魄散的危险算你躲过了。可你现在的身体仍是十分虚弱,若要完全恢复,还是得回云雾山不可,你先睡一觉,天亮时便随我回去。”
      “不行!”我激动得在床上坐起来大喊。
      族长脸一沉,将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说:“没商量的余地,你下山已经够久了,又屡犯禁令,不但露出真面目,还在众人面前使用妖力,光凭这两条,我便可罚你永远不得下山。”
      我急得跑下地,抓住他的衣袖,哀哀地说:“我不想回去,小白的镖银因我而失,我要帮他找回来,我也不想离开他。”
      “凭你现在的身体,留在此地又有何用?况且,失了镖银是他命定的劫数,你难道忘了妖狐族不准插手人间事的规定?”
      “不管,”说不过族长,我干脆撒赖,一屁股坐在地上,抱住族长的大腿喊:“我不管,我不要跟你回去,就算帮不上忙,我也要留下来。你敢带我回去,我就砸烂你所有的花瓶。”
      族长冷冷地说:“我所有的花瓶已经烂了!”
      小安嗤地一声笑,忙又忍住。
      我一呆,又接着说:“我不管!族长,你那么厉害,想个办法让我留下来。”
      他低下头来看着我冷笑说:“现在懂得说好话了?我厉害?我要是厉害就不会有人想篡了我这个族长的位子了!”
      所有的动作都在一瞬间停止了,我仰头看着他,呆呆地问:“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全族的人都知道了,大家都等着看你要如何把我赶下来自己做族长呢!”说到后来,族长冷峻的声音渐渐多了一些戏谑,又有几分无奈,紧绷的脸也松驰下来。小安转过头去,肩头不住耸动。
      我嘻皮笑脸地说:“玩笑而已,族长你厉害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哪个不要命了敢和族长叫板,我第一个不放过他。”拍拍胸膛,双手握拳努力地看着他。
      小安走过来拉起我,说:“你别听他吓唬你,真带你回去,你又放不开山下,到时还不把他吵死,他怎么敢!”
      族长咳了两声,使了个眼色,小安自怀里掏出一个暖玉小瓶递给我说:“这是他调制的玉露丸。你现在不比从前,若想留下,这些滋补的药可少不了,吃了它,当能护住你的元气,不致流失。”
      我接过来,搂着族长笑嘻嘻地说:“族长,我现在妖力全失,谁都能欺负我,欺负我就等于欺负你,一族之长被人欺负了多没面子,所以我想你再多给我一些药。”
      族长哼了一声说:“什么药?”
      我扳起手指,数给他听:“吃了可以增长功力的是一种,让人百毒不侵的也给我一些,还有,吃了以后什么都听我的那种药,还有还有……”
      “行了行了,”族长打断我的话,说:“你当我是百宝箱,要什么有什么,出来得急,根本就没带在身上。小安,给他一点九神丹,再多可没有了。”
      我不信,抓住两个人搜了一遍身,见确实榨不出什么油水了,失望地放开他们,说:“小安,族长,你们留下来陪我几天好不好?”
      小安摇摇头说:“族里还有一些事要处理,况且留下来多有不便。”
      当东方的天空由黑转灰时,族长带着小安走了,临去时,族长突然在我头上敲了一下,说:“等此间事了,带你的小情人来云雾山,我让他与天地同寿,从此你们两个就可以千秋万载文成武德只见新人笑了。”
      说罢,将小安拥在怀里,冉冉飞向半空,内中犹传来小安的声音:“快点回来啊,没有你,山上可太平不少,大家还真不习惯。”
      ·····················
      天色大亮的时候,我抱着一盆米饭边吃边走向德王的书房,一进门,就见黑鸦鸦的人跪了一地,德王坐在书桌后,面色已经不能用不好来形容了,简直就像一头要择人而噬的猛兽。
      为首的冬梅正失声痛哭:“奴婢昨夜就坐在椅子上盯着公子,没敢离开半步,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一睁开眼睛就正躺在床上,本来还以为是哪位姐妹好心,忙赶到公子房中去替换,哪知公子竟然不见了,里里外外都找遍了,我……”
      从盆里挖出一团米饭送到嘴里,我向德王打了个招呼:“我没丢,我在这,你们没找厨房。”
      德王霍地站起来,眨眼间已飘到我面前,双手握住我的肩膀,两眼灼灼放光,说:“你……你怎么好了?”
      向他做了个鬼脸,我说:“我好了你不高兴吗?”
      德王闭上眼,深呼吸几次,拉我坐了,上下打量一番,突然紧紧把我搂在怀里,用下巴在我发心不住厮磨,口里喃喃地说:“你回来了,你没走,你回来了。”两只胳膊越搂越紧,直如一个铁箍圈住我。
      我推开他,又挖了一团饭填进嘴里,口齿不清地说:“我早就想来,可是在床上躺了这么久,肚子一直咕咕叫,就先去了厨房。”
      德王让下人们退下了,将我推开一些,又是仔细打量着,目光既热切又若有所思。
      我抢先说:“昨天晚上族长来了,是他救了我。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族长不让我说,他害羞。”
      “族长,你们狐狸……妖狐族的族长,他在哪?”
      “飞走了,就算在,他也不会见你的。你还是别打他的主意,他不太喜欢和凡人来往。”
      德王一笑,说:“你现在身体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个御医来看看,来人!”
      我拉住他说:“别费事了,族长连死人都能救得活,那些御医根本没法比。他要是知道你怀疑他的医术,会很生气的。”
      德王依然叫来了人,却是一个五十来岁、瘦瘦长长的中年人,进屋打了个千说:“王爷有何吩咐?”
      德王看着我说:“这是新来的管家,原来的那个被我赶走了,你看看这个可还合你的意?”我忙着将米饭塞到嘴里,只略略看了一下,低眉顺眼的,看上去倒还不招人厌。
      德王转向管家说:“去把牢里那几个御医放了,每人赏黄金一百两,好生安抚,就说本王行事有失分寸,让他们受惊了。再送些点心进来。”
      那管家出去了,德王见我还在不停地吃着米饭,将怀中的盆端了过去,说:“在床上躺了这么久,可饿坏你了。先少吃些,胃受不住!”
      我伸手去抢,他却忽然将盆高高举过头顶,左躲右闪,就是不让我抓到。一急之下,我和身将他扑倒在椅子上,两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腾不出手来抓米饭,便干脆将头伸到盆里大口大口地吃着。德王在下面先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然后便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全身无力,瘫在椅子上。
      佣人一进门,便停下了,面带惊讶。我直起身,嘴里叼着一团米饭,又将目标转移到他手中的点心上。
      ············
      各色点心如流水般送上来,摆了满满一书桌,我据案大嚼,德王只是在一旁面带微笑看着。
      一阵风卷残云后,我伸个懒腰,心满意足地拍拍肚皮,说:“差不多了,再吃了午饭,就有八分饱了。”说完向后一倒,躺在椅子上,闭眼说:“等午饭时间到了,叫我一声。”
      一觉醒来,已经是午后时分,我跳起来,喊:“午饭呢?你怎么没叫我?”
      德王把头向书桌一歪,又是满满一桌。
      吃吃睡睡过了三天,这三天之中,德王闭门谢客,凡有往来事务,不是交待给管家,便是以“身体不适,容后再议”给打发了,每日只是陪着我,不离左右。
      第四天,德王终于上朝去了,待他走后,我一个人抽了个空,摆脱佣人的跟班,百无聊赖地在园中独自乱逛。时近深冬,大地一片肃杀,呼出的气在空中凝结成了白雾,在湖边挑了一块平滑的石头坐了,看着湖面上的白雪,心下心忧。
      自洛阳一别后,与小白失去联系已经近半个月,问过德王,他总是用言语岔开了,轻描淡写地说不要我多管。问下人,一个个也都是守口如平,半点风声也不肯透露。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镖银可找回了?看来小白仍不知道我患病,不然他岂会毫无动静,想来应该是德王封锁了消息。
      正思量间,几个人在身前站住了,抬头一看,为首的正是德妃,身后跟着几个侍妾打扮的女子。
      见是我,德妃皱皱眉,转身要走。那几个侍妾却七嘴八舌地说开了,一时间但闻叽叽喳喳之声不绝于耳,“姐姐,这就是王爷新近的男宠吧?听说王爷为了他连福管家都赶走了,还说要让宫里的御医给他陪葬,也不知道哪里好?”
      “就是,你看他面黄肌瘦的,病怏子一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府里没饭给他吃呢?”
      “哪有人头发白成这样的,也不知哪里来的妖怪。”
      德妃雍容一笑说:“这些男宠媚惑人的手段哪里是我们比得上的,只是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现在得意,总有他难过的一天。走吧,园中好好地景致都弄脏了,吩咐下去,等会儿叫人来把这里打扫打扫。”
      我懒待跟他们争,站起来拍拍身上,说:“德王昨天晚上还跟我说,最近府里人多,要打发几个出去,你们小心一点,说不定先难过的是你们。”
      说完,也不理身后的大呼小叫,转过一个小径走了。
      走到德王书房前,正碰上德王领着管家与一帮侍卫浩浩荡荡地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向管家低声交待着什么。
      我迎上前,抓住他的手便向屋里拖,待只剩我们两个,我大声说:“我要走了,我要去找小白。”
      德王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语气里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危险气味:“你还是不愿留在这里,我做了这么多,你却还是对他念念不忘。难道就只因为我比他晚了一步结识你,就全盘皆输?”
      “不是,不是这个原因,这里很好,我很愿意留在这里。可半个多月了,我一点也得不到他的消息,我病得快要死了,他也没来。问你,你说不用我管,问下人,一听见小白的名字他们就跑,你让我怎么安心留在这里?若是有一天你有危险,我也会担心你。”
      “只是这个原因,若我告诉你,杨震远现在他很好,比我还好,你是不是就愿意留下来?”
      “比你还好,那是什么意思?”
      德王将管家叫进来,说:“现说一遍,刚才你对我说的话。”
      管家面带犹豫地看我一眼,德王摆手说:“无妨,不需瞒他!”管家清清嗓子说:“五天内,影煞共有四处分坛遭受正道的围攻。对方死三十一人,重伤五十七。我方死四百二十人,重伤无。据称,这次说服各大门派联手的正是杨震远,四次围攻有两次是以他为首。”
      德王转向我说:“以前我倒是小看了杨震远,论计谋,论手段,他实在是不在我之下。好一个围魏救赵的计策,不与我正面为敌,却去偷袭影煞,无非是想让我迫于压力交出镖银,而我一时轻敌让四处分坛失守,毫无还手之力。”
      停了一会他又说:“原九门提督李大人告老,老九他正与我争着送自己人上去。这个位子,职位不高权力不小,负责京畿冶安,拥兵五万,不可小视,朝中大臣又多半倾向于他。影煞连受重创,还要防备江湖中人再次偷袭,分不出力量帮助于我。我戎马倥偬十几年,多少风风雨雨都经过了,还从未落到如此艰难的地步,也不知能不能闯过这一关。你难道就不能留在这里么?”
      我缓缓坐下,心乱如麻,小白和德王到底还是正面交锋了。现在看来,小白略占上风,可是两军交战,情势瞬息万变,谁能保证下一刻仍然如此。小白兵行险着,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可德王苦心经营多年,根深蒂固,又岂是轻易撼得动的,更何况逼急了他,放手一博,天下未必有人能挡。
      我虚弱地说:“你们就不能不打么?我留下又能帮你什么!”
      德王说:“不用你帮我,嘿,纵然天下都与我为敌,难道我就怕了!我只是想有个人能在府里等我回来而已。”

      -_-\\\\\\:晋江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老是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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