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天监绝密档案

作者:用内力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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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不释卷一】波斯酒肆


      金吾卫北衙守卫禁宫,南衙掌京城昼夜巡视,南衙设左右街使,分别负责长安主两区干街道的昼夜纠察巡逻。左右街区的划分以朱雀门至明德门的大道为界,以东的万年县为左街区,以西的长安县为右街区。身为右街使的裴行俭任务极为庞杂,上至盘查可疑人士,下至护送老叟回家,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

      科举发榜刚过,裴行俭发现长安大街上酗酒闹事的人士多了起来,而且多半还是文人。这群文人中有金榜题名的,也有名落孙山的。金榜题名的三甲进士名苑赏花后呼朋引伴整上那么一桌,名曰探花宴,喝的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名落孙山的失意才子灞桥折柳后相约他年再加把劲冲榜,名曰折柳宴,喝的是“两度长安陌,空将泪见花”。有句话说得好,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裴行俭拿这群文人没辙,若要动他们一根汗毛,他们就送篇檄文,将金吾卫贬得禽兽不如。于是裴行俭命一干兄弟,采取非暴力不抵抗措施,只要没打得头破血流,缴了行凶器械就行了。

      这日申时刚过半,裴行俭巡街至布政坊,就看见一帮人冲出顺义门,勾肩搭背,吵吵闹闹的奔向西市。这帮人年纪都在二十以下,书生打扮,裴行俭认得,他们都是弘文馆的学生。弘文馆建于武德四年,曾名修文馆,后李世民继位,始改称弘文馆,收得大多是皇亲国戚、勋族贵胄的子弟,课业也不重,于是这帮官二代平日也很闲,经常奋发义气,指点江山万户侯。

      裴行俭自然是瞧不起这帮靠祖上萌荫的家伙,但也怕这群未来的文人遭遇上赴京赶考的士子。初唐时期,民风彪悍,书生佩剑也是常事,文人一扎堆,几杯黄汤下肚,酸诗一吐,两看相厌就动手,从文斗演化成武斗,弄个半残不死的,他没法和上头交代。裴行俭一想到这,便连忙跟上奔去西市。

      那群学生到了西市后,钻进一家酒肆。白灰泥墙、弧形拱门、马蹄状窗户,典型的波斯风情,裴行俭才到门口,就听得里面传出一声尖叫,他暗道不妙,劈手推门冲了进去。

      一道白光瞬间晃花了他的眼,光是从波斯舞娘月华般白皙的腰肢上发出的,映入他眼眸中,然后又反射了出来。裴行俭的目光立即被舞娘如灵蛇般扭动的腰肢锁住,流连忘返,无法收回。舞娘也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她对这个俊秀英武的男子扬起嘴角,动作幅度更大了,腰间金丝流苏回旋间,轻云般向他移来。随着她纤腰的扭动,手臂的伸展,裴行俭的呼吸渐渐浑浊,他忽然想去量一下这个女人的纤腰,是不是两手就能箍住。当这个念头冒出时,舞娘的唇已经凑到他的耳边,呢喃道:“小哥,你好俊……”裴行俭顿觉触手处柔腻异常,再一看,自己的手正搭在舞娘的腰间。

      未等裴行俭细细感受她腰上肌肤的细腻,舞娘拧身旋摆,带起一阵幽香,飞花般飘到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她头朝后仰去,腰肢如折断的花茎般无力慢慢弯下,这份腰力即使裴行俭这种习武多年的人也自愧不如。

      酒肆中又爆发出一声尖叫!随后是潮水般久久不息的掌声。

      原来是裴行俭多虑了,有这么颠倒众生的美女,再加上天魔女般勾魂摄魄的舞姿,难怪大家要亢奋到尖叫了。可他并没有放轻松,一个男人,一个有血性的男人,都受不了刚刚投怀送抱的尤物转投他人的怀抱,何况那人只是个娘娘腔的小白脸。小白脸二十来岁,五官精致绝伦,面目轮廓深刻,一笑间石榴花般红润的唇边,竟然漾起个酒窝。若这张脸长在女人脸上,当招来多少男子爱慕,可如今,只显得那男子阳刚不足,阴柔过甚。

      “魏先生,今天讲什么故事啊?”舞娘缓缓抬起腰,勾住小白脸的脖子甜笑着问道。

      “是啊,魏先生,今天讲什么啊?上回西昆仑上仙谱才讲到姜子牙呢。”弘文馆的学生也急急问道。

      那个魏姓小白脸捏了捏舞娘的脸,道:“西迪,你都缠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怎么讲啊?”

      裴行俭会些波斯语,知道西迪的是指所罗门神话中魔神西迪,它常化身绝色美人,这名字果然很适合那个舞娘。

      西迪嘟起小嘴,收回玉臂从小白脸怀里站起,狠狠点了他脑袋一下,走向离裴行俭最近的那桌。她朝裴行俭幽怨的道:“奴家被坏胚子伤了心,将军,能陪我喝一杯么?”说完,并伸出了手,那是双如水晶兰花般的纤手,再配上她潋滟的眸光,令每一个男人都不忍心拒绝。

      “禁夜闭市的时间还早,喝完了酒正好出去清人,顺便也看看那小白脸腹中有没有真货色。”裴行俭这样想着,于是同西迪一起坐下了。

      “啊,上回我们说到姜子牙来到西岐,姬发求他搭救兄长……”魏先生端着只晶莹剔透的白玉杯,走下桌道,“可怜那姬考已被纣王骟了!”说到这,他抄起旁人桌上的葡萄酒,给自己斟满,低头品了口。

      弘文馆学子中有人立即反驳:“没搞错吧,姬考不是被剁成肉泥了么?!”

      “小王爷,我问你如果有男人想动你的女人,你就将他杀了算了,不觉得太便宜那男人了么?”魏先生一口酒下肚,颊上被酒一蒸,泛起红霞。

      “自然不……”那李姓皇族只觉得魏先生那张脸真如春日桃花般醉人,可他又觉不对,猛力甩头,心道:“老子没龙阳嗜好!”心里这一乱,也就忘了说啥了。

      “既然王爷受不了,殷商天子也受不了,于是姬考……”魏先生走到裴行俭那桌,伸手对着一个少年腹下比了一刀,冷冷道,“被去势了!”

      那少年被魏先生狠厉的眼神吓住,深怕自己二弟飞了似的,赶紧用手捂住裆部。魏先生哈哈大笑,又蓦地一指裴行俭,问西迪道:“如果这样的俊秀公子,成了阉人,西迪美人,你还喜欢么?”

      裴行俭剑眉一挑,眸中掠过寒霜,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剑,利剑!只要一击,就能取下魏先生的小命。

      魏先生觉出杀气弥漫,忙笑道:“将军您别生气,别生气,小弟魏瑜就是打个比方。来,我请你喝酒。”说着就把手中的白玉杯递到裴行俭桌前。

      裴行俭冷笑了下:“不会喝酒,就别装爷们样。才一口就上了头,开始飘胡话了吧。”

      魏瑜讪笑了下,刚要取回酒杯,蓦地,面上血色褪去,额头渗出淋淋汗珠。他牙齿发颤着艰难道:“老子肚子好痛,茅厕在哪?”

      西迪抿嘴一笑:“不告诉你!”

      魏瑜拔腿就跑向后门,西迪急急道:“王八蛋,那是厨房,茅房在左偏门外。”魏瑜似乎没听见,掀了帘子就钻了出去。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魏瑜还没回来,酒肆中那群学生开始抱怨:“唉……故事才说了两句,又没人影了。”

      “请问,魏瑜那只王八在么?”话虽粗俗,可那人声音却十分好听,犹如冰划过水面般空灵清澈。众人纷纷扭头看向来人,只见一个二八少女斜倚在门上。她头梳双髻,簪着螭形珊瑚钗,螭嘴中垂下的水晶石在她小巧的耳垂边熠熠生辉。不过那辉光尚不及少女深棕色眼眸中闪过的幽光璀璨,顾盼凝眸间,足可将在场每个人的魂魄吸走。

      “他掉茅坑了!”

      “就是掉进茅坑,我今天也要把那王八捞出来。”少女的嘴角好似新出屉笼的蒸饺,轻轻上扬着,透出香甜的笑意,显得十分娇憨可爱。

      “姑娘是个精贵人,茅房那种腌脏地方去不得,还是我们去把魏先生拽出来吧。”有几个学生起身。

      “喂,五谷轮回之所,还分什么高低贵贱,凭什么她去不得?”西迪“噌”的站了起来,左手叉腰,右手朝大唐官二代们那么一指,“你们也给我滚滚滚,嫌这里茅房腌脏,下次别来。”

      少年们见西迪美人摆出茶壶造型,忙解释道:“我们只是考虑男女有别,万一那位姑娘见到魏先生在更衣,始终不好……”

      “不是去拉肚子么,怎么叫更衣,老娘听不懂!”西迪柳叶眉一挑,裁出的可不是春风,而是怒意。

      “谁都不许动!”裴行俭突然喝道。

      “凭什么?”几十张嘴都吐出同样的三个字。

      “有血腥味!”裴行俭一指方才魏瑜奔去的地方。

      适才那个小王爷撇嘴:“厨房自然有血腥味了。”

      西迪望向厨房,喃喃道:“今日厨房不需要活杀荤腥啊。”

      “是人血的腥气。”裴行俭皱眉道,“我且进去瞧瞧,你们……”

      有一人还未等他说完,已走向厨房。

      “站住!”

      “大胆,我是赵王世子!小小金吾卫也敢拦本世子!”放话的正是小王爷。

      赵王李元景是当今陛下的六弟,现任幽州牧,李元景也就一个儿子,正是这个在帝都弘文馆求学的李江城。

      裴行俭心中哼道:“世子,质子还差不多吧。陛下怕你爹步李元吉的后尘,才将你囚在眼皮底下看紧了。”

      李江城不会什么读心术,他看裴行俭低头不语,得意一笑,拔出随身佩剑挑开门帘:“小王倒要看看何人敢在天可汗脚下作乱。” 他也不想想外面那么大动静,就算真有人藏在帘后行凶,还能乖乖等他来抓。人虽笨了点,手中剑倒是好剑,明镜般的剑身上隐隐盘旋着一道龙纹,随光浮动。

      “好雨都洒在荒地里了。”裴行俭望着那柄剑默默叹了口气。

      “我的娘呦!”李江城如匹马似的从帘后冲出,躲到众人身后。人怎能如马儿跑呢?因为李江城是手足并用奔出来的,手撑在地上,就不能拿剑了,剑――自然是吓得丢在厨房了。

      “里面有鬼?”

      “有个人死了,老二也被割了。”桌沿边露出李江城惊惶失措的眼睛。

      裴行俭觉得魏瑜这个人有点神棍,他刚讲到“伯邑考被纣王阉了”,厨房里就多了个死人,那人还被阉割了。但至于是否为被阉割后失血致死,尚不能下结论。

      “尔等都有行凶的嫌疑,不可擅自离开。”其实不用裴行俭说,也没有人敢动,少年学子们鹌鹑似的瑟缩在一处。虽然他们的父辈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但他们却还没有用武器砍向敌人,所以也就没见过死人。人,对死都有恐惧感,对死人,也一样有种退避心理。。

      一个男人,没了老二,有可能是个太监,但这个死人不是——至少裴行俭没听说过本朝有异族太监。死者,很年青,五官轮廓很深,身高足有九尺,横在地上老长一条。褐色长发,赤金额环,浓茶色长袍,这色调搭配使他看上去像根隔夜的油条。这根油条上还有块霉斑,或者应该说长袍上有块血渍,那地方正是男人最脆落的部位。

      “将军,这个人我认识。”西迪柔媚的声线钻入裴行俭的耳中。这个女人,走路比猫还要轻,不过她掀门帘的声音,裴行俭是听见的。

      “他是谁?”

      “您听说过昭武九姓么?”西迪蹲到了裴行俭身边。

      昭武九姓,是汉时月氏古国的旧部,他们被匈奴赶到泽拉夫尚河流域,裴行俭不知道那条什么夫河具体在哪,不过那里产的马和葡萄酒,他觉得倒是很不错。

      “他是栗特人?”自南北朝起,中土管“昭武九姓”之人叫“栗特人”。

      “他是石国的王子。”

      裴行俭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天子刚击败颉利,突厥其余部落见风使舵,忙赶来长安表示愿意归附大唐,西域也有不少国家前来庆贺,这个石国王子想必各路使节之一,如今却死在自己巡视的地盘,裴行俭只觉得脑壳生疼。

      “之前有谁进来过?”

      “魏瑜。”

      “除了他以外的人。”

      “将军不怀疑魏瑜么?”西迪侧过脸来问道。

      “这人死在魏瑜进去之前。”裴行俭查验过,这人身体部分开始僵化,也就是说他至少死了两个时辰以上,可魏瑜奔进来也就一炷香的时间。

      “那就没有人进来了。”

      “厨子呢?”

      “现在才刚到太阳落山的时候,老板还没来。”

      “你家老板就是酒馆的厨子?“

      “嗯,他也是石国人。”

      “难怪。”裴行俭起身。

      “难怪什么?”西迪眨巴了下眼睛。她还蹲在地上,裴行俭居高临下可以看见她胸衣下那道诱人的弧线,他觉得鼻腔有点发热。

      “石国人很会做生意,也很有眼光——比如,挑选伙伴。”裴行俭想了下,觉得“伙伴”这个词比舞娘更合适。

      西迪碧色的眼眸中泛起笑意:“偷偷地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人和我老板吵过架。”

      “他们动手了么?”

      “没!不过他骂我老板不能算是个男人。”

      “哦?”裴行俭知道这是条很重要的信息,西迪的老板有可能因为这句侮辱人的话,杀了并阉割了石国王子。“但是西迪这样做不是等于出卖了自己老板,难道她和酒肆主人的关系很糟。”裴行俭暗自寻思。

      “其实这不是秘密,他骂我老板的时候很多人都在。”西迪哈哈大笑。

      “西迪姑娘,你能替裴某请你家老板过来一趟么?”

      “叔叔,你来了!”帘外传出那个少女的欢呼声。

      “嗯~”有人应道。

      “魏瑜又溜了,还有浅容也饿了。”前一句少女说得咬牙切齿,后一句声音又像枣粽般甜糯糯的。

      “我老板已经来了。”西迪一指厨房外。

      裴行俭掀帘而出,就见酒肆里多了一抹月光,月光中是个高瘦的青年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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