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章六
跟在少女身后,云天青下了楼梯,柳凭城已经随意的选了一张桌子坐着,而潋池却不见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柳凭城看见云天青下来,对他扬起了嘴角,起身让他,看着云天青已经坐下了,自己这才跟着再次坐下来。
“唉,柳公子真是越看越标志。”云天青故意托了下巴这样说道——仿佛当年逗弄同房的那位冷峻师兄。
柳凭城也不恼微微一笑,低下头来,任雾色拂过他墨色的长发,深绿的外套,云天青这才看见他的蓝色罩衣里面,穿的竟也是一件青绿青绿的衣裳,浅浅的青色云天青知道应当怎么形容——他自然是见过春日里十里秦淮上的依依云柳,也许就是因此才能懂得怎么形容的。
“公子,画晴在这里不碍事吧?”一条深蓝深蓝的绸子腰带勾勒出女儿家婀娜的细腰,画晴轻声问道,柳凭城似乎很是宠爱这个小姑娘,点点头。画晴坐了下来,眨着一双眼左看右看却看不见那个罗裙上开着数十朵紫葳花的少女,忍不住开口问道。“公子,潋池姐姐呢?”
“潋池手艺好啊,——云公子,你有口福了。”柳凭城微微一笑,似乎是回忆起了以前潋池做过的饭菜,脸上微微露出一种享受的满足感。“云公子,你生前的失身,若是我没有猜错,应当还未腐烂吧?”
云天青摸了摸下巴,眼睛向左边转去,显然是在回想,片刻后道:“应当没有……当初我是把墓室用冰系的法术封起来的——虽然被我家野小子一剑给毁了,不过千年玄冰的棺应该还在……”
柳凭城点了点头,微微笑道:“我估摸着也正应当是这样的——不然你也不可能这么久也没有消散。幸好你原本的身体还没有腐烂,我现在的法力还很微薄且不能过度使用,还真的无法助你化为实体。——这身体……”
“身体嘛——我是自然要去取的,若是没有身体,我总不能一直提着魂灯打着伞在人间行走吧。”云天青手一抬,一双水光横波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看不透的情绪,嘴角一抹笑意仍旧未散去。“若是幸运的话还能看见我家野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傻人有傻福,老子精明一世,这个一点都不像我的傻儿子倒是幸运的很。”
柳凭城轻笑了一声,右手缓缓托住额头,脸色忽然变得苍白苍白——柳凭城的皮肤很白,固然白皙,却并非像是玄霄那样习武之人带着精悍的颜色,而是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那种没有一丝血色的惨白,惨白得像一张纸一般恍似能透过光去一般。
画晴小小地“啊”了一声,吓得赶忙去为他倒茶取药,当小小的几粒药丸卧在柳凭城手心的时候,云天青忽然伸手拿了一颗放在鼻子下嗅了嗅,脸色立变。
“这种平定情绪的药是不能乱服的,一般至多一次服用半粒,你竟然一次服四粒?你真的以为你是忘川的主人就扛得住?你既然会生病会难受,就说明你还是个人!”云天青眉头一皱,手心一道旋风突起,生生将药丸揉得粉碎。他好歹当过几年琼华派的弟子,这药理也是修仙修道之人必先修行的基础,凭他云天青慧根天生,学了这么些时候,再不济将这种并不罕见的药放在鼻子底下闻过了也不会辨错。
脸色惨白的男人还是一身青衣,苦笑着摇摇头,左手无力地按住胸口吃力的喘着,候中哽咽似乎是说不出话来。画晴一脸焦急的神色对云天青道:“云公子,我家公子对情绪十分敏感,尽管我们都知道这要不能常用却也是无奈啊。”
“没事……捱过了就没事了。画晴,又害你担心了。”柳凭城依旧紧紧蹙着眉头,脸色却已经稍稍开始有些缓和,不再像刚刚那样苍白得像一张薄纸,他安慰的对画晴笑了笑——这个一身素衣,只有衣边儿和腰带是深蓝深蓝的的小姑娘眼睛里已经有泪花儿了。“云公子,你自然是应当知道的,这尘世间人情冷暖不过情仇喜悲,我曾长年游走其间,也无有什么可惧怕的。——但是云公子这看透之人,怎么反而执念如此深厚,一人之念竟就让我承受不起。”
云天青依旧扬着嘴角,一副看似笑却非笑意的表情,潇洒得很,就像一捧水,你接得住,偏偏又接不住。他迎着光站着,背对着柳凭城,俄而半侧了面,那依稀的雾光在他身上拢下一层薄薄的雾漪,他用了那一双荧光横碧水波流转的桃花眼看着柳凭城,模仿着柳凭城刚刚的语气笑道:“柳公子,你自然是应当知道的,这尘世间人情冷暖不过情仇喜悲,我曾年年岁岁游走其间,也无有什么可惧怕的。——但是柳公子这化外之人,怎么也会有执念如此深厚,让淡然如公子者至今都无法放下?”
======================================================================
“恩……?恩……。”玄霄有些迷茫着掌握了一下自己的双手,迷茫地感到双手很酸,很疲惫,然后握紧了,指甲虽然修理得平滑圆润,却也掐得掌心生疼。——这就是有实体的感觉吗?这就是……活着的感觉?玄霄不记得了,他的记忆里只有十年如一日地徘徊在鬼界阴森黯淡的放逐渊中,并未尝有过“活着”的体会。
柳凭城微微一笑,道:“没关系的,一开始都是这样,总会习惯的,你要去到阳气那么重的阳间是一定要有实体的。曾经很久很久以前,本座刚刚有自己的意识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模样了,直到三十多年之后的今日本座依旧是这个模样——那时候的我比你还要茫然,还要不知所措。”
玄霄默然,没有言语,良久才缓缓的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但是我先下面又该怎么办,去人间?”
“是,去你以前去过的地方,去你以前经历过无法遗忘的地方。”柳凭城赞许的点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扬起嘴角,一副看似笑却非笑意的表情,出尘得很,就像一捧水,你接得住,偏偏又接不住。他迎着光站着,背对着玄霄,俄而半侧了面,那依稀的雾光在他身上凝聚一层薄薄的雾漪,他用了那一双清明平和古井无波的眼看着玄霄,微微笑道:“玄霄公子,你真的是好沟通太多了——当年那个云天青啊,看似聪慧清灵,却更狡黠精明。”
也许是失去了记忆,亦或是玄霄本身就是如此——也许他看起来会非常厉害,然而他的感情很简单,怨就是怨,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要远离,恋慕就要接近。和他在一起,柳凭城会感到轻松很多——云天青看上去绝对没有玄霄这样总是冷冰着一张俊美的脸眼神犀利,他总是笑得乐呵呵的全然无害的模样,内里的感情却复杂到让在痴嗔恩怨之地游走多年的柳凭城也承受不起。
“——云天青,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和我又是何关系?”玄霄听到云天青这个名字怔了一下,片刻后才喃喃道。
“云天青——他曾经是你的师弟,其他的本座也不清楚太多。云天青,很英俊出尘的男子,是个南方人,很会说话,嘴很甜很会讨女孩子喜欢——潋池和画晴也都很喜欢他。他是个非常聪慧的人,也很是重情重义,只是可惜云天青这洞悉尘世之人,反而执念却很是深厚——甚至只是为了亲口对你说一声对不起,只身在鬼界放逐渊等待了三百多年。”柳凭城说这些话的时候微微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回忆着那张人畜无害童叟无欺的英俊笑脸,脸上依稀有遗憾之色。“他说,他负过你的人,却终究没有负过你的情意。”
玄霄张了张嘴,眼中茫然。他似乎听懂了,又似乎听不懂,他只知道似乎这个叫做“云天青”这个人是潇洒得很,就像一捧水,你握得住,偏偏又握不住。
“他负过你什么,本座自然是也没有去问过的——正如他和你,都没有问过我我为何对‘岳眠’这个名字很是敏感一般。”柳凭城微微一笑,低下头来,任雾色拂过他墨色的长发,浅蓝的外套,玄霄这才看见他的蓝色罩衣里面,穿的竟是一件青绿青绿的衣裳,浅浅的青色玄霄不知道应当怎么形容——若是他见过春日里十里秦淮上的依依云柳,也许就不会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柳凭城微微蹙着眉头,眼底却已经稍稍开始有点笑意,不再像刚刚那样只有脸在笑,眼底却毫无情绪:“玄霄公子,你自然是应当远离了,这尘世间人情冷暖不过情仇喜悲,我曾长年游走其间,也无有什么可惧怕的。——但是玄霄公子这离尘者,怎么反而执念如此深厚,竟然连记忆也洗不去执念,以至于终日徘徊于这放逐渊中。”
玄霄依旧冷着一张俊美的脸,过了半晌才缓缓应道:“那柳公子,你也远离这尘世——然而化外之人,为何也会有执念如此深厚,让公子至今都无法放下?”
柳凭城微微一愣,画晴也终于浅浅一笑,低下了头来,柳凭城突然苦笑着摇摇头,道:“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云天青会愿意在鬼界苦苦等了你三百多年了。”云天青的一针见血是因为他聪慧,而玄霄的则是因为他不善沟通,但是说到底,他们的根却也是在一处的,他们是同一种人。
-未完待续-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