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

　　三天之后，陆拓也醒来了。好像是长时间的昏迷让他的脑子变得有些迟钝，他睁开眼看着明毅，很久都没有什么反应。
　　明毅也看着他，心里无措只好用笑容来掩盖。他一直坐在陆拓也身边，着魔了一样看着少年，看着他的睫毛好像蝴蝶翅膀似的扑闪几下然后慢慢分开，里边，是一对好像水晶一样好看的眼睛，带着初醒的迷茫。明毅一手去按揿钮，轻轻道：“醒了？”
　　少年迷蒙的看着他，明毅还以为他会给她一个微笑，但是他只是再度闭上了眼睛，过了好几分钟才又睁眼，已经是一片清明。
　　明毅想他至少应该道个谢，无论那一枪到底是否就是JING所说的那样，毕竟算是陆拓也救了他。
　　“……谢谢你。”明毅说。这一句话之后就好像没话可说了。对方淡淡的看着他，也不躲闪，终究还是明毅移开了视线。
　　明明晓得陆拓也是怎样一个人，但是看到那双眼，居然会觉得像水晶一样干净。明毅为自己的动摇感到惊慌。
　　对方没有回答，明毅只好自己接下去：“真的谢谢你救了我。JING跟我说了这次的事，”明毅隔着被子轻轻摸上少年胸口的伤，“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把枪当玩具总是不好的，枪虽然有眼，但是枪眼可看不见东西。”
　　明毅笑了一下，但是连自己都觉得牵强，只好尴尬的咳嗽两声。原本想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气氛，但是似乎只是让自己更加狼狈而已。“他再怎么说也是你外公，总不用死给他看这么夸张吧？真是胡来……”
　　“……”
　　“嗯，你说什么？”明毅侧耳过去。
　　“你觉得，我的目的是什么？”
　　“啊？”明毅没想到陆拓也在意的是这个，摸了摸脖子，“不是……跟你外公说你不干了么？”
　　“这是JING的说辞吧，我要听你自己的想法。”少年看着他，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隐隐约约的浮现，让明毅心底突突跳。
　　明毅确实对这个说法存疑。以他的角度而言，似乎祖孙之间闹到这个地步实在匪夷所思，就算陆拓也的外公比较专治，但是他老人家远在日本，触手再长又能拿在中国的陆拓也怎么样？暂且不说感情，就说能力，陆拓也也不是任人揉圆搓扁的人。JING最近有些多事，他渐渐知道原来陆拓也的父亲一家势力多在欧洲，少年在欧洲上学阶段已经积累了不少力量，就是JING 也是那时候归于他麾下的。这样一个强硬人物，需要诈死这么严重么，他难道打算放弃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明毅还没笨到直接说出来。“要我想，我怎么明白？你们都是厉害角色，要不是JING大发慈悲解释，我到现在还以为是我给你惹来这颗枪子儿，真不知要怎么不安了。你小子真是不够意思，也不预先跟我说一声。”明毅故作轻松道。
　　少年看着他游移躲闪的眼，忽然笑了。
　　这个男人，什么时候才能说一句真话呢。
　　明毅看见少年忽然笑了起来，但是却没有一点愉悦的成分在，于是明白，在这个人面前自己的掩饰只是欲盖弥彰而已。暗地里其实松了一口气，明明在任何面前都滴水不漏的面具，在少年面前就是戴不牢，说明白也落得轻松。
　　“不管你是不是利用我演戏给你外公看，还是从一开始就把我当做那个人的替身，现在都不重要。只是以后，不要再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了，我会担心。我知道你不会照顾自己，如果你不介意，我愿意照顾你。”明毅说，“以前无论发生过什么，都让它过去吧。”
　　明毅以为自己说得漂亮，即表明自己不在意少年的行为，又说明自己很关心他，同时也暗示了他跟他之间关系的底线，就是父子。
　　多好。
　　但是他没有考虑到，他的这一番说辞，其实是否定了少年的行为，让他为了肯定二人关系而所做的努力和牺牲都烟飞云散。
　　陆拓也的眼睛渐渐黯淡了下去，然后狠狠的闭了一下眼睛。
　　“……好。从现在起什么都过去了。就回到我认识你之前好吗？”这是少年头一次用商量的语气跟明毅说话，也是头一次用了疑问句却没用肯定句的语调。
　　但是明毅没有注意这一个细节。
　　后来明毅想，如果那时候的自己不是如释重负的嗯一声，而有好好想一下这句话里的深意，今天他跟少年之间，就不会走到这样的地步了吧？
　　那是少年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那一次之后，无论明毅说什么少年都不再回应，好像是在认真履行他的诺言，让一切都回到两人相识之前。隐约中好像有什么崩坏的声音。
　　JING曾经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明毅，说，你以为少爷做这么多是为了什么？如果不是你看着那样的少爷总会显得有些害怕，他为什么要……算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
　　JING说着责怪的话，但语气却好像是无奈。离开的时候叹了口气，加重了语气：“少爷的眼光真的很差。”
　　明毅想了很久才明白，原来自己踩了陆拓也的雷区，自己所作所为其实与那一个人没什么不同，他从来也没有给予少年信任和爱，甚至连了解和体谅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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