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的擦肩

　　周康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李行远，冷峻非常，眼里冰冷的如同冰封的北极，射出的目光却烈焰一般，如同一只狂暴中的野兽。他被李行远提着领子，呼吸受阻，话都说不利落了，“行，行远，你先放开我。”

　　李行远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松手，拿起放在桌上的存折，转身就往外走。

　　周康手扶住桌子稳了稳身体，忙着追了出去。李行远走得很快，周康被这一出吓得有点脚软，一直追到马路边才追上。他抓住头也不回的李行远的胳膊，“行远，你这是干什么？”

　　李行远硬邦邦的，“回家。”用力甩开他的手。周康使劲抓牢，叹口气，“行远，我知道你是好意，我不是不把你当兄弟，你明白的。”

　　李行远回头，爆吼一句，“我他妈的不明白。”

　　周康被这一声喊愣了，“李行远居然会说脏话？”周康的眼睛瞪得老大，嘴巴都是张成圆形的。要是平时，这么傻愣着的周康是很喜剧的，不过此时的李行远没那个心情，他沉默着站在那里，眼睛冷冷得望着远方。

　　周康小心翼翼地说，“好吧，行远，我知道你生气了，不过好歹让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吧？”

　　李行远语气冰冷，“你知道你家里的情况吗？”

　　周康默然，想起来心里冰凉，无计可施，他嘴唇动了动发不出声音。

　　“你知道多拖一天意味着什么吗？”李行远走到周康面前直直看着他，“你知道吗？”

　　周康不敢再想，拼命忍住将要流出来的泪。李行远看他的样子，眼神柔和了些，“你应该感谢命运，至少你还有挽回的机会。”

　　“这个时候你居然脑子里想的还是你那点了不起的自尊，你说你够不够王八蛋。”李行远揪住周康的衣领，“如果是我，我就算有人要我跪在地上当狗，给人当牛做马我都应了。你他妈的说什么，和我做不成兄弟，老子现在就不想和你做这个兄弟。”

　　周康眼看着眼前愤怒中的李行远，这么多天来好像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的味道，强忍下来的眼泪和无助感涌了上来，他一把抱住李行远，放声大哭。

　　李行远冷不丁被抱了个正着，他很少和人这么近的接触，何况是大街上两个男的抱在一起，实在不是什么好看的事。不过面前这位哭得天昏地暗，任他怎么推都推不开，最后他无奈只能维持着站立姿势任周康哭个够。

　　周康终于在哭了一大通之后放开了李行远，一边抹泪一边打着咯，脸上还带着憨笑。李行远算是服了面前的这位了，平时一副英雄好汉的样子，其实就是个小屁孩。他翻翻眼皮，往前走去。

　　周康急着喊，“行远，你去哪？”李行远头也不回，“医院。”

　　周康笑了，追上去和李行远一起往前走，走了几步大叫，“糟了，我把饭盒丢店里了。”李行远抬头看天，无奈地停住步子，看着周康兔子一样往店里奔去。

　　李行远看着提着饭盒的傻呵呵样子的周康，把兜里揣着的存折塞了过去，“拿着，再拿回来我把你打进医院用这个给你付医药费。”

　　周康拱拱手接过，“不敢，老大。”小心翼翼接过稳妥收到内袋里，感激的看着李行远。

　　李行远轻咳一声，“说好了，算利息的，我没那么好说话。”抬腿继续往前走。

　　周康看着前面手插在兜里晃着走着的李行远，觉得眼里热热的，他低头忍了忍，追了上去。

　　到了医院还没走到病房，看到一边走廊里周康的爸爸正在和一个女孩说着话，来人是背对着他们的，但是李行远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正想着周康已经跳了过去，“爸，啊，云淇姐，你怎么来了？”李行远笑了，原来没错，抬腿走了过去。

　　周康的爸爸有些激动的样子，抬头看到周康和后边的李行远，笑，“周康快过来，行远你也来了？”李行远点头笑笑，周康看着沈云淇笑，“云淇姐，有段时间没见了，最近过得好吗？”

　　沈云淇点点头，“好，”然后有点责怪的口吻，“周康你这么大的事也没有说一声，是不是太见外了？”

　　周康抓抓脑袋憨笑，然后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雪给我打了电话。”周康轻声说，“这个多事的。”

　　一边的周爸爸颤着声说，“阿康，你快谢谢老师，她今天来帮你妈妈付了手术的费用。”

　　沈云淇笑，“叔叔你别叫我老师，我别扭着呢，叫我云淇好了。还有那么说我也过意不去，我爸出差了，我手头钱不怎么够，费用还是差不少呢。”然后她补充，“不过您别担心，医生那边都说好了，手术这就排上号了，剩下的费用过几天我来补齐就可以了。”

　　周爸爸忙说，“不用，不用，这就够了，已经很够了。”说着眼眶微微有些湿了。

　　周康愣在了当场，看着眼前的事情说不出话来，李行远低头轻笑，然后靠近一点周康，轻声说，“告诉云淇不用再送钱过来了。”

　　周康回神，看看爸爸，看看沈云淇，再看看李行远，最后从口袋里拿出李行远给的存折，“那个，爸，刚才行远给了我这个。”然后递了过去。

　　周爸爸看着递过来的东西愣了，抬头看看李行远，然后拿过打开，看着存折里的金额，“这。。。”

　　李行远说，“叔叔您就收下吧，看病杂七杂八的开销很大的，让阿姨用好一点的药。”

　　周爸爸颤着声说，“这怎么好，你还是个孩子，哪里来的钱？而且这么多，也用不了这么多啊。”

　　李行远微微笑，“叔叔，这是我自己赚的钱，我就不说太多了，您问周康就是了。钱您先收着，用不了再还我就是了。”

　　周爸爸拿着手里的存折不知道说什么好，李行远继续说，“周康是我的好朋友，您千万别说见外的话，现在别的事情都不重要，给阿姨看病才最重要，您说对吧。”他转头看看一旁站着的沈云淇，轻点下头让她帮忙说句话。

　　沈云淇看看李行远，然后对周爸爸说，“是啊，叔叔，现在以阿姨看病为重。钱的事情都是小事，等阿姨病好了赚了钱也就能还了，也就是暂时周转一下。”

　　周爸爸手都在颤，“这怎么好？”对着周康说，“阿康你哪里结交这麽好的朋友，这麽好。”说着流下泪来。

　　周康站在那里咬着唇，看着站在那里的沈云淇和李行远，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谢。

　　沈云淇笑笑，“叔叔，周康给您带吃的来了吧，您快进去吃吧，我们也先回去了，阿姨刚睡着就不打扰她了。”

　　周爸爸说，“谢谢你们，该怎么谢你们才好呢。”

　　李行远说，“您太见外了，谁没个要别人搭把手的时候，您别往心里去了，还得照顾阿姨呢。”拍拍周康的肩膀，“我先走了，改天再过来。”再说了几句道别离开。

　　沈云淇和李行远一起走出医院，她看着走在自己身边的男孩子，就算再想，也不会想到他会做这样的事。她想起那个孤傲地总是将视线放在窗外的男生，怎么也感觉和现在走在自己身边的这个男孩子联系不到一起。

　　李行远看着一脸思考模样的沈云淇，大概也能明白她在想什么，他笑笑，“怎么，在想方程式怎么解么？”

　　方程式？沈云淇抬头看向李行远戏谑的眼神，回过味来，摇头笑了。

　　李行远说，“我还没吃饭，要不要再请我一顿？”

　　沈云淇笑，点头，“可以啊，你想吃什么？”

　　李行远手托着下巴一副思考的模样，“真不容易啊，我总算有选择权了。”看着沈云淇笑。

　　沈云淇看着面前盘子里的汉堡可乐薯条，觉得很无力，这就是李行远严肃思考之后想吃的东西？面前这位一副吃得开心的模样，咬一大口汉堡，啃口鸡翅，嘎吱嘎吱咬着薯条，末了舔舔手指吸一口可乐，擦擦嘴角对着她笑。沈云淇忍下心里那口长长的叹气，“你不怕吃成这样？”手比了一个大大的肚腩。

　　李行远眨眨眼，“怕，所以一会回去要运动两个小时。”

　　“我很想说自作自受啊。”

　　李行远笑了，露出尖尖的小虎牙，“不，不，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就是这种人。”

　　“承认的倒是爽快。”说着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其实也挺好吃的吧！”李行远笑着说。沈云淇点头，拿勺子挖冰激凌吃。李行远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家庭教育的关系吧，沈云淇吃东西很是斯文，而且决不浪费。喜欢吃的东西和不喜欢吃的就看她吃的速度，没什么胃口就几口扒拉掉，喜欢就会慢慢吃，边吃唇角翘起一副开心的摸样。

　　一起吃了几顿饭，发现她居然非常喜欢吃甜食，糕点、布丁、冰激凌、巧克力，吃起来都是一副享受的模样。吃这么多甜食，以后不知道会不会变成个胖姑娘。李行远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圆圆脸圆圆身体的圆圆的沈云淇，他忍不住低头偷笑。

　　沈云淇给他笑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又那里取悦到这位了，她放下勺子瞪了过去。李行远晃晃头笑，想如果自己说了心里所想估计会气到对面坐着的人吧。沈云淇看他不说话只是笑也懒得追问，低头继续吃盘子里的东西。

　　吃着吃着沈云淇忽然笑了起来，这次换李行远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了。沈云淇个性其实是很直爽的，她很爽快的解答，“我想起了林雪，今天她给我打电话，急得啊。”

　　李行远笑了，“我早知道了。”“知道什么？林雪和周康？”李行远点头。

　　沈云淇感慨道，“林雪很难得的孩子。你知道吗？我今天凑来的钱里有两千是她的，她说这是她今年家里给的压岁钱。给我的时候苦着个脸，说以前要是攒着点钱就好了。还说让我千万不要告诉周康，免得他心里觉得不舒服。她想得很细。”

　　沈云淇抬头看李行远，李行远脸上并没有太多的喜悦，她就问了，“你怎么这么个表情，这不是好事么？”

　　李行远轻笑，“好像早恋不是该提倡的行为吧。”

　　沈云淇莞尔，倒还真是，“不过，我看到他们这样感觉很好呢，很单纯唯美。”

　　李行远默然，然后忽然说，“林雪家境很好。”沈云淇愣了一下，明白他在说什么，于是也沉默了。

　　“你呢？”沈云淇听到问话抬头，“你谈过恋爱吗？或者，现在有谈恋爱吗？”

　　沈云淇笑了，“这话问得私人哦，不过可以回答，没有。”

　　“把生命奉献给科学？”沈云淇白了他一眼，这叫什么话，“少讽刺我，只是没有遇到罢了。”

　　“看不出。”

　　“你看不出的事情多了，”沈云淇晃晃头，双手托着头支在桌面上，“我一直期望有那么一个人，第一眼看见他就说，啊，原来这就是我等的人。”

　　李行远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太过少女的梦幻，他笑了出来，“你是琼瑶看多了吧！”

　　沈云淇白了一眼给他，“嘿，不带嘲笑我的。”然后换上了兴致勃勃的表情，“哎，行远，你老实说，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要不为什么这么感兴趣。”

　　李行远啼笑若非，没想到这位还热衷八卦，“我现在了解你也是个女孩子了。”

　　“你说什么你。”沈云淇直接拳头挥了过去。

　　李行远笑，任她捶了自己肩膀一记，“行行，我错了大侠。”

　　沈云淇也不是真的介意这个话，她笑着追问，“我真的想知道啊，像你这样应该很受欢迎吧。也说不好，冷冰冰的估计没人敢接近。”

　　李行远低说，“不知道现在流行耍酷么。”

　　沈云淇点头，“也是，装得不错。”

　　装？李行远觉得这个词不怎么满意，“小瞧我，只要我小小地笑一下下，是不？”他挑挑眉，然后对着一边路过的小妹妹展出一个笑容，就看那个小姑娘脸红红地跑走了。李行远得意洋洋回头看沈云淇，却见沈云淇一副忍笑的样子，他气结。

　　沈云淇低头笑着，肩膀抖啊抖，笑够了抬头对着对面脸色铁青的男孩子说，“对不起，行远，我实在忍不住。”

　　李行远抬头看着天花板，不想说话。

　　沈云淇笑笑，想了想说，“行远，那样的笑太刻意了，不好看。”

　　李行远把视线转回沈云淇身上，眼神里难得透出一丝迷茫的思考，然后笑了，“怨不得。”

　　“怨不得什么？”李行远没有再说，只是淡淡地笑，眉眼弯弯的，看起来整个人别样的俊朗。

　　沈云淇看向窗外，“周康的妈妈会好起来的吧。”

　　李行远低声应到，“会的，会没事的。”他低叹一声，眼神转向远处，初夏时光，路两侧的树还透着新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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