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海

作者:曾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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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九)

      曾呈问殷采佳为何他会在约纽出现,他直言:「我一向都有从网络上收看你的节目,后来你节目的网页说你会到纽约受训,我刚巧有一星期假期,便想到这里碰碰运气,如果真的能再遇你,就是用抢的也要把你掳走。」事实上他连话也不必说,曾呈从来都是他囊中物。

      他轻吻曾呈,「果然我俩缘份未尽,注定是佳偶天成。」

      他俩的婚礼十分简单,只在法院注册,证婚人都是曾呈临时找来洋人上司来充当。

      丘信之没有出席,但还是差人送来结婚贺礼,是一件象牙白的礼服,曾呈对他一直颇有歉意,便穿著这礼服作婚纱。

      殷采佳替曾呈束起辫子,柔声说:「你这样子就像是在父亲生日派对时的模样。」

      三月的春天,纽约阳光普照,照得新人喜气洋洋,洋人上司十分热情地替二人权充摄影师。

      二人在婚后才把婚讯连带照片电邮通知家人,曾呈还是郑重地致电告知曾仲,曾仲惊讶地说:「怎样还是殷采佳?」

      曾呈笑道:「所以说有其姊必有其妹。」

      二人在十年里兜兜转转,离离合合,终于还是在一起。曾呈知道殷采佳未必是最爱自己的人,自己对他亦是,但她爱的人只有他,相信他亦是。爱情从来不是算术,没有分数可言,经过数年时间,曾呈学会了付出的艺术。

      张乐天这几年都留在纽约工作,接到曾呈结婚的消息,马上联络了她,他埋怨道:「你竟然找上老外也不找我作证婚人,真不够老友。」

      曾呈眼中只有一个殷采佳,那里还记得他,曾呈只得请他吃饭算是赔罪。

      看着坐在曾呈旁边的殷采佳,张乐天不禁低声对曾呈说:「的确比那老人好。」实令曾呈啼笑皆非,张乐天一直都不服丘信之,认为他配曾呈是太老太丑。如今看见殷采佳,只觉他俊朗轩昂,气质上佳,且眉目间都不掩饰对曾呈的眷恋,席间都只看着妻子微笑。

      张乐天想起那年那天在伦敦的机场那个沉默忧郁的少女,再看现在谈笑风生的曾呈,张乐天觉得二人经过风风雨雨,今后定能生活美满,白头皆老。

      殷采佳在与曾呈结婚后的一星期便回加州,张乐天问曾呈:「才新婚便作分离燕?」

      曾呈只笑而不语,她与殷采佳已有共识,分离不是问题,重要的是双方都已确定对方心意。

      曾呈不打算留在纽约作发展,她跟她的洋人上司请辞时,洋人鬼叫起来:「你恩将仇报,枉我左攀右爬,替你们夫妇拍照,你竟过桥抽板。」

      曾呈道:「我愿意留在纽约履行余下半年合约,但我是不会再续约的,那么我留在这里也是浪费公司时间金钱,不如现在接受我的违金了事,对公司更为化算吧。」

      洋人本想叫曾呈走路便算,但爱才之心又让他不忍,「两个月的训练缩减为一个月,之后回到原来岗位办事,条件是要你无条件续约两年。」

      曾呈趁势要求,「训练之后可不可以放年假三个月?」

      洋人气结,终道:「合约年期多半年。」

      曾呈十分得意,一声「交易」说得又亮又响,洋人不甘落后:「看你回去我让不让工作弄死你?」那也管不了,曾呈对洋人眨眨眼。

      曾呈一个月后立即飞往加州与殷采佳会合,殷采佳在完成手上的研究后合约便完结,二人决定一同返港。

      曾呈似笑非笑地看着殷采佳,「不怕回去了吗?」

      「那有怕,只是那时不方便。」殷采佳如常地打理他的植物,「其实香瑰数月前就与我联络,希望我能出席她的婚礼。」

      他沉默半响,再道:「况且我也不能放心父亲的病,要不是遇到你,恐怕会一直被他们瞒着。」

      曾呈在加州时刚巧张士文夫妇也路经此地,张士文便相约曾呈见面。

      张士文与殷采佳久别再遇,殷采佳认得他便是在浅水湾对曾呈无礼的男人,但见曾呈与他谂熟,也不再介怀,打过招呼便告辞。

      张士文送过曾呈贺礼,是对水晶制的玫瑰香槟酒杯,曾呈爱不惜手,张士文说:「还有什么结局会比这样更好呢?殷先生的儿子与相像情儿的你,情儿泉下有知也应该心满意足吧。」

      他吁口气,「结果唤作曾呈的都是爱姓殷的,天意难违,命中注定。」曾呈含笑不语,好一句命中注定,躲也躲不过。

      张士文再道:「你看情儿的儿子,越来越像他父亲了。」

      曾呈一怔,「他父亲?」

      「就是殷先生,」张士文颔首,「真是像极了,刚才你们站在一起,简直就像是三十多年前的他们。」

      曾呈别过张士文,回家时见殷采佳正在翻查记录,曾呈原以为他在整理植物的事情,一看之下才知他在看经济报告,曾呈问道:「还有接触这个吗?」

      殷采佳笑道:「当然有,我可是寒窗苦读十年,岂能随便荒废。」

      「你就是喜欢太多,时间太少,弄得自己忙得团团转。」

      殷采佳故作潇洒的一笑,左边脸颊的酒窝深深陷下,「喜欢东西多又如何,喜欢的人只有一个便可以。」

      曾呈满心欢喜,柔声道:「那我也是你的徘徊海可是?」

      殷采佳愣住,「你又知道?」

      「我可是布下庞大线眼的,现在知怕没有?」

      「想到那儿一趟吗?」殷采佳问道。

      曾呈当然想,殷采佳立即马上带她到他的私人研究室,门外果然挂着“徘徊海”的牌子,下面还写着“殷”,曾呈笑得肚子痛,殷采佳习惯多年不变,现在的生活时间表与数年前丝毫不改,连喜欢炫耀的习惯也还是保持一样。

      殷采佳故作神秘道:「待会儿你就笑不出了。」他领着曾呈内进,清一色的玫瑰,是紫得近蓝的玫瑰花。殷采佳走一个房间前,「进去看看。」

      曾呈好奇,立即打开门,见到内里的花朵,曾呈不禁热泪凝眶。整个房间也是风信子,曾呈喜爱的风信子。

      曾呈转身紧拥殷采佳,殷采佳立即作晕倒状。

      一切都已在不言中。

      两人在两个月后回到香港,殷采佳重回故地,心情显得特别凝重。

      在飞机里,曾呈问他:「你知道你的生父是谁吗?」

      殷采佳十分豁达,「知来干吗?我父亲就是殷正元,我从来是这样想。」

      「是吗?」曾呈怀疑,殷采佳聪明机灵,岂会真的让这迷团悬着?

      二人一出机场便见殷香玫等在这儿,与殷采佳重逢,香玫早已哭红了眼,她伏在她小叔肩上说:「你这狠心人,一言不留就掉下我们,也不在乎我有多挂心吗?」

      殷采佳不停地摸着香玫的头发,他们叔侄自幼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曾呈知道殷采佳也是在强忍激动,便静待在一旁由他俩聚旧。

      终于香玫好不容易才平服下来,双眼红肿如桃,曾呈忍不竣地笑起来。

      香玫笑道:「好婶婶,怎么你净是笑着小辈?」

      曾呈反驳,「不要乱叫,我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曾呈是也。」

      殷采佳插嘴道:「香玫香玫,你婶婶最近对年龄很介意,你行行好,顺着她当敬老吧。」

      「敬老?」曾呈杏眼大瞪,「殷采佳我给你机会多说一遍。」

      殷采佳立即一本正经地对香玫道:「香玫我就是说你不对,明明曾呈还比你小数个月,你婶婶的叫多怪相,还是自然地叫回曾呈吧。」

      曾呈轻哼声:「见风转舵。」香玫看他夫妇两人大庭广众打情骂俏,不禁莞尔。

      曾呈与殷采佳偕香玫第一时间驱车回到殷家大宅,香瑰在见到殷采佳时毫无芥蒂,只是微笑,旁边坐着的还有她的未婚夫。

      殷采佳并不久留,只与他们寒暄数句便赶到殷正元的房间,曾呈反而留在客厅里与香玫香瑰等人继续谈天。

      香瑰问:「不与小叔一起去问候爷爷?」

      「让他们父子两人好好谈话吧。」

      香瑰坐近曾呈,轻声道:「幸会了,婶婶。」

      曾呈立即烧红了脸,香玫想当然耳,是笑得弯了腰,不停地重复「婶婶」两字,每说一次便笑一次,气得曾呈直跺脚。

      「花园都听到你的笑声了。」说话者正是许久不见的殷采岚,身边还站着位中年女性。

      曾呈与他点头作招呼,香瑰在旁叫道:「还不叫大伯或哥哥或兄长?」

      殷采岚沉声道:「欢迎你。」

      曾呈怪不好意思的,自己多年来在这个家自出自入,到了今天竟然每个人都对她说欢迎幸会,实在说不出的其怪。

      殷采岚问道:「采佳人呢?」

      曾呈直直地看着殷采岚不语,像是明白什么似的。殷采岚见她看着自己像是愰然大悟似的神情,眼神发亮,亮得殷采岚不能直视,便藉词回房。

      香玫亲热地拉着刚站在殷采岚身边的女仕,问曾呈:「你没见过我妈妈吧,今天她知道小叔带着妻子回来,便直说要来看看你。」

      那女仕对曾呈微微一笑,眉梢眼角与香玫香瑰两姊妹颇为相像,但总体上她们还是长得较像殷采岚。她说:「一早便听她两姐妹常常提到你,那料今天才初次见面,敝姓谢,十分高兴能认识你。」

      「谢女仕你好。」

      香玫在一旁又想插话,曾呈先发难为强,立即说:「香玫你再说我便生气了。」

      香玫鼓着腮,咕噜道:「想问妈妈你是不是如我所说般漂亮而已,这样也骂我。」说着对曾呈伸伸舌,「果然升为长辈后语气便是不同了。」

      曾呈立即追着香玫跑,一时间两个加起来年过半百的女子在大屋中追追跑跑,好不开心。

      数小时后殷采佳才出现,他说:「父亲睡了,我们明日才来。」

      「那你大哥呢?你不用见过他?」

      殷采佳疲倦地抹抹脸,形容憔悴,他低声道:「他不愿见我。」

      「就是口硬。」不愿见的话又岂会中午时分便放下工作赶回家。

      殷采佳叹口气,「父亲说急不来的。」

      「你们都谈了些什么?」

      「你呀。」殷采佳拥着曾呈,「一直在谈我究竟怎样出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赢得美人归。」也不知说真说假。

      两人回到曾呈的公寓,殷采佳欢呼一声,大叫道:「终于我还是登堂入室了。」

      「疯子。」

      殷采佳问曾呈:「你可记得那年我想送你回家,沿途被你骂了几句无赖几句神经病了?」

      想起往事,曾呈不犹得微笑起来,「那时真恨不得你这混帐人被车辗死算了。」

      「好在我就是够无赖,死缠难打的,终于我才有进这屋子的机会。」

      见他踌躇满志的模样,曾呈忍不住还是说:「神经病。」

      曾呈与殷采佳婚后并没在浅水湾的房子或是曾呈的公寓住下,两人选择在南区中等价格的屋苑置家,当然是殷采佳式的洋房,屋前有个小花园,种着满庭的风信子。

      倒是香瑰有些不满,她说:「怎么搁着浅水湾的大房子不住,反而住在这种鬼地方了?」

      香玫另有看法,「这儿充满他俩的气味,不含其它杂质,我觉得十分好。」她不愧是最了解曾呈及殷采佳的人,完全把二人的想法说出来。

      浅水湾的房子是属于周珍情的,曾呈希望有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家。

      曾呈已正式复职,回到以前的岗位。而殷采佳也接受某大学的聘请,当上植物培殖课讲师一职。

      殷采佳还是旧时模样,又是攀山又是涉水,兴趣之多,无奇不有。但曾呈并没任何抱怨,套张太太一句话,当接受了再埋怨便是无聊。

      曾呈有时还会跟着殷采佳四处疯,但无奈身体不配合,一天活动让曾呈差不多整个礼拜也动不了,曾呈还是比较喜欢闲时写写字绘绘画,看看书喝喝茶。

      不过无论再癫再疯,殷采佳还是会自动自觉准时晚上七时回家,夫妻两人晚上吃顿饭谈谈天,曾呈只觉婚后日子过得写意舒适。

      其实婚后还是应保留个人空间,尊重彼此兴趣,曾呈殷采佳二人十分明白这道理。

      这一年,香瑰结婚了,还有曾仲生了个女儿,还有香玫决定留在这儿的特殊学校作义工,每件事情都是那么快乐,只除殷正元的身体。医生估计殷正元的寿命最多只剩数月,曾呈讨厌这种倒数似的感觉。

      众人都忧心忡忡,倒是殷正元十分平静,他跟曾呈说:「我最后最终的愿望也由你跟采佳替我实现了,我死而无憾。」

      「又来这句,我最讨厌就是这句。」

      殷正元笑笑,转问:「这阵子你们夫妻好吗?」

      「还不是旧时模样,没什么特别。」曾呈耸耸肩。

      「看见你们两人相处得那么好,我就再也没什么好担心了。」

      曾呈不喜欢这种沮丧话,便道:「你偏心,你净是关心我们,也不好好考虑香玫,她至今还是孑然一身。」

      「香玫?她是你们之中最成熟的人,我对她放心得很。」

      曾呈「呿」的声,「净是贬低我们来赞你的乖孙女。」

      殷正元看着曾呈忙来忙去的,又是削苹果又是倒水,心中对她感激,知道这女孩这些年来对自己是真关心,便轻声叫了曾呈一声。

      曾呈待他吩咐,殷正元严肃地看着曾呈,「曾呈,我有件东西要交付给你。」指指床边的柜子。

      曾呈打柜门,看见一幅相片,是一幅结婚照,曾呈初看时还以为相中新郎是殷采佳,看仔细点才知道是年轻时的殷正元,而新娘并不是情儿,曾呈想这定是殷正元的第一任妻子。

      她有点明白为何情儿一直不甘心,殷大太太绝对不算漂亮,最多只算是端庄而已,但爱情并不是只靠外表。想到这儿,曾呈不禁轻笑,但这句话由她来说仿似没甚说服力,因为殷采佳是太俊朗了点。

      殷正元道:「我太太很漂亮吧?」

      「是的。」但没情儿漂亮,曾呈客观地想。

      「昨夜做梦,梦到与她挽手漫步,醒来后才发现我竟有五十多年没有碰过她的手。」他微笑道:「其实死亡对我来说从来不是恐惧,而是种祈望,祈望能再一次见到她,再一次挽着她的手,再一次跟她一起漫步。」

      曾呈听得泪流满面,殷正元再指指柜内的暗格,曾呈将之打开,内里只有一枚钥匙及一张写着一串号码的纸条,他说:「你拿这个去银行,他们会懂得怎么办。」

      「是什么?」

      「情儿的遗物,我一直在想如何处理,把它丢弃还是交给采佳,现在我找到一个更好的方法。曾呈,这是情儿的日记,一共二十四本,我一直没有看过,现在都把它交给你,如何处理也交给你。」

      曾呈知道这实在不是个容易的任务,交或是不交,留或是不留,这都是个大课题,怎样做才是最好曾呈一点头绪也没有。

      殷正元还有话说:「除了这个,我的遗嘱已吩咐将老书斋交给你,你一向喜欢那儿,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它。」

      曾呈点点头,殷正元有些疲累,曾呈只得退出去。

      回到家时殷采佳站在门前等候,他一见曾呈便连忙道:「带你去见个人。」

      「英不英俊,健不健美,两者皆否的话我不见。」

      殷采佳把曾呈塞进车里,「真贪心,你已经每天都见着,每晚也拥着,还不满足。」

      曾呈并没回话,只看着殷采佳似笑非笑,脸孔红粉绯绯,眼晴清亮无暇,殷采佳看得心神荡漾,趁交通灯位时立即转身吻住曾呈,吻得转灯号也不知晓,顿时响号四起。

      车子驶到浅水湾的房子,曾呈多年不曾踏足此处,只见一草一木,一事一物均与当年无异,殷采佳说:「律师安排了人每天来打扫整理。」曾呈看看水壸,果然有清洁的热开水。

      大户人家,果然事事周到细心,曾呈知道伦敦的公寓也是律师安排定期整理。

      曾呈侧侧脸,细心倾听,「钢琴声。」是月光河。

      「是的。」殷采佳微笑,「他就只懂这曲子。」他领着曾呈往楼上走。

      重回殷采佳的书房,曾呈感慨良多,风吹得落地窗前的玫瑰风铃在叮叮作响。

      「曾呈。」殷采佳在钢琴前呼唤她,曾呈往前走近他,只见一老人端坐在钢琴前,盯着曾呈一脸惊异。

      「来见过我外公。」

      「你好外公。」

      老人霍地站地来,紧盯着曾呈,试探地问:「情儿?」

      曾呈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当下说:「家人喜唤我作小呈。」

      老人见曾呈伶俐之态实与情儿大为不同,顿时觉得曾呈与情儿并不太相像,便笑道:「那我一定要唤你作小呈了。」

      曾呈微微一笑,那一角度那一神态却又与情儿与同一样,老人有些迷惑,到底是情儿或是曾呈,一时间竟弄不懂。

      殷采佳道:「今天由我下厨,曾呈你替我招呼外公可好?」

      曾呈颔首,老人对她招招手,曾呈坐在老人身旁,老人喃喃自语:「真像真像。」

      「像情儿?」

      「是的。」老人看着曾呈,「但你比她更漂亮。」

      「是你偏爱小辈吧。」曾呈看过周珍情的照片,她的艳丽动人曾呈自愧不如。

      老人轻叹声:「上天待我不薄,让我失去她后能再见着她。」曾呈不愿令老人失望,便不再反驳。

      老人脱下他的玉戒子给曾呈,「给你作见脸礼。」后来曾呈才知这玉戒子的持有人代表着能获得他一半的财产,钱的声音最大,始终女儿家还有个钱在身边较好,老人都替曾呈考虑得周详,他十分愿意把原属情儿的东西转赠给曾呈,只除了命运。

      曾呈当下谢过他,他问曾呈:「懂不懂弹钢。」

      曾呈笑道:「懂算是懂,不过楼下有高人在,我不敢献丑。」

      「高人?你是指殷采佳那臭小子?」老人哈哈大笑,「高他的头,弹琴也没情儿一半的好。来,弹首曲子给外公听。」

      显然老人过于美化他的女儿,多好,一味的好好好,在老人心中他的独生女儿周珍情应该是最完美无暇的人吧。曾呈顺着他意思弹,手指自然地又是弹着彩虹衔接,一曲既毕,老人立即大力鼓掌,道:「看,你比那臭小子弹得还好,很好很好。」显然他已爱屋及乌,钟爱着貌似周珍情的曾呈。

      老人原来得知殷采佳结婚的消息,便特地由澳洲到此地看看孙媳妇,曾呈又一次毫无困难地得到殷采佳的家人的喜爱。曾呈在心里感谢情儿,如果不是她,身份家当悬殊的两人未必能如此轻易得到众人认同。

      曾呈趁殷采佳不在时跟老人说:「情儿生前的日记在我处,我该怎么办?」

      老人愕然,「从那里得到来的?」

      「是殷老爷给我的。」老人点点头,曾呈再问:「我应该把它交给殷采佳吗?」

      「既然殷正元给了你,便由你决定好了。」

      「我不知怎办,这原是情儿的私稳,但...,殷采佳有权知道他的生父是谁。」

      老人哈哈的笑起来,「那你不用担心,采佳并不要求知道。」

      曾呈定定望着老人,说出长久之来的疑惑:「那是因为他知道了?」

      老人估不到曾呈即入状况,叹口气,「没什么可以瞒得过你。」

      曾呈立即问:「那是谁?」

      老人回望着曾呈,「你不是也估到了吗?」

      是的,虽然没法证实,但曾呈的确是猜到了。

      老人说:「有些事情过去了便由它过去,归根究底又如何,已发生的事怎也抓不回来。」

      曾呈茅头顿开,既然当事人不愿去提,那便是不值得提,那又何必再苦苦追寻。

      送过老人飞机,曾呈对殷采佳说:「你拥有很多疼爱你的人。」

      「我一向是幸运的。」殷采佳咧嘴一笑。

      这时他的手提电话响起,他说:「是大哥。」最近他们兄弟二人的关系总算稍有起色,而殷采岚亦让步不再相逼殷采佳回自家公司办公,这实在令殷采佳松一大口气。

      他听着电话,眉头皱得愈来愈紧,曾呈心知不妙,他挂线后连忙问:「怎么了?关于殷老爷的?」

      殷采佳并没回答,只是挽着曾呈急步离去,曾呈拉住他,「你心乱,乘出租车吧。」

      殷采佳没有意见,二人立即赶至医院,殷正元已在弥留状态,他仿佛是顶着口气要见他俩最后一面,他对曾呈说:「我要感谢你将阳光带回我生命。」

      曾呈垂泪点头,他说:「请替我照顾采佳。」

      对殷采佳,他只说了一句:「请你们兄弟俩永远相爱。」

      「我从没怀疑过,我们一直是相爱的。」殷采佳低声回答。

      殷正元牢牢地看着殷采佳,曾呈知道他是要最后一次把殷采佳看过仔细清楚。

      殷采佳还是一贯的微笑,但嘴角却一直在抽搐。

      那天,殷正元离开了。

      即使有再多的心理准备,但至爱离逝,又真的有谁能轻易接受。

      直到以后数年,曾呈常常在老书斋的天井处,仿佛看到殷正元在对她招手,要她品尝桂花糕。但曾呈知道殷正元对这儿并不留恋,他有更好的地方要去,曾呈衷心希望这次他没再认错人,能在另一世界寻得着他真心所恋慕的真澄。

      殷正元除了留给曾呈日记本及老书斋外,还留下一笔令曾呈意外的财产给她。

      曾呈原想推却,但殷采岚却阻止,他说:「这是他的心意,你便接受算是顺他的意吧。」说着他叹口气,「他一直都是如此地喜欢你。」

      「因为他在我身上看见了情儿的影子,他其实不算不爱情儿。」殷采岚低下头并没说话。

      曾呈轻声道:「我最近在构想一个故事,想大哥给我指教一下。」

      殷采岚好奇,他一向跟曾呈并不亲近,为何突然她要说故事给他听?

      曾呈说下去:「从前有个男人,他与有着跟他去世的妻子的一样名字女子结婚,但婚后不久丈夫便后悔,不过那妻子却极度爱恋着男人,不愿分手,丈夫无奈下只得对她冷淡好令她知难而退。

      丈夫有个儿子,与妻子的年龄相近,父子俩人长得极为相似,于是妻子便把感情都转投到继儿的身上,后来他们两人有了小孩,妻子不愿把她与继儿的关系揭露,便坚持不透露孩子的生父是谁。不久妻子发现身患恶疾,便求丈夫把小孩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丈夫一直对妻子愧疚,便答应了她。

      多年来外间从来不曾怀疑过孩子的生父不是丈夫,因为两人相得极为相似,但其实孩子像的不是丈夫,而是孩子的生父,即是那位继儿。」

      殷采岚怔住好久,曾呈问道:「这可是一个好故事?」

      他低下头沉思半刻,道:「内容太过牵强。」他顿了顿再道:「不如说妻子在丈夫的冷待下变得有点歇斯底理,后来她竟把继儿错认为丈夫,继儿一直爱慕继母,不忍让继母伤心失望,便由着事情将错就错。直到继母怀了孩子,丈夫质问她孩子的生父时,继母才知一直是认错人了。」

      这下变成曾呈怔住,一是为殷采岚竟把事实的真相告之,二是为情儿可怜的命运而恍惚,命运弄人,上天虽给了周珍情最好的一切,但却遗忘了给她所渴求的爱情。

      殷采岚问:「可说过这故事给采佳听?」

      「如大哥所说,内容太过牵强了,我想就此作罢。」曾呈后悔自己的鲁莽,殷采佳说得对,知道又如何?曾呈修行始终未到。

      殷采岚微微一笑,说道:「你长得像极了情儿,就像是冥冥中她回来寻找她的爱情般,而这次,她找着了。」殷采岚说着对曾呈递出右手,「我好象从来没说过,恭喜你曾呈,我衷心祝福你能与采佳终成眷属。」

      曾呈跟他握握手,殷采岚之后又急赶回公司工作,他从来都是来去匆匆。

      几经思量,曾呈最后还是把日记交给殷采佳,她问:「你打算怎么办?」

      殷采佳看看厚厚一大迭的日记本,「这是属于情儿的,当然是还给她。」他做到真豁达,甚至连翻也没翻过一页。

      到最后曾呈还是不知道何解他会得知自己不是殷正元所出,又及他究竟知不知晓自己的生父是谁。不过就如外公所说,已过去的何不就让它过去。

      他们把日记本都烧掉,埋在浅水湾的花房。

      曾呈看着埋着日记本的碑文,轻声道:「情儿,希望你能在你所钟爱的玫瑰花中安息。」

      「说些什么?」殷采佳问妻子。

      「我总觉得对情儿仿似有着特别的感情,可能因为我俩长得相像吧。」

      「是吗?」殷采佳皱皱眉,最近他越来越多这个表情,他说是正所谓近朱者赤云云,「我觉得一点也不像。」

      「我也是。」曾呈觉得最多只有点儿眼角眉梢相像而已,可能是他们都太过想念着情儿吧,急于替情儿找个替身。

      看着满目的玫瑰花,曾呈轻叹,「徘徊海徘徊海,情儿就是因为太过徘徊其中,不能抽身,以致含怨而终,还是情字累人。」

      曾呈想起常欢念过的词:许多烦恼,只为当时,一饷留情。

      殷采佳道:「也不要看得那么灰,我俩不就收成正果,佳偶天成,从此美满幸福地生活下去。」他说着童话故事的循例结语句。

      曾呈微笑,轻靠在殷采佳身旁。

      往后的日子还长,能不能美满幸福还是言之过早,但曾呈相信她定能与殷采佳永远徘徊在彼此的味道中,历久不退。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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