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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7 【用你的悲伤,将我凌迟】
将你的明媚尽收眼底,将你的悲伤感同身受。
我能为你做的,只是这样的小事。
——盛长安
盛长安赶到医院门口的时候,看到那个女子坐在台阶上,狼狈得一塌糊涂。
未施脂粉的脸,看起来较平时苍白很多,脖子和脸都裹在一条大围巾里,抱着双臂,冷得瑟瑟发抖。
周围都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她在其中,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若有所思,蹙着眉,沉浸在回忆里。
匆匆跑过去,却在接近的时候,放慢了脚步,匀了匀呼吸。
“陆夫人。”他叫她。
女子抬起头,看着他,笑了笑,伸出手,“脚麻了,拉我一把。”
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笑。
听她说在医院,没带司机,让他来接,又不肯说原因,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满心担忧一路超速加闯红灯地赶过来,看到她还能笑,终于能放下心来。
小心地扶着她站起来,“能走吧。”
“嗯。”女子低着头,低低地应了一声,吸了吸鼻子。
“感冒了么?”他握住她的手,“手那么凉。”
“没事。”她摇了摇头,“去吃点东西吧,我饿了。”
盛长安让她坐上车,看着她的脸色,终于还是说,“你等着,我去给你买感冒药。”
辛未伸手一把抓住他,“不,不了,我不吃药。”把他拽上车,“真的,没关系。”
执拗地抓着他的袖子不放开。
“好了好了,不吃吧。”他一向拗不过她。“想吃什么?
“馄饨。我家后面那条小巷的馄饨。”
有些偏僻的小巷,也只有周围的居民会来吃。
很小的店面,长条凳,油漉漉的桌子,摆着一些筷子和粗糙的纸巾。盛长安衣衫革履,坐在里面,格格不入。
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很快端上来。
清清的汤,面上飘着几片葱花。
盛长安拿着筷子迟迟没动手。
辛未在一旁看得笑出来,“大律师,吃吧,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味道有保障的。”
说罢,自己动手开始吃。
盛长安看着她明媚的眉眼,低下头开始吃,唇角无声地上扬。
辛未没再说话,一颗一颗的馄饨入口,那么熟悉温暖的味道,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的味道。
父亲说,年轻的时候,追母亲的时候,就经常来这里。他们是在孤儿院,相濡以沫,依赖着长大,只拥有彼此,很小的时候,两个孩子一起攒钱,哪怕只够吃一碗馄饨也很开心。
后来,就是父亲带着她来,跟她讲母亲的故事。
这里是温暖的栖息地。
只是,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她再也回不去了。
想到他临去的样子,枯瘦的身体,她给他带去的尽是灾难,尽是伤害。
因为她的出生,他失去了自己的爱人,因为最后的日子她带去的伤害,加速了他的衰竭。
一切都是她的错啊。
那些郁结在心底的悲伤,涌上喉咙,一阵反胃。
她冲出去,俯身在下水道呕吐。
盛长安赶过来,拍着她的背心,递过纸巾。
又是苦涩的胃液溢满口腔,眼睛胀痛,她慢慢直起身子,双手覆上腹部。
是那个孩子在折磨她么?陆锦烨呵,这一生,你都不愿放过我了。
盛长安看着她呆立着捂着腹部,想到她在医院门口的样子,想到她慌张的说不要吃药的样子,想到她突然地呕吐,心里恍然一阵明了。
那只盖在她背心的手慢慢僵硬。
“你是……”未说出口话,哽咽在唇角,他看到她眼里涌出来的绝望,无话可说。
“我怀了陆锦烨的孩子。”女子转头看他,代他说出那句话,“我怀了陆锦烨的孩子。”
他收回手,握紧,用力得露出白色的骨节。
在这个时候,她怀了他的孩子,那么以后,她该怎么办。
“我本来以为,我可以若无其事地去把孩子打掉。可是,我做不到,那也是我的孩子啊。盛长安。就算我那么恨他,我也不能这样。”她擦掉唇角的污秽,眼神向着远方的某个地方放空,没有光芒。
对她来说,早就失去了光芒,在答应做陆锦烨女人那一刻开始,一切都已经注定。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带着悲哀,他这样昌盛安定的名字,被她叫出了无限凄凉的意味,苦涩到心底。
他的心抽紧,被勒出一道一道痕迹。
第一次觉得,陆锦烨那么狠毒。
他想要伸手抱住她,狠狠地把她按在怀里,可是,理智作祟,他没有资格,只能站在这里,看她的悲伤,缱绻入骨。
因为这个故事的结局,注定是悲剧。
他想起三年前,她与陆锦烨签字结婚的那一天。
那天,她刚过20岁。比起两年前第一次见她,多了几分成熟,少了几分纯真。
适应了质地良好,高贵华丽的衣裙,精致的妆容,从容地挽着陆锦烨的手臂,出入各种高档的场所。说话不卑不亢,自如地交际应谈。
心里是有几分失望的。
那样棱角分明,清澈如水的女孩,也被磨成了圆润的玉石。
这两年,她回学校上课,陆锦烨给她转了专业,学习财务管理。她父亲的病一直在治疗,只是太严重,终究也只能尽人事而已,但他是个心智顽强的人,一直不见衰竭。
他们没有举行婚礼。
当他作为一个见证者把结婚协议书摊在他们面前,陆锦烨面无表情地接过签下自己的名字。
她纤细的手腕,带着一只翠绿的玉镯,提起笔,突然转头看向陆锦烨,看着男人冷峻的侧脸,锋利的下巴线条,眼神有些迷惑,又瞬间被平静的掩饰下去,慢慢的,一笔一划,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从此以后,她就是陆夫人。
锦华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陆锦烨的妻子。
他是带着看闹剧一般的心在看这一场戏。
没有劝阻过陆锦烨,也没有插手过这游戏的进程。作为旁观者,心安理得。
而此刻,突然生出了那么一丝悔意。
他们都忘了,她不过是一个18岁的孩子。
她的青春,被陆锦烨过早的终结了,永无出路。
我始终在想,如果那一刻,我夺下你手中的笔,叫你快逃,这一切是不是于现在完全不同。
夏辛未,因为是你。
我失了作为一个旁观者安宁的心。
——盛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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