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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坦白
圣诞节的上午，施洛然被一阵门铃声惊醒。“乐乐！乐乐！有人敲门！”她闭上眼裹着被子大叫。昨晚回来后她在床上想着和沈陌说的那些话，也不知什么时候才睡着，现在还困得不想睁眼。
可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听见王乐乐的回答，倒是门铃又响了起来。“什么人啊？一大早就来吵……”她无奈地咕哝着抓过手机，一看上面的时间却吓了一跳，原来已经快十一点了。难怪王乐乐不回答，她早就上班去了。
门铃声又响了。施洛然胡乱抓了件衣衫披在身上，快步跑到大门前，清了清嗓子，问道：“是谁？”
“洛然，是我。”
方恺！施洛然的神经立刻就绷了起来，刚从昏睡中苏醒的大脑也自我强迫地紧张起来。她把眼睛凑到猫眼上，外面站着的果然是方恺。穿着一身黑色，显得有些消瘦，还带着一副黑色的墨镜，嘴唇抿得紧紧的，就像是电影里常有的那种神秘的黑衣人。
“他要干吗？”施洛然脑子里浮现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这个。但很快她就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看来她还是受了沈陌的影响——那男人总是很容易就影响到别人。方恺不是动不动就拿着刀砍人的疯子，如果他尚不能正常地融入现实社会，那些美国专家又怎么可能让他出院？他又怎么可能成为小有名气的艺术家？
施洛然一面耻笑自己的紧张，一面伸出手去开门，可突然想起自己还是穿着睡衣、蓬头垢面的样子，忙缩回手。“你、你等一会儿！”
她飞快地跑回卧室换了一身衣服，又拿起梳子在头上随意地刷了两下，再照照镜子确认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污垢，然后才又回到客厅打开了大门。
方恺一进门就朝她望去，又露出一个大男孩似的笑容：“刚起来？”
施洛然脸一红：“昨晚我——乐乐回来得太晚，把我吵醒了，然后又过了好久才睡着。”反正王乐乐不在，而且昨晚她的确回来得很晚，这黑锅扔给她背也不算太冤。
“对不起，我不知道……早知这样我应该下午再来。”
“没事，没事，都这会儿了，早睡够了。快进来啊。你自己随便坐，我去给你泡一杯——你喝咖啡还是茶？”方恺犹豫的模样倒让施洛然更加不好意思。她一边用热情而随意的口吻缓和两人之间的尴尬，一边不住地暗叹：她和方恺果然还不能算是真正的情侣，否则哪用得着这么客气？
施洛然端着两杯咖啡回到客厅。方恺已经脱了外套坐在了沙发上，可脸上的墨镜还没有摘下。
“你怎么还戴着墨镜啊？”她奇怪地问道。
方恺踌躇了一下，慢慢取下了墨镜，露出一双下方带着浓重青黑色的眼睛，眼里还带着些血丝。
“你……昨晚没睡好吗？”昨天和方恺分手时他还是精神奕奕的样子，怎么一夜之间就变了那么多？
方恺接过咖啡一口气喝了下去，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然后苦笑道：“嗯。昨晚回去后想了很多事，快天亮了才睡着一会儿。”
施洛然愕然，原来昨晚辗转反侧的人不止她一个。不知道沈陌是不是……她慌忙把这个想法抛开。“怎么了？你回去之后又遇上什么事了吗？”她心里有些忐忑。方恺心事重重地来找她，莫非是要跟她说些什么？昨晚……是跟冯志卓有关吗？
“洛然，两个人相处应该坦诚相待，是吗？”
“嗯。”听到这句话，施洛然心里更加紧张——方恺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那你是不是有时候觉得我很奇怪？”
“呃，没有啊。每个人的性格、喜好都不一样，有的人喜欢热闹，有的人喜欢安静，有的人喜欢交际，有的人喜欢独处，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刚刚才说要坦诚相待，她也就不能只说好听的话。
方恺仿佛松了一口气：“你要是觉得我奇怪倒也没什么，毕竟我有很多事都没有告诉你……”他把两只手交错着使劲搓了搓。“上官说，在喜欢的人面前应该只表现自己好的一面，如果什么都让对方知道了，很可能会把人吓跑。”
“是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相爱并不意味着要把什么都告诉对方。”她心里不也有只属于自己的秘密？“可是，如果永远只让对方看到好的一面，你能保证她爱的真的是你吗？既然爱一个人就包括要爱他的缺点。”能够知道一个人心里的秘密就证明得到了这个人的信任和亲近，这大概就是上官彤告诫方恺的用意。
“是，我也是这么想的。”方恺用力地搓着手掌。“所以我决定要把我的事都告诉你。”
“你……要跟我说什么？”施洛然反而犹豫起来。听了宋武和沈陌的话，她便隐隐觉得和方恺分手是最理智的行为。可又觉得在方恺什么错都没有犯的情形下主动分手似乎太过绝情、太过自私。而当方恺把一切都主动坦白之后，她还能说出分手的话吗？
方恺很认真地看着她：“我知道，有些事现在就告诉你可能会让我马上就失去你，我现在还只是考验期啊。”他苦笑着耸耸肩膀。“可你说的对，只是刻意地让你看到好的一面，即便你最后选择了我，那也不是我了。这对你……也不公平。”
公平！施洛然心里一震。自从那件事之后，她已经不再奢望世上还能有公平。
“你心里其实一直都很想知道我和沈陌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吧。昨晚你知道冯志卓的来意后就很紧张，生怕我会听信他的话去对付沈陌。但你却没有趁机追问沈陌的事。我心里总觉得奇怪，不知道你是不屑于掺和还是早就知道……”
施洛然心里咯噔一响，没想到方恺这么敏锐。没错，她不问一是不想被牵连，二是已经知道大概。“呃，我心里其实很好奇的，只是想着不是什么开心的事，你既然不喜欢提，我又何必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嗯，我回家想了想也就明白了，所以心里更觉得内疚。你不了解真相，却依然关心我；搞不清我和沈陌之间发生过什么，只会让你更担心我。所以今天我就来了……不管最后你会怎么决定，我都要告诉你。”
方恺的叙述和宋武所说的差不多，只不过他更多的是站在弟弟的立场述说姐姐方怜在世时对他的关爱和对父母的孝顺，提及沈陌的机率并不高。施洛然看得出来，他和方怜的姐弟感情真的非常深厚，也许那是唯一真正能让他放开心扉的人。
说到家庭巨变、姐姐骤逝，方恺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施洛然把纸巾递给他的同时自己也红了眼眶。从方恺和宋武口中听到的方怜和她从画中看到的方怜一样，是美丽善良、优雅可亲的代名词。这样的人选择了这样的方式离开人世，除了让人感叹红颜薄命还能说些什么。
“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方恺擦了擦眼睛，嘴角硬憋出一抹笑。
“怎么会是笑话？我也有个哥哥，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我还不是一样？”
“可我是男人啊。男人流血不流泪，以前我一哭沈哥就这么教训我。”他低下头。“以前，我也叫他沈哥……我是家里最小的，身体又不太好，大家都宠着我让着我，只有沈哥不这样。有时惹急了我就哭闹，姐姐最怕我这一招，可他不怕，还正大光明地指责我不像个男人。后来，我再也不在别人面前哭，倒不是变坚强了，只是憋着劲儿不想让他笑话。嘿嘿，他这人总是能逼着别人做本来不想做也不会做的事。”
施洛然也忍不住抿了抿嘴。可不是嘛，她在他面前做了多少原本想都没想过的事。
方恺用手搓搓脸：“我以前讨厌他是因为他和姐姐太亲密了，让我觉得被姐姐抛弃了。可姐姐和他分手之后我发现我更讨厌他了，因为他明知道姐姐爱的是他还要把她推给别人，这也算是男人吗？”
“啊？不是说是你姐姐……”施洛然及时收口，她不知该怎么向方恺解释她知道这些。
方恺却没有注意到，接着说道：“是，是姐姐先提出分手的，可姐姐只是想气他啊。冯志卓哪一点比得上他？哼，除了有更多的时间可以陪着姐姐吃喝玩乐。自从沈哥去香港开公司之后，就仿佛把姐姐忘了似的，就算姐姐去香港看望他也总是陪着他在办公室里度过。洛然你也是女人，你希望你未来的丈夫除了工作什么都不顾吗？甚至包括你？”
“他也是想给你姐姐带来更多的生活保障吧。”施洛然不是想替沈陌说好话，她只是想起了任思哲。冯志卓大概就和任思哲一样，虽然在事业上没有太大的起色，但却肯在女人身上花时间、花心思，仿佛这才是他们的事业似的。可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真的愿意活在女人的阴影下。沈陌的方式是白手起家、另起炉灶，任思哲、冯志卓靠的则是出卖自己的感情和良心。
“不，你不了解他。”方恺使劲地摇摇头。“也许这是他的初衷，但他真的是个事业狂，如果有什么妨碍到他的事业，包括感情，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牺牲掉。”他沉声道。“这不算恶习，只能说他和姐姐真的没有缘分。真正适合他的是能够在事业上帮助他的坚强又独立的女人，而不是姐姐这样时时都需要人关爱、呵护的女人。他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会在姐姐提出分手时顺水推舟……他倒是解脱了，可姐姐却……”他痛苦地皱着眉头。“这倒是又给了冯志卓机会。姐姐觉得与其爱一个会伤她的男人，不如选一个不需要付出就会爱她的男人。”
施洛然默然无语。许多受过情伤的女人都会这样想，可又有多少男人愿意在得不到回报的情况下持续付出？
“姐姐死的时候我最恨的人不是冯志卓，而是沈哥。一是恨他不肯应姐姐的请求帮忙，二是恨他当初不该放手让姐姐受了冯志卓的骗。”方恺抹了一把脸，低声叹道。“这些事其实都不是他的错，可我那时就是恨不得能杀了他……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样太可笑、太……不正常？”
“人伤心的时候难免会钻牛角尖。你事后不是都想明白了吗？”施洛然委婉地说道。
“不！”方恺有些激动地把手掌放在膝盖上捏了捏。“洛然，我那时……我曾经……有过很严重的心理障碍。”他说完这句话便大大地吐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看着施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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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写得顺畅的感觉真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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