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的远处

　　听完了这个故事，海豚先生家漂亮的客厅里，久久都是一片沉静。
　　笛子先生等了半天，仍不见他的听众们给他任何反应，不禁有些尴尬了。他轻轻咳嗽一声，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我的朋友们？你们不喜欢这个故事吗？”
　　“额……”海豚先生和太太对视一眼，觉得他有义务说点什么，于是清了清嗓子，但却迟迟找不到合适的词，“非常……嗯……令人印象深刻……”
　　但是他的话很快被打断了。他的长子楚辞撅着嘴，闷闷地指出：“这不是一个令人高兴的故事！”他的妹妹诗经用力点着头，附和他。
　　“为什么？”笛子先生有些惊讶地问，“赋予我生命的那位先生和他深爱着，同时也深爱着他的人相亲相爱，不离不弃地度过了幸福的一辈子。他们的心地善良、正直可敬得到了好报，而坏人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难道不的的确确是一个令人高兴的故事吗？”
　　楚辞和诗经互相对视，在彼此的眼中找到了相同的困惑和悲伤。
　　“可是，可是……”诗经嗫嚅了片刻，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反正，这就不是个高兴的故事！”
　　伴随着她的泪水，楚辞也咧开他稚嫩纤长的嘴，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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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竹子先生错过的结局（叶劲之自述）】

　　我和连谷回京之后，立刻便与群臣联手，大力整顿朝堂。或许是天佑我朝，把持朝政十数年的太皇太后于此时薨逝，外戚乱作一团，被一一铲除。其中就有派人行刺我的主谋。
　　之后众臣共商，废黜先太后所立少帝，拥立高祖四子为主。
　　连谷此番立下大功，又手握重兵，虽然新帝宅心仁厚，待人宽和，但功高震主的道理谁都懂，即使新帝此时并无此心，又怎知将来永远都能如今日一般君臣相得？
　　于是连谷干脆上书请辞，卸下天下兵马大元帅一职，皇帝数次挽留不住，于是顺理成章地应了，并封他护国公之爵，赐第京师，以作补偿。
　　但那座护国公府建好之后，却也不见他去住过几次，倒是整日地赖在我的相府之中，赶也赶不走。
　　我说了他几次注意声誉之类，但他只是嬉皮笑脸，胡混过去。久而久之，我便也不去管他。
　　其实，能够时常看到他，而不必再担心远在边疆的他的安危，我心中也是欢喜的。何况他对我，也是一日比一日更好。
　　之后若干年，天下太平，朝野安靖，百姓安居乐业，再也没有什么可忧虑的。
　　我应该很幸福。但我却发现，我已经找不到很久以前那种毫无阴霾的快乐。
　　尤其每到夜深人静，当连谷餍足之后沉沉睡去，我听着他的呼噜声，常常不由自主想到数年之前，曾陪着我度过我生命中最艰难的那段时光，而今却仅剩一段竹枝，被我精雕细琢，制成一管长笛的那从紫竹。
　　当时连谷抓住了几名未及自尽的刺客，严刑之后，除了主谋之人，也问出了一些令人不解的细节。
　　比如，据说当时刺客原打算放火烧我卧房，但却不知为何，火势居然全数转移到紫竹那去了。我自己种的竹子，我自己知道，它离我卧房之间有一段并无草木的空地，本不应被波及。
　　此外连谷也曾与我说道，当夜若非竹枝燃烧之后连声爆响，动静远远传到驿站，他也不会心中不安，起来查看，终于没有来迟一步。
　　而在击退刺客，打扫战场之时，连谷的人又发现离我最近的那具尸体乃是在后心之上正中一节竹枝，当场毙命。若非如此，以那人与我房门的距离，可能早便得手了。连谷一面后怕，一面却也大惑不解。若说是因燃烧之故竹枝四处乱爆，而那人只是误中副车，却也未免太巧了。
　　连谷甚至怀疑当时另有侠客义士在场，只是不方便出面，所以只是暗中出手助我。等援兵一到，便悄然离开。
　　可我听说此事之后，第一反应却是立时想到我的紫竹。我一直觉得它有灵，是它救了我。
　　虽然如此，我也从没有将这个想法告诉连谷，因为那太过匪夷所思，连我自己都觉得，我简直是魔障了。
　　我告诉自己，我只是为它的离开而太过悲伤，所以才会这样胡思乱想。
　　我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它，即使它那时只是一块不起眼的鞭根，可我却立刻被吸引住了。我也不明白是为什么，或许只是一种直觉，我觉得它是不同的。
　　甚至因为是连谷把它送了给我，我连他之前误伤我爱竹之事也不好意思继续跟他计较了。若非如此，我绝不可能再搭理他，更不会在之后和他走得越来越近。
　　我的确是从小就极爱竹，无论心情多么烦躁，只要能在竹林之中独自呆一会儿，呼吸着带有它们独特清香的空气，便能很快平静下来。
　　而那丛紫竹，更是给了我十分特殊的感觉，有时候我会忍不住想，它一定是有灵的，不但听得懂我的话，还会作出反应。
　　虽然冷静下来之后，我也知道那些所谓“回应”，不过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但到了下回，我遇到烦心或快乐之事，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走到它跟前，向它倾诉。
　　之后我被贬谪，不得不远离京师，仍要带着它一起走，虽然也有为了连谷睹物思人的缘故，但又何尝不是我自己也已离不开它了呢？
　　我至今还记得当时惊见它葬身火海的一瞬，我心中直似被生生挖去一块的痛苦。若非清轩死死拉住我，我倒宁可陪它同受此苦。我每思及此，便痛悔难当，若非我当年一时任性，不顾伤它根须，硬要将它带在身边，此时它仍好好地活着。
　　连谷为安慰我，在诸事平定之后便立刻收购了大批竹苗，并请了不少巧匠，植于我府邸之中。新竹和原来那丛的来源完全一样，乍眼看去，便似它从来不曾离开过。
　　如今我的家中，也可算是成林处处云，抽笋年年玉了。我看着每处都觉得好，每处都像。但是，却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丛了。

　　——《新笋年年玉》全文完——

《丛林生活物语》
怀愫新文，丛林野战啪啪啪#雾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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