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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挑十一
ICU里只有一张病床,拉着帘子。顾辉带穆阳进了病房,掀开帘子的瞬间穆阳的泪就流了下来。季衡脸色苍白的躺在那里,身上插满了管子,脸上戴着呼吸机,呼吸很轻很浅。
穆阳走过去,轻轻捏住季衡的手,季衡手背上还有零星的红色斑点,他在斑点上摸了摸,喉咙酸胀像被塞进去了一个乒乓球,“不是说他注射了抗体么?”
“注射了,但是抗原激发的抗体也在攻击他体内正常的细胞,高烧不退、血压下降,抗体进入了肺部引起了炎症,我们只能阻止抗体继续发挥作用。”顾辉说;“所以现在……又恢复了感染时候的状态。”
穆阳想擦一下脸上滑下来的泪,但抬手时时候被隔离面罩挡住了,只好放下了手,“那怎么办?没有别的办法吗?”
“有。”顾辉轻轻叹了口气,“他的免疫力系统缺陷是基因突变造成的,季副院长的意思是要给先给他做骨髓移植试试,给他彻底更换一个新的免疫系统,但是——”
“但是什么?”穆阳问。
顾辉说:“手术过程中的突发情况会很多,难度也会很大,他的身体情况和正常人不一样,尤其在这种时候。”
穆阳又哭了,他从不知道自己能有这么多眼泪可流,“骨髓移植谁来做?我听说这个配型很难。”
“是很难。”顾辉顿了顿,“不过这小子可能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你的能和他匹配上。”
穆阳有些不敢相信地转头看着顾辉,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
“不知道你之前说的帮他还——”
“我愿意。”穆阳打断了他的话,“只要能治好他,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好,”顾辉笑了笑,“谢谢。”
“你别这么说,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他就不会插手那么多事儿,就不会被感染。”穆阳有些哽咽。
“别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顾辉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还有办法,打起精神来。”
“……嗯。”
穆阳摸了摸季衡的脸,轻声说:“你听到没,我能救你,我们真是走了大运了,既然老天都给你这个脸了,你自己也争点气好不好,快点好起来。”
监护病房没能让穆阳呆太久,顾辉带他去了办公室,给他倒了杯水。
“我在这儿盯着,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都杵在这儿也没用。”顾辉靠桌子看他。
穆阳嗯了声,低着头看着桌脚发愣,此时此刻他有一堆问题想问,可又不知道要问什么,问季衡什么时候能好?这个问题大概没人能回答他,所以也就失去了问的意义。
“研究所……没事儿吧。”沉默了会儿,他开口打开了沉默,在不开口他怕顾辉直接让他回家待着了,他不想回去,一想到季衡,他就恨不得寸步不离的守着。
“没什么大事儿,你就甭操心了,他们自己解决的了。”顾辉推了下眼睛,看着穆阳,犹豫了下才开口,“其实病毒抗体不是研究所自己发现的,那天我们把你的血液样本送到研究所的时候他们没来得及研究,接着你们就失踪了,医院陆续收治了几个感染者,这才意识到重要性。”
“那是怎么回事?”
“有人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你体内有抗体,我才通知的研究所去研究,不过后来我们没找到这个人,只是猜测你可能认识的,你知道这个人么?”
穆阳皱着眉想了会儿,摇了摇头,“不知道,想不起来。”
“没事儿,想不起来就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顾辉站了起来,“赶紧回去吧,好好休息,等季衡情况稳定些了就做移植手术。”
“嗯。”
出了感染科后接下来两天都没能让他再进去,每次到门口护士都像盯猛兽一样盯着他,不过也常常给他报平安。拉菲病毒传播的不算广,被确诊的都及时注射了抗体,医院的隔离封锁封了没几天就撤了。
这场十几年前宛如死神来临的病毒随着流行感冒的过去也逐渐销声匿迹。
事后警局通知穆阳过去做了次笔录,廖卡的那些西装男们被抓了,但是廖卡被移送到了国外,季衡预估的没错,他的手机被廖卡收在他们临时设的实验室,关克带着人追踪定位,先是端了他们才来的工厂。其中的勾勾绕绕穆阳没有问,关克也不可能跟他细说,做完笔录后就走了。
回到家,他在小区楼下碰到了一个人,穿着风衣,立领挡住了他的半张脸,坐在长椅上。
穆阳皱了皱眉,这个人已经是第二次出现在这里了,他走过去,在距离那人半米远的时候那人转过了头,冲他露出一个微笑。
穆阳微愣,眉头又拧起来,张了半天嘴,才把话说出来,“……是你?你?”他指了指自己的下巴一圈,“胡子呢?”
长椅上坐着的人是司机大叔,不,更准确来说,是门卫大叔的老乡?穆阳有些混乱了,“你到底是谁?”
“我叫宋琛,”男人站了起来,“是小智让我来的。”
“……小智?”穆阳猛地睁大了眼睛,“他人呢?”
叫宋琛的男人脸上的笑收了些,“去世了,五年前。”
“……”穆阳一时忘了接话。
“他说你是他儿子,看着还真不太像。”宋琛好奇地打量着他,笑了笑。
“你跟小智,是什么关系?”穆阳问,小智的身份特殊,能这么清楚小智的一切的肯定是关系匪浅。
“他是我……爱人。”宋琛脸上的笑很浅谈,有种让人感觉悲伤的情绪。
穆阳再一次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这个人每说一句话都让他惊讶。
“你会帮我保密的吧,他说这个病毒迟早还会重来,到时候让我看着办。”宋琛的情绪已经恢复了平常,“现在事情办完了,我希望这件事就我们俩知道,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不管他活着还是已经不在了,都希望再跟研究所没有半点瓜葛。”
穆阳皱着眉,点了点头。
宋琛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再见。”
“……再见。”穆阳说完才反应过来,转身冲他喊道:“他在哪?”
“我以为你不问了呢。”宋琛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片来,“有空可以来看看,也可以带着你那个小哥哥。”
穆阳低头看着那片纸,上面应该是宋琛的字吧,写的挺漂亮的,那些字组成的城市是他从没注意过的地方。他把纸叠好,放在了口袋里。
开学已经好几天了,穆阳想呆在医院,但是没有人支持他,他不能一直请假,而且奶奶也出院了,他得回去帮小姑照看着奶奶。
“……你奶奶换的那个特护病房很贵的,我侧面打听了下价格,啧,吓人。”小姑一边叠衣服一边说:“季衡他妈妈真的挺厉害的,跟人医院一说人家立马就给换了,病房高级了,护士都不一样,比普通病房照顾的细发多了。”
“嗯,那肯定啊。”穆阳扒拉着手机,心不在焉的接了句。
“嗳,要不我们改天请他们吃个饭表示下感谢吧,你奶奶这次住院没少麻烦人家。”小姑说着顿了下,叹了口气,“算了,还是等等吧,季衡那小孩现在这个样,他们估计没时间也没心情。”
穆阳扒手机的手停了下,没说话。
“你看什么呢?”小姑见他没吭声抬头看着他。
穆阳退出了关于骨髓移植风险的页面,收了手机,“没什么,我去学校了,今天晚上晚点回啊。”
“哦,今天不是周天么,你去学校干什么?”小姑在他身后喊。
“晚自习。”
穆阳在学校门口碰到了周也,感受到了他久违的热情,和他勾肩搭背的进了学校,置身熙熙攘攘的学校,再回想前几天的事情,穆阳感觉到一阵恍惚,很不真实。
上楼的时候碰到了他们班的哼哈二将之哼将,不,准确来说是曾经的哼将。
哼将看着穆阳的眼神很不友好,擦身而过的时候碰了他肩膀一下。
穆阳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
“嘿,这人。”周也看着哼将的背影啧了声,想想又笑起来,“我现在看着他就想起那句什么叫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要不是他死活非说算错了分让老师重新算你的分儿,还发现不了打错的那道题呢,虽然就两分,但让你险胜倒数第十一成为了倒数第十一。”
穆阳想想也觉得好笑,本来他们学校定的是实验班倒数后三和别的班前三换,但是成绩出来后整体成绩偏高,学校就提高了要求,后三名变成了后十名,穆阳当时查分的时候就是排的倒数第十,按道理是要被淘汰的,但没想到成绩公布后有人比他更着急。
哼将也是倒数,倒数第三,他接受不了穆阳竟然比他考的好的现实,并一口咬定穆阳作弊,说他听见了穆阳打电话说有秘密武器什么的,如果不是穆阳作弊他就是倒数第四,不会在淘汰名单里,但因为都是他的一面之词,教导主任老赵就没理他。
开学的时候这个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穆阳因为在医院完美错过了这个事儿,总之后来在哼将同学坚持不懈下抱着既然抓不住他作弊的证据扒出别的错也行的信念让学校同意给他俩重查分数了,谁知道最后结果是他的分一分没错,反倒是穆阳少算了两分,随后学校宣布了淘汰后十名的消息,穆阳侥幸躲了过去。
曾经的倒数第十一,现在的倒数第十都快把哼将恨死了。
“少说两句。”穆阳被撞的不爽过去后继续往楼上走,他现在没有心情理会不相干的人,只想赶紧上完晚自习后去医院。
今年还真实跟医院干上了啊。
“你别得意!”走到楼下的哼将被周也的话激怒,抬头冲他们吼了一嗓子,“你就是作弊,你能作弊一次,我不信你能次次作弊,我们就等着瞧,我看你怎么滚出实验班,别以为你妈在学校工作你就牛逼了,死基佬。”
穆阳听到最后一句时停下了上楼的脚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哼将,“你说什么?”
“你他妈满嘴喷什么臭粪。”周也指着哼将,“给你三秒消失,不然我揍的你爹都不认。”
穆阳转身下了楼梯,站在距离哼将隔了三阶的位置,淡漠的看着他,“那天动我手机的是你吧。”
哼将答非所问,“怎么!做了不敢承认啊,喜欢一个男人,真够——”他没说恶心俩字,但是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穆阳一脚踹过去的时候脑子被血冲的懵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哼将被他踹的连退几步,倒着下了楼梯坐在地上,“你他妈别太嚣张了,我就说,我说错了么,你作弊,还喜欢男人,你喜欢男人你妈知道么!”
这个时候正是来上晚自习的时间,来往的同学边看边走,走了一段就停了下来专注地看着。
“呦,这么热闹啊。”
一群人里冒出了个令穆阳反感的声音,他扫了眼幸灾乐祸的大虾米,大虾米忙摆了摆手,“嗳我可就是路人啊,纯路过。”他冲身后吆喝了一声,“走了走了,看什么看,没见过同性恋啊,一帮单身狗看的起劲。”
操!穆阳舔了下后槽牙。
“啊!”大虾米被穆阳跳起来一脚踹的趴在了楼梯上,“我□□祖宗啊!”
“操一个试试。”穆阳抓起大虾米的衣领,一个过背摔把他和哼将摔到了一块,“正好,我正憋着火没地撒呢,我今天要不把咱们之间的事了了也就别在这个学校待了。”
“阳哥。”周也带着几个人哗啦啦跑了下来。
“在那待着。”穆阳指了下周也,冲大虾米的左右护法招了招手。
接下来,长林中学爆发了本年度也可能是建校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挑多的斗殴活动,一帮人看的兴致勃勃,没一个去叫校保安的,还是巡逻的一个保安路过看到教学楼里一片嘿哈嗳呦的,忙冲上来指着他们,“干什么!撒手!”
穆阳一脚蹬开压在他身上的一个男生,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抹了把嘴角,吐出一口血水来。
“谁先动手的,站出来。”保安拿着棍子呵斥。
周也指着大虾米和哼将,“他们。”
接着人群里不少人忙点头,“我也看见了,就是他们先动手的。”
晚自习肯定是上不了了,教导处办公室里一群人趴在办公桌上、墙上、地板上,拿着笔呲牙咧嘴的写着检讨,老赵端着茶杯监视他们。穆阳写的飞快,也不知道写的字自己再看能不能认出来,写完一张后第一个交了检讨。
老赵接过来看了看,“挺猛啊,一个人打十一个,跟你的考试排名相当。”
“还行吧。您看下,没问题的话我回去上课了,还有半小时。”穆阳说。
老赵挥了挥手,“回去吧。”
穆阳丢了笔出了办公室。
眼见他理直气壮地交了检讨走了,没一会儿大虾米也去交了检讨,老赵看了眼,“你这字写得什么玩意儿,学校就是这么教你写的?还有,我说的多少字?你自己数数有八百字没有?”
“穆阳就写了一张,我看着的,一张还没写满。”大虾米很不服气。
老赵瞪了他一眼,“你看的清楚还是我看的清楚,他写的不多但是问题认识的很深刻,而且这事儿谁挑起来的,王涛我告诉你,端正你的态度,你已经背了一个处分了。”
大虾米张了张嘴,“是他先动手的。”
“同学们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都说你动的手,那么多人都撒谎了?”老赵点了点他,“要是都撒谎了,你就更该反思,怎么大家不说穆阳动的手?”
“我——”大虾米咬住想蹦出来的脏话,唾沫星子都喷出来了,“我真服了,没地讲理去了。”
晚上下了课穆阳直接去了医院,季衡这几天情况反反复复,醒的时候很少,因为用药,常常会恶心呕吐,短短几天,人就瘦了两圈,穆阳从踏进医院心情就变得很沉重,但是除了能在外面看一会儿,他什么也不能做。
今天运气好,到的时候季衡是醒着的,护士端着盆出来,穆阳看了眼问,“又吐了么?”
“嗯,吃的那点东西都吐没了。”
护士走后穆阳进了病房,季衡无精打采地看了他一眼,手指动了动,算是打招呼了。穆阳握住他的手笑了笑,“想我了没?”
季衡缓慢的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呼吸面罩。
穆阳给他整理了下氧气罩,握住他的手,“这个不能动,我知道你不舒服,但是你得听话,听话病才能好的快。”
季衡皱了皱眉,很久都没能舒展开。
“又疼了?”穆阳压住鼻子涌上来的酸胀,缓了会儿才伸手贴了贴季衡的额头,“今天不是很烧了,有进步,你要坚持住啊,等你病好了带你出去玩,你还欠我顿大餐没请呢。”
那阵疼过去后,季衡舒展了眉头,目光在他眼角停留着。
“你说这个?”穆阳摸了下眼角的淤青,“还记得我给你说的我考了倒数十一那个事儿么?今天那个哼将又找我事,大虾米也来凑热闹,我一时没忍住潇洒了一把,一战成名,估计又要收到很多情书了。”
季衡很浅的抿了下嘴角,眼里也染了点笑意,被攥住的手在他指腹上滑了下。
穆阳低了低头,让他摸了下自己淤青,笑了笑说:“不用担心,就这一处伤,还是因为大意了,我可是一挑十一,伤这一处已经很厉害了。”
季衡没办法坚持很久的清醒,穆阳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看着季衡睡着后在他手上亲了亲,又呆了会儿,直到顾辉在外面敲门了才依依不舍的放下季衡的手起身除了病房。
“这是上哪干事业去了?”顾辉看着他摘下口罩后的脸,“明天得肿了吧。”
“已经肿了。”穆阳叹了口气,“别提了,收拾了几个嘴欠的……今天情况怎么样?”
“在退烧,比前两天好些,等烧退了慢慢就能做化疗了。”顾辉带他去了办公室,倒了水给他。
“化疗?他现在都吐成这样了,等化疗受得了么?”穆阳皱着眉,“他瘦了好多。”
“这是必须要经历的过程,只能硬挨。”顾辉叹了口气。
穆阳嗯了声,沉默了会儿,他才抬头笑了下,“今天韩明来了?”
“嗯,他跟你说了吧。”顾辉又叹了口气,“这孩子太别扭了,想感谢我又不开口,走哪盯哪,人都以为我惹上什么麻烦了。”
“他就是很别扭,多疑,脾气还不好。”穆阳喝了口水,“不过你能治好他妹妹,他是真的感谢你的,虽然之前还——”
“还什么?”
“没什么。”穆阳想起那晚韩明对顾辉的敌意,不过应该消除误会了吧。
“还吞吞吐吐起来了,不说就不说吧,”顾辉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你劝劝他吧,让他别来了,不知道的以为我惹上□□了,要真想感谢等忙完这一阵大家坐一起吃个饭就行了。”
穆阳笑了笑,“我不管,我跟他不熟,你自己跟他说去。”
“……行,我记着了。”顾辉点了点他,“对了,你这事儿给你妈妈说了没?”
穆阳顿了顿,“……说了,她没意见。”
“真的?”顾辉看他的样子有些不相信。
当然是假的!
穆阳还没有给他妈说这个事儿,他不打算告诉他妈,因为他觉得他妈是不会同意的。然而事实也没让他失望,这件事最终还是让他妈妈知道了,因为他经常去医院,这天放假他妈妈就想着既然知道了就去看望一下,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他穿着病号服坐着轮椅被推出来。
老妈的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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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一哈哈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一挑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