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陋的伤疤

　　魏愠没有看到裴星秀的反应，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没睁开眼。

　　第一次被看到这些伤疤是什么时候？那时候这些疤还不是疤，还是一道道鲜活的伤口。那对救起他的母子震天的喊声让当时昏厥的他清醒了过来，接着是警察，然后是医生、护士、家人，所有人的反应都是那样强烈。那会他不禁会在心中暗想，有必要反应这么大吗？

　　直到他出院后掀开了所有附在身上的纱布……

　　魏愠微睁开眼睛，但他没看裴星秀，而是轻轻垂眸看地。

　　魏愠哑着声音开口：“看清楚了吗？看清楚就滚吧。”

　　久久未有回应。

　　半晌后，一声巨大的关门声响起。魏愠抬头，裴星秀已经不在他房间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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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远地，裴星秀注视着安静躺在那的人。

　　墨黑的头发，朦胧的瞳眸，雪白纤细的颈项，黑色半高领打底……

　　裴星秀走近才看清，躺着的人是……魏愠。

　　光影交错，光点斑驳，一束幽暗的光打在魏愠脸上，让他的脸近乎透明。他脆弱得就像有着无数细小裂痕的瓷器，只要轻轻一碰，便会片片碎裂。但他又是那样美丽，那样不可方物。

　　黑色衣物包裹下是一道道疤痕，可怖的疤痕牢牢扒住了他白滑无暇的肌肤，那是一辈子也无法摆脱的痕迹，也是他独一无二的标记，让他在芸芸众生中看到他，找到他，然后接近他，碰触他，摧毁他，重塑他，让他绽放，让他重生，让他超越……

　　裴星秀伸出手，只触到他黑色衣服的边缘，那衣服便消融破碎成飞舞在他上方的黑色碎布。

　　布片纷纷落下，盖在魏愠单薄的胸膛上，那些疤痕透过碎布的空隙进入裴星秀的双眼。

　　很美。极美。难以言喻的美。

　　裴星秀停在半空中的手缓缓落下，落在那一道道伤疤之上。

　　他的手在颤抖，心在剧烈跳动。

　　摸上去的感觉和想象无异，伤疤微凸的触感和周边完好皮肤的触感对比鲜明。

　　他的手滑过每一道疤。一道，两道，三道……直到所有，但……他依旧不满足。饱胀的欲望盈满胸膛，欲喷涌而出。

　　下一步该做什么呢？

　　焦躁使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直到躺着的人轻轻哼出了声……

　　“星秀，午饭好了！”

　　裴星秀蓦地从睡梦中惊醒，久久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他的身上早已出了一层透汗，黏腻的感觉把他拉回了现实。

　　他坐在床沿，低头看着双手，回忆刚刚仿若真实的触感，然后怔怔地想着：是梦啊。

　　外公给裴星秀盛好饭，看着他略显疲惫的脸问：“最近睡得不好？”

　　裴星秀接过碗，说：“嗯，有些睡不着。”

　　“以你现在的成绩，完全没必要过于紧张，还有一年呢，保住现在的分数，争取再提高些，考A大历史系完全没问题。”

　　裴星秀外公当年就是A大历史系的学生，他这样说是有底气的。他向来看好自己的外孙，外孙品学兼优，不急不躁，这个年纪有这样的性格是极其难得的。但现在的孩子压力太大，他们这些老同志体会不了孩子们的压力。

　　“嗯。”裴星秀点点头。

　　“从今天开始是不是周六下午也要上课了”外公问。

　　“是。”裴星秀说，“之后会慢慢变调整成周六整天上课，现在算是过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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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的！整什么过渡期啊？高三开学直接改成上六休一不就得了？脱裤子放屁！妈的。”赵拉娜鼓着脸疯狂抱怨。

　　“这过渡期确实莫名其妙。”孟霄附和道，“不过听说别的学校高二下学期周六就不放假了，所以说咱们学校还算轻松的呢。”

　　赵拉娜转过脸不悦地说：“我以前姐妹她们学校高三都双休，你怎么不比好的，单比坏的？”

　　“你姐妹那学校不是吊车尾高中吗？这也没法比啊。”

　　“总之学校是大傻逼。”赵拉娜气鼓鼓地给学校定了性，说完，她大步走进了学校多功能楼。

　　她后边紧跟着的孟霄和裴星秀也进了楼，三人手里各抱一摞书，这些书是老师交代他们还回图书馆的。

　　三人进入电梯，按了十楼。一出电梯，正碰到学生会的人堵在十楼电梯门口。

　　赵拉娜左右摇着胳膊喊道：“兄弟们，让让，让让！”

　　学生会的人立马自动分成两行，给赵拉娜让道。

　　待搬书的三人先后走过去，学生会的几人又归拢到了一起。

　　学生会刚刚举行了关于下月送别高三毕业生的会议，开完会后内部出现了分歧，所以走着走着就临时在电梯前开起了小会。

　　鉴于有几个学生会干事激动之下音量提高，可能会影响到别人，魏愠站出来说道：“目前的状况很难争出高下，我建议各位回去后尽快提交活动预案，我和副主席审后会送给老师，最终的决定还是要校领导那边定。”

　　听了这话，干事们冷静了些。大家又说了几句，然后分批进了电梯。

　　副主席闫磊沉吟了一阵后对魏愠说：“我认为活动还是不要让高二的同学参与了，高三同学毕业后，高二同学也马上面临高考了，举办大型活动恐怕会分心。”

　　“我明白你的担心，”魏愠道，“但……首先只有高一、高三参加的话，高二同学反而会因为想参与活动而分心。第二，学校可以借这次活动顺便给高二开个动员会，让高二同学尽早进入备考的气氛中。第三，我个人觉得想学习的人不会因为几个小时的活动就影响到学习，反而劳逸结合才能更好的学习。”魏愠微微一笑，“这是我个人意见，最终还要看校领导的决定。”

　　“你是站在好学生的角度思考问题的，”闫磊反驳，“多数同学都有‘奴性’，推着他们就能学一会，没人管就开始玩。学习是一个积少成多的过程，他们今天参加一个文艺活动，明天参加一个体育活动，时间全荒废了。”

　　魏愠思索一番，看着闫磊回道：“你的意见可以写到报告里，我会递交给老师，还是让老师决定吧。”

　　闫磊心中依旧不满，如果什么都让老师决定，要学生会是做什么的？但不满归不满，魏愠是正，他是副，他也只能把不满压在心里。

　　这时电梯又上来了，前边学生会的人已经下得差不多了，魏愠和闫磊最后迈步走进了电梯。

　　“等等！”还完书的赵拉娜一个健步上前用手挡住了将要闭合的电梯门，等孟霄和裴星秀进去，她才松手闪了进去。

　　学校多功能楼的电梯因为有运送设备的需要，所以空间格外大，此时电梯容纳了八九个人依旧宽敞。

　　就听闫磊忽然出声说道：“那个拉同学，你这样进电梯很危险。”

　　赵拉娜闻言左看右看，确定这里没有姓拉的同学，才肯定闫磊就是在说她，她脱口说：“那个磊同学，我姓赵。”

　　闫磊不关心赵拉娜姓什么，他继续严肃道：“用手阻挡电梯门是很危险的行为，轻则自己受伤，重则损耗电梯零件，进一步引发严重事故。学校电梯是公共设施，希望你能提高素质，爱护公共设施。”

　　赵拉娜张口结舌，她本不是那么没素质的人，好好跟她说，她能接受，但这个什么学生会副主席上来就给她扣大帽子，说话还这么傲气，简直了。

　　赵拉娜以一种自言自语，却恰恰又能让整个电梯的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拿着鸡毛当令箭，狐假虎威，好大的官威……”

　　闫磊皱起眉，“赵同学，你可以大声地说出你想表达的意见，不必这么偷偷摸摸。我也是就事论事，希望你能改正自己的错误。”

　　赵拉娜翻了个贼大的白眼，但她也知道闫磊只是语气有问题，话倒也没错，所以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赵拉娜这个白眼让闫磊十分不舒服，他刚想就赵拉娜的态度对她进行批评，电梯忽然发出“碰”的一声响，紧接着电梯停住，头顶的一圈灯也尽数熄灭。

　　“啊！”几个同学都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惊呼。

　　闫磊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大声叫道：“电梯按键旁边的同学把所有楼层都按一遍，然后按下救援按钮。”

　　站按键旁的是孟霄，他转身把所有楼层都按到，然后狂按救援键。

　　闫磊接着又道：“谁带手机了？”

　　青蓝本来是可以带手机的，但这几天学校风纪委突击检查，青蓝的校服裤子兜浅，手机插进去要露半个，所以检查这几天学生们都把手机放桌子里了。闫磊问完，大家都纷纷说没带。

　　“嗯，大家不要慌，我们现在应该位于二、三楼位置，相对比较安全。刚放学没多久，还有很多人在学校，一会有人发现电梯停运，马上就会组织救援，大家静静等就好了。”

　　闫磊的话起到了安抚作用，电梯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而电梯后部，却有一个人眼前发黑，身子发软，就在他摇摇欲坠将要倒下时，一只手托住了他。

　　裴星秀附在魏愠耳边低声说：“没事的，靠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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