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

　　第9章

　　从民宿回来后，暑假就没剩几天。

　　纪悄没再主动联系陆斯宇。
　　陆斯宇倒是一如往常地在微信上找她聊天，也一如往常地，只字不提表白的事。

　　纪悄在家休息了数日，很快就到了大学正式开学的日子。

　　舒蓝和纪存远跟她一起飞到了北城，陪她报完道，办完入住，又在北城多留了一晚，纪存远才回了南城，舒蓝在这边有工作，会多留几天。

　　但纪悄也没空和她见面，很快迎来了魔鬼军训。

　　天天站在大太阳下晒，饶是纪悄每天抹几层防晒，都晒黑了一点，好在她是很容易白回来的体质，只要不晒伤就行。

　　军训最后一天下午是汇演，上午依旧是训练。

　　这天太阳格外毒辣。
　　上午训练中途休息时，纪悄往地上一坐，都有点烫屁股，搁在一旁的水也被晒得温热，半点解不了渴。

　　纪悄手肘撑在膝盖上，单手托着脸，旁边的室友在聊天，她连插话的力气都没有，蔫巴巴地拨弄着旁边一颗被晒得绿油油的小草玩。
　　小草比她都有劲儿。

　　玩了一会儿，纪悄百无聊赖抬起头，正好看见在他们旁边不远训练的计院有个男生正朝她这边走来。
　　目光也直直往着她这边看。

　　见她突然抬头，对方视线一下瞥开，一会儿后，又红着脸转回来。

　　下一秒，纪悄视线被一瓶矿泉水挡住。
　　瓶身沁着水珠子，有冰冰凉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随即有人在她旁边坐下。
　　看见那只手，纪悄不用偏头就知道来人是谁。

　　她接过冰矿泉水，拧开喝了小半，感觉人也活过来一小半，这才转过头看向陆斯宇：“你怎么过来了，怎么还有空去买矿泉水？”

　　“帮了教官一个小忙，就趁机跟他请了个小假过来看你。”陆斯宇说着又给她递过来一张纸巾，语气温柔，“坚持完今天能熬过去了，先擦擦汗？”

　　陆斯宇不是第一次来找她。
　　他来的次数不少，一如既往地对她好。

　　不过纪悄被现在的同学打趣的时候，就没再像以前一样默认，会解释说是高中同学。

　　计院那个男生一脸失落地折回了他们的休息区。

　　纪悄没接纸巾，反而叫了他一声：“陆斯宇，你以后不要再这么频繁地来找我了。”
　　陆斯宇扬在半空的手一僵：“怎么了？”

　　纪悄问他：“你看见刚才那个男生了吗？他可能是来找我要微信的。”
　　陆斯宇手收回来，没递出去的纸巾被他紧握在掌心：“你想给吗？”
　　“不想。”纪悄摇摇头，“我都不认识他。”

　　陆斯宇像是松了口气。

　　“但我不想给他微信，不代表以后我不会给别人微信。”纪悄看着他，目光不闪不避地和他对视，“你这样频繁来找我，会妨碍我找男朋友的。”

　　陆斯宇目光像是闪了下，又像是没有，语气竟然还是温柔的：“如果因为这样就会被妨碍，那只能说明那个人对你也没有多诚心。”

　　冰矿泉水瓶子握在掌心，纪悄觉得好像有些许凉意一路传至心口。
　　她缓缓点了点头：“你说得对，那我挑个诚心点的。”

　　陆斯宇定定看着她，像是想说什么。

　　纪悄等了几秒，先等到了教官喊集合。
　　她就没再等陆斯宇开口，把矿泉水往旁边一放，站起身：“你回去吧。”

　　说完纪悄也没再看他，径直朝队伍里走去。

　　她不是在和陆斯宇开玩笑。

　　刚毕业的时候，纪悄还觉得陆斯宇没跟她正式告白，可能是因为他害羞。
　　她想着反正她对他也有好感，那她来告白也行。

　　没想到那晚会发生那样一个尴尬乌龙。
　　但她现在反而有点感谢那个乌龙。

　　他们已经毕业三个多月，她暗示过，也明示过，陆斯宇好像都在装不懂。
　　那天就算她偷亲成功，可能也不一定会告白成功。

　　纪悄不知道陆斯宇到底在想什么。
　　可能是不够喜欢她，可能是有什么别的顾虑。

　　但她也懒得再猜了。
　　想追她的人从北城能一直排回南城去。
　　她又不是非陆斯宇不可。

　　*

　　军训过后，纪悄正式开始大学生活。

　　纪悄入住的宿舍是标准四人间，四个舍友一个是北城本地人，一个是东北姑娘，还有一个和她一样来自南方。
　　三个人都挺好相处。

　　纪悄所在的学院大一不分专业，不出意外的话，毕业后她应该也会和舒蓝一样当摄影师，大一选课她就什么感兴趣就挑什么，反正知识又不嫌多。
　　课程对她来说不算难。
　　难的是早八。

　　纪悄本就爱睡觉，经过一个放纵的暑假，初高中为了学习而维持的早起习惯完全被打乱，半个月的军训都没能彻底调回来，每次早起宛如上刑。

　　好在没上几天课，又迎来了国庆假期。
　　纪悄得以有个短暂的缓冲空间。

　　这次国庆假，舒蓝女士又有个工作在北城，纪存远会陪着一起过来，纪悄就没买机票回家。

　　9月29号晚上，纪悄在宿舍用电脑写作业。
　　两位家长要过来，放假期间，她肯定要陪着他们，就算不用陪他们，纪悄也不习惯把作业拖延到最后才完成，那样会影响她放假的质量。

　　作业写到尾声时，室友楚柯瑜拖着她的凳子，抱着一大包薯片挪到她边上。
　　“悄悄，你明晚是不是还住宿舍？”

　　纪悄一边继续敲键盘，一边“嗯”了声：“我爸妈后天上午才到。”
　　楚柯瑜抱着薯片趴到她桌上，眼巴巴看着向她：“那你要不要陪我去看个演出？”

　　纪悄停下动作，转头看她：“你不是说和你男朋友一起去看吗？”

　　楚柯瑜是她们宿舍目前唯一一个非单身的女生，有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比她大两届，在隔壁学校。

　　“他被他老师临时抓了壮丁。”楚柯瑜一脸苦兮兮的小表情，“悄悄你陪我去看好不好，我们买的vip票，我请你啊。”

　　楚柯瑜要去的好像是个Live House。

　　纪悄没看过这类演出，但从庞筱偶尔发进群里的视频可以看出，不像大型体育馆的演唱会，Live House好像都没有座位，全是人挤人站在一块儿。
　　她不是太喜欢这种环境。

　　许是看出她在犹豫，楚柯瑜拉着她的手晃了晃：“好悄悄，你就陪我去嘛，我一个人不敢去，你以后想做什么我也都陪——”

　　纪悄这位室友来自于一个江南小镇，一口吴侬软语腔调，长得也可爱。
　　受不住她这么撒娇，纪悄连演出内容是什么都没问，点头应下来：“行行行，陪你去就是了。”

　　楚柯瑜一下从椅子上窜起来，一把抱住纪悄：“呜呜呜太好了，我就知道悄悄你人美心善，最最最好了。”

　　纪悄耳朵都酥了，受不了她这个肉麻劲儿，把人推开：“行了，都答应你了，别打扰我写作业。”

　　“好的，你慢慢写。”楚柯瑜乖乖把椅子挪回去，完了才想起她带过来诱惑纪悄的薯片都完全没来得及派上用场，又多问了句，“薯片你吃吗？”
　　纪悄摆摆手，埋头继续写作业：“你自己吃吧。”

　　30号下午，纪悄和楚柯瑜都只有一节课，三点多就结束。
　　回宿舍换好衣服化好妆，纪悄跟楚柯瑜一同搭地铁去Live House附近的商场。

　　两人一起在商场简单吃了个晚饭，纪悄不太喜欢占人便宜，主动付了晚饭钱。

　　出商场到达Live House附近时，纪悄一眼看见外面排出了一条完全看不到尾的长队。
　　还好楚柯瑜买的是vip票，不然纪悄觉得她可能要当场背信弃义打道回府了。

　　vip票能提前进场。
　　但纪悄进去后，也没能多清净。

　　等后面的人都一一检票进来后，纪悄发现现场跟她在视频中看到的基本没差。
　　虽然不至于真的人贴人挤着站，但前后左右都挤着一堆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各种不同的香味混杂着其他味道一起钻进鼻中，多少让她有些不适。

　　但瞥见旁边楚柯瑜一脸兴奋，纪悄到底也没忍心撇下她自己离开。

　　大概是已经接近演出开场时间，现场的灯忽然一下全部灭了。
　　身后的观众原本还在各聊各的，一瞬开始齐齐尖叫。

　　这么受欢迎吗？

　　纪悄忽然想起她都还不知道这次演出的嘉宾是谁。

　　进来前，一路上有好几个人过来找她要微信，让她不自觉想起了态度不明的陆斯宇，外面还又晒又吵，纪悄心里有点烦躁，很是兴致缺缺，根本懒得看周围的情况，进来后她也一直在低头玩手机。
　　只知道是只乐队。

　　楚柯瑜个子小巧，场馆又喧闹，纪悄只好低下头去跟她耳语：“你这是来看谁的演出来着？”

　　楚柯瑜也跟她咬耳朵：“看你一副完全没兴趣的模样，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
　　说完她本想把票拿出来，台上的大屏幕顶上忽然亮起一小块。

　　楚柯瑜抬手一指：“悄悄你看。”

　　纪悄抬头朝她所指的地方看过去。
　　亮起的是这只乐队的logo。

　　logo右上角是一个红色的字母Q和一颗红心，卡通形象的女王在logo正下方，和扑克牌里的红桃女王形象截然不同，不知是不是他们自己找人另画的，简单，又有种特殊的美感。

　　女王上方是一行英文字——

　　THE QUEEN OF HEARTS

　　纪悄对这个logo算不上熟悉。
　　不然刚才进来的时候，不会完全没注意到。

　　但她对这个logo也不是全然陌生。
　　庞筱在她们群里发过不少他们的视频，她有几次不小心点开看过。

　　楚柯瑜继续跟她耳语：“乐队叫the queen of hearts，不知道你听过没有，中文名是红桃Q，粉丝也常叫他们扑克团，还没正式出道，不过也快了，他们签了耀星，明年应该就要出专辑了，耀星你知道吧，国内最好的音乐公司。”

　　台上忽然有人试了试麦。
　　身后的观众一下从只为宣泄激动的尖叫声开始转成大喊具体的名号，大部分喊的是乐队名。

　　“红桃Q！”

　　混杂在其中的，还有人在大声喊“柏睿”。
　　纪悄还听见了另一个更熟悉的名字。

　　终于，台上四束光照下来。
　　原本空荡荡的舞台上，出现了四个人影。

　　纪悄位置很靠前，就在第二排，
　　她抬起头后，一眼先看到站在舞台左后边，也就是更靠近她这边的那个人。

　　他又穿了一身黑，和陆斯宇生日会那天从大门口进来时的装扮几乎一致，腕上戴了两条手链当装饰，一条黑色，一条银色，胸前也戴了条银色项链。

　　离得不算太近，光线也不是太充足，纪悄只隐约看出项链吊坠像是一大一小两块长方形的银色牌子。

　　男生棒球帽帽檐压得格外低，大半张脸被挡住，左耳黑色耳钉光芒细碎，有纹身的那只手握在身前的电吉他琴颈上。

　　不知道是因为台下许多人在尖叫他名字。
　　陆斯宴忽然抬起头。

　　也许是错觉，台下明明有数不清的观众，纪悄却仍觉得有那么一瞬，台上的男生目光直直落在了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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