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澄]忽如一夜春梦来(完结)

　　再醒来已是艳阳高照，他动了动腿，发现伤又好了许多，想尝试起来走两步，刚起身步子还没迈出去，船儿便一个摇晃。
　　蓝曦臣正好从舱外进来，迅速上前扶住他，一手掌住他的腰身。
　　“当心。”
　　蓝曦臣手热，从他为自己擦药时候就能感受出来，这会儿隔着衣衫，依旧能感受到对方炽热的掌温。
　　“谢了。”江澄不动声色地想推开他。
　　这两日，记不清听江澄道过几次谢。
　　蓝曦臣皱着眉将人往床上扶。
　　“现在什么时辰？”江澄问。
　　“快巳时了，想出去？”
　　“嗯，出去透透气。”
　　“也好。”蓝曦臣春风一笑，“今日风和日丽，江景独好，我扶你去吧。”
　　江澄没有拒绝，船舫很大，有三个独立的舱室还有个五脏俱全的厨房，船头甲板还能上到船顶，船顶有舫亭和桌椅。
　　上木梯两步还行，三四步伤口便撕疼得厉害。
　　“冒犯了。”
　　蓝曦臣每次说这三个字，便是要抱他。
　　江澄耳朵一热，正想说不去了，蓝曦臣已经把他横抱了起来。
　　海棠从厨房探出脑袋，“海棠一会儿把早餐送上去。”
　　蓝曦臣笑眯眯回：“多谢海棠。”
　　海棠美滋滋回去忙，蓝曦臣也抱着他上到二层才放下来。
　　微风和煦，沐浴风中，闻着两岸飘来的青草和花香，苦闷多时的心情突地清朗许多。
　　“下午便能到莲花坞，我有一事想跟江宗主谈谈。”
　　江澄看向他，见他也看着自己，天朗气清，能清楚的从那双柔和却深邃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脸。
　　似乎有些近了，江澄小退一步，“我欠泽芜君多个人情，有事但说无妨。”
　　“有关海棠。”蓝曦臣道：“她自小孤苦无依，四处流浪，蓝家不轻易收弟子，也不忍她再四处漂泊，所以，想请江宗主把她留在江家，做个侍奉茶水的丫鬟也好。”
　　海棠活泼，胆大心细，江家家大业大，收留一个小丫头不过举手之劳，何况蓝曦臣亲自开口。
　　“不行！”海棠端着饭菜上来，气鼓鼓道：“说好我要跟着曦臣哥哥的，你不能把我丢给外人！”
　　想着海棠说过要以身相许什么的，江澄眉头微微一蹙。
　　“不是江某不愿帮这个忙，是她自己不愿。”
　　“稍等……”蓝曦臣拉着海棠到一旁，同她耳语一阵，海棠不时偷偷打量江澄，最终点了点头。
　　马上就要到莲花坞，远远能看到前来接应的江家人。
　　俩人站在船头，蓝曦臣掏出一个香囊递给江澄，“这个香囊可以安神助眠，放在枕边，可保你不受病痛所扰，安然入眠。”
　　江澄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过来，“多少钱，我给你。”
　　蓝曦臣按住他掏银子的手，“是我托海棠上岸买的，土方子不值几个钱。”
　　“那，谢了。”
　　“不必总是跟我道谢。”蓝曦臣深深看着他，“我与江宗主也算得上是过命的朋友，既是朋友，便不必如此客气。”
　　蓝曦臣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他握着香囊的右手上，玉白色的指环与深紫色的香囊形成鲜明对比。
　　江澄下意识摸上那枚指环，以为蓝曦臣介意，“江某说道做到，能拿下来的那一天，一定送还至云深不知处。”
　　“不急。”蓝曦臣笑眯眯道：“在下并未打算成婚，这枚指环在我身上也是闲置，江宗主戴上很好看，便当个小物件，用来把玩打发时间吧。”
　　把半个蓝家套指头上把玩？
　　船靠了岸，江澄被两个弟子扶下船坊，海棠不舍地看着蓝曦臣，“曦臣哥哥，你可一定要经常来看我啊，我会想你的。”
　　“好……”
　　江澄听到这话忍不住停下脚步，回眸一看，蓝曦臣却是看着自己的，便冲他微微颔首，算是告别。
　　蓝曦臣有私心，把海棠留在江家，便能时常借着看海棠的由头去莲花坞。
　　是以蓝曦臣隔三差五的就往莲花坞跑，前两次还行，次数越多，江澄的脸色就越是不好看。
　　“泽芜君与海棠这般不舍，何不带回蓝家。”
　　蓝曦臣此刻正与他在凉亭饮茶，听他这般说，内心毫无波动。
　　“海棠很喜欢江家，她口味重、性子又率性，在蓝家定然会不习惯的。”
　　江澄并不是不喜欢海棠，这丫头性子好，做菜好吃，还嘴甜，莲花坞上上下下哪个不喜欢这个小妹妹，一个个把她放在手心里疼着，说是江澄新收的家仆，可在江家的地位，跟江家小姐差不多。
　　出门买个菜都有弟子抢着背，要吃啥都有人抢着买。
　　“你倒是挺为她着想。”
　　“你呢。”蓝曦臣关切，“伤口还疼吗？”
　　或许是那大夫开的方子真的好，肉长得很快，每天晚上都痒得厉害，他忍着不去挠。
　　现在伤口处长出一块粉粉的嫩肉，嫩肉敏感，裤子摩擦时，痒意奇特至极。
　　说来也奇，那么大的一个伤口，竟然连块疤都没留下。
　　“已然痊愈，有劳泽芜君挂碍。”
　　“嗯……”蓝曦臣一脸笑意却欲言又止。
　　“怎么？”
　　“你我二人如今也算是朋友了，宗主来宗主去实在生分，直呼我名讳便可。”
　　蓝曦臣？蓝涣？
　　江澄动了动嘴，竟然一个都叫不出来，只能装作喝茶掩饰尴尬。
　　还是勉强他了么，蓝曦臣心中叹了口气。
　　“晚吟……”
　　“噗——”江澄一口老茶喷在蓝曦臣脸上，“抱……抱歉！”江澄四处找能擦脸的东西。
　　不想他反应这么大，蓝曦臣淡定的从怀里掏出一块白色丝绢擦脸，“无碍，是我唐突了。”
　　“不是……”江澄揉着眉心解释，“从未有人这般唤我，一时惊讶……”
　　蓝曦臣心头一喜，“我是第一个？”
　　“嗯。”
　　“那以后，可否一直这样称呼于你？”
　　“你……随意。”
　　这要让江澄叫出曦臣二字，他是断然叫不出口的。
　　“晚吟若是不喜唤我名字，我虚长你几岁，唤我一声蓝兄即可。”
　　“……”
　　晚上睡觉，床头弥漫着一股淡淡花香，说不出是什么花的香气，是蓝曦臣送的香囊中散发出来的。
　　其功效与蓝曦臣所言相符，宁心安神，甚至可以镇痛，有香囊在枕侧，他睡得香极了，以往常做的噩梦竟是再也没有出现过。
　　蓝曦臣就不一样了，自打对江澄称呼变了之后，走路都轻飘飘的，嘴角的弧度一直也下不去。
　　哪怕有弟子悄悄议论泽芜君春风满面是不是谈恋爱了他也懒得追究，可到了弟子嘴里，就变成是自己宗主默认了……
　　蓝曦臣心里美归美，睡觉的时候也不闲着，从前他是怕做春梦，现在是夜夜盼着江澄到梦里来。
　　说来倒也真的来的，蓝曦臣偶尔牵着他四处散步、来莲花坞做客、再到自己床上做些羞羞的事……
　　最离奇的一次，竟然梦到江澄跟蓝家女修成亲，蓝曦臣一怒之下在喜堂之上抢了新郎便走，回到寒室就是一通热吻。
　　江澄问他亲够了没有，亲够了要回去成亲的。
　　蓝曦臣更生气了，直接把他身上的喜袍震成了碎片。
　　“谁允许你跟别人拜堂的！”蓝曦臣惩罚似的在他身上啃,孩子似的较劲：“只许跟我成亲。”
　　那是蓝曦臣第一次梦到跟江澄有了实质性的肌肤之亲，江澄很享受，而自己也很享受。
　　他听到江澄哭着说喜欢自己，只喜欢你，蓝曦臣心都化了，吻着他的唇，说着山盟海誓的情话。
　　梦醒之后的蓝曦臣躺在床上回味了好一会儿才算回过神来，然后开始想他的晚吟……
　　想他、想抱他。
　　伤一好，江澄就闲不住，正好近来出现一个四处采血的邪修，金凌追查好一段时间，都没能抓到那家伙。
　　最近那家伙好像流窜到了浔阳，收到金凌的信号，江澄赶到时只看到昏迷在地的小外甥。
　　才准备扶起金凌查看情况，忽觉身后异动，见是个身着绿袍、模样邪肆之人。
　　那人黑色双手呈金钩状，弥散着丝丝黑气，一双泛着绿光的眼杀气腾腾。
　　他要护着金凌又要躲避此人攻击，不免手忙脚乱，很快就中了一掌，那人也吃了江澄一剑。
　　等他站稳脚步，便见一股白气迎面而来，速度又快又猛。
　　“当心！”熟悉的声音传来，很快被人护在身后，那人却被白气扑了个正着。
　　绿袍则趁机逃离。
　　蓝曦臣猛咳两声，眼睛又辣又疼，一时睁不开眼。
　　“你怎么样？”江澄问。
　　蓝曦臣摆摆手，“眼睛有些不适。”
　　“我看看……”
　　蓝曦臣放下挡在脸上的右臂，两眼红肿不堪，泪水直淌，无法睁眼，接着一阵头晕目眩袭来，身子一歪，便晕了过去。
　　“喂——！”
　　天知道江澄是怎么把两个大男人弄回客栈的，大夫来看过，金凌只是受了轻伤，蓝曦臣就麻烦了。
　　他中毒了，这种毒叫玄虹，名字很美，却狠毒至极。
　　先是会看不到，接着会五感全失、浑身僵硬，最后尸僵而死。
　　江澄问解药，大夫却说此毒无药可解，除非找到神医扁秋。
　　“难道只有他能解？你不是大夫？他能解你就不能！”江澄揪着大夫的衣襟。
　　大夫吓得浑身哆嗦，“爷，我只是个普通大夫，伤寒腹泻轻微中毒我能治，可这毒药是神医扁秋的同门师弟仇云所创，他俩一个攻毒，一个攻药，那般厉害的人物，做出来的东西，我哪里能琢磨出门道。”
　　蓝曦臣这时候醒了，他听到江澄的怒斥声。
　　“晚吟……”
　　江澄急忙去到床边，“你醒了。”
　　“我都听到了。”
　　本就欠了他一堆，如今又被舍身救了一次，还可能治不好，江澄心里急。
　　“别担心。”蓝曦臣坐起身来，凭感觉捉到江澄的右手，一下子就摸到了云锦，他一边摩挲着一边宽慰，“总该有办法的，我没事。”
　　最初中毒时的刺疼，到现在的毫无感觉，他尝试着睁开了眼，却只看到一片混沌。
　　“能看到吗？”江澄的手在他面前晃晃。
　　蓝曦臣笑着摇了摇头。
　　江澄道：“你因我而受伤，我不会让你有事，我会找到神医扁秋为你解毒。”
　　“好。”蓝曦臣捏了捏他的手掌，“你呢？那人可有伤到你？”
　　都瞎了还有心思关心自己，若不是他挡着，现在中毒的，就是自己。
　　“你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江澄仔细看了看他双眼，没有丝毫神采，“除了眼睛，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大夫道：“这种毒的毒性是循序渐进的，先是眼睛，再是耳朵、鼻子、嘴……逐渐向下……”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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