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恶劣本性

　　多么好的天气！

　　头顶上是毒辣辣的太阳。

　　一群少年们在这样的阳光下，稳稳当当地扎着马步，头上豆大的汗水淅淅沥沥往下滴，打湿了衣襟和面前的一小片土地。

　　老师傅的条子往空中一挥，就破空发出哗地一声骇人的声响，吓得一个小孩一阵哆嗦。

　　那老师傅余光捕捉住了这一细微的颤抖，就抓住了他小辫子似的，露出老鹰捕猎似的老辣眼神，呵斥道：“抖什么抖？这才站了多久？——唱！”

　　那小孩吞了吞口水，沙哑着喉咙背起昨天晚上教的唱段来。

　　白奚拿余光瞥了他一眼，见他紧张地整个人都在发抖，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好像这次真的把秦饮韵给惹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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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饮韵把他拎过来交给前院的师傅的时候，全程都冷着脸一言不发。

　　白奚怀里抱着铺盖卷儿，背上背着沉甸甸的小布包，活像个被恶毒婆婆扫地出门的小寡妇。

　　老师傅一见这个阵势就乐了：“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把人撵出来了。”

　　他笑眯眯地逗白奚：“你犯什么事儿了？惹得你先生不要你了。”

　　他说话的模样要多慈祥有多慈祥。白奚可是见过他拿鞭子抽人的样子！

　　于是他把尖尖的下巴藏在被子里，不动声色往后挪了两步，露在外头的一双眼睛又大又圆，水汪汪地含了汪泉水似的。

　　老师傅越看越喜欢。他以前老觉得觉得秦饮韵把这小孩养得娇气得不行，看着闹心。现在忽然觉出要做旦角儿的就要娇气着养，才生得出那味儿来。

　　“你来。”老师傅手臂一伸，就把人提溜过来，“到我手底下，可比不得你师傅纵容着，得褪层皮才成得了才的！”

　　白奚一听，心都凉了，不死心地回头去看秦饮韵，却见他那冷心冷情的师傅看都不看他一眼，扭头就走，只留给他冷漠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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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奚在大通铺里收拾自己的行李时，依旧是气呼呼的，心里把林任越和秦饮韵挨着锤了一遍。

　　“你是谁呀？”一个小脑袋伸过来。

　　白奚在大通铺的最里头铺好床单，再拍拍枕头，抬头看了眼，见是个不认识的的小孩，便不太想理他，埋头继续收拾床铺，然后把衣服从小布包里抽出来叠好放进旁边的柜子里去。

　　“你怎么不理我？”那个孩子不依不挠地跟在他后边儿转圈儿，“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儿？怎么我以前从没见过你？”

　　“你不去练功吗？”白奚被他烦的不行，于是问他，“其他人都走了。”

　　“我脚给摔坏了。”这孩子把脚伸过来，脚踝上厚厚地缠了一圈儿纱布，“前几天练功摔的。”

　　“哦。”白奚敷衍地说。

　　他收拾好后环顾四周一圈，然后慢慢地爬到床铺上盘腿坐下。他盘算着现在的处境。

　　他自己也说不太清为什么上次会答应林任越的要求，稀里糊涂地掺和到所谓“大人物”的事情里头去。但冥冥之中老是有一股冲动，让他去做些和唱戏不一样的事情去。真是奇怪，他没读多少书，也没人教他识字，但当他第一次拿到戏本的时候，一眼就能通读下来。他认识里头的字，又仿佛觉着不该是那样来写的。

　　他看报纸的时候这样的感觉越发明显。他看到一波人发了个新刊叫《新报》的，里头说些民主之类的话，不由得频频点头，仿佛世间本应如此。可点了头，他又茫然失措地左看右看，不明白这想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对这生活总有种格格不入的混乱错觉。

　　可这是为什么？

　　又是什么力量，推动着他非要故意去惹得秦饮韵不高兴，把他赶出来才甘心？

　　白奚思忖着。

　　他好像又并不是那么在意秦饮韵对他的想法。为什么？那是他的恩师，他赖以生存的人。

　　但他只是，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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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赶出来的第四天，白奚和一群活蹦乱跳的同龄人一起挤在台下的角落里，来看秦饮韵的戏来了。

　　有两个同伴趴在柱子边，有一个直接骑在别人的肩膀上。他俩被旁边的人推挤得厉害，居然摇摇摆摆的一直没倒下来，平时的功夫倒是没白练。

　　台上秦饮韵妆容浓重，他微微侧头转身，兰花指下是红色的水袖，指尖微微用力一翻，一个转圈裙摆就翻飞起来。

　　他唱得好，长得更好。下头的叫好声响亮，一阵高过一阵。

　　“这就是角儿！”一个少年激动地拍手。

　　这就是角儿！

　　白奚看了一会儿，怎么也代入不进那王侯将相的故事里去。

　　林任越不知要搞什么动作，这几天天天来接他去些应酬。或许再过些时候整个上层社会都得知道有他这么个人了。再这么下去，倒是不好收场了。

　　台上还在唱。台下还在喊。

　　他们挤在里头，晃来晃去地受罪。

　　白奚寻了个空档挤开人群去，出门时看到门外有人在卖糖人。他想了想，去买了两个糖人，这才慢慢悠悠地往后院走去。

　　他慢条斯理地推门开了后院门，转到自己的小屋里看了看，没什么变化，只是家具上落了点灰。

　　秦饮韵的房间里一切如常，桌上那只小闹钟不紧不慢地滴答作响。

　　他在桌前坐了一会儿，又挪到旁边的软榻上边闭眼假寐。

　　他大概是睡着了。因为据他所知，人只有睡着了，才会醒来。而醒来后发现秦饮韵没好气地坐在桌前看着他，又是另一个层次的惊吓了。

　　“先生？”白奚立马坐了起来。

　　“你还知道回来？”秦饮韵阴阳怪气地说。

　　他坐在梳妆台前，慢慢地卸下脸上的残妆。

　　他语气听起来好像不生气了。

　　于是白奚连忙凑过去抓他的衣袖，“哪里的话！只是每天在跟着老师傅练功，抽不出空回来罢了！”

　　秦饮韵扫他一眼，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我看你别的东西没学会，倒是把那群混小子插科打诨的功力学了不少来。”

　　“没有的事！”白奚猛摇头，“每天都在压腿背台词。”

　　他蹲在秦饮韵脚边，把下巴搁在他膝盖上。

　　秦饮韵没有推开他。

　　白奚忍住一个小小的笑容，

　　“唔……”秦饮韵突然伸手抬他下巴，又摸摸他的侧脸，“仿佛晒黑了些？”

　　白奚瞪大了眼睛，双手捧脸，“真的吗？”

　　“你别和他们那群皮糙肉厚的一起天天在太阳底下晒。仔细把皮肤晒坏了。”

　　白奚本来皮肤白净，这几天暴晒之下脸上红了一片。秦饮韵他捉过来又仔细检查了一番。

　　“先生……”白奚趴在他膝盖上，不知怎的神情拘束起来，嚅嗫地喊了他一声。

　　秦饮韵被他这么喊了一声，那日古怪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他顿了顿，把白奚推开来，“起来说话，黏黏糊糊像什么样子。”

　　白奚动了动嘴唇，慢吞吞地站起来，闷闷不乐地坐到了对面去。

　　“又怎么了？这也说不得你？”秦饮韵看着他的表情，皱眉问道。

　　自从把白奚扔前院之后，秦饮韵本以为他吃了苦头，就要哭唧唧地跑回来道歉来了。

　　没想到他去了之后和那群男孩上蹿下跳，过得开心得不得了的模样，看得他一肚子的气。现在好不容易想着回来了，又在哪儿莫名其妙敢跟他摆起脸色了。

　　白奚无话可说。他只恨这人跟个木头似的。

　　于是他问：“先生，我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秦饮韵：“你别回来了。”

　　白奚沉默半晌，“噢。”

　　然后他又问：“那先生你什么时候不生气了啊？”

　　秦饮韵：“你哪只眼睛看我生气了？

　　白奚彻底没话说了，他哼哼唧唧了一会儿，最后不高兴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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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还是秦饮韵先妥协了，说是让白奚收拾东西滚回去。

　　白奚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当天晚上就抱着他的铺盖卷儿回了。

　　走的时候其他人都洗漱完准备睡觉了，看白奚一个人在那儿点着煤油灯收拾衣服，都坐起来看他。

　　其中一个问：“小白你干什么呢？”

　　白奚抬头：“我回先生那儿去了。”

　　“啊——”他们发出惋惜的声音。

　　“可是你才来几天呢！怎么不多呆几个月呢？”有一个正在擦头发的问道。

　　“啊，或许是我家先生舍不得我吧。”白奚实话实说。

　　“噫——”有人发出被油腻到的打趣的声音。

　　“哈哈哈哈！”这是熟识的知道他又在开玩笑了。

　　他东西不多，随便往背上一背，就一路小跑回后院去了。

　　回来时，秦饮韵那房间的灯还亮着。

　　白奚提着灯笼，先回房间把东西放了，再蹭到了秦饮韵的窗户前去。

　　“你躲窗户边儿干什么？跟做贼似的。”秦饮韵瞥见了他，便开口问。

　　白奚闻声把脑袋探进窗户。

　　秦饮韵正靠着窗，点了灯在看书，旁边还摆了盘剩了一半的糕点。白奚伸手去拿了个塞嘴里。

　　秦饮韵作势要打他的手：“越来越放肆了！”他说着，却自己先噗嗤一下笑起来。

　　白奚：“哪有。我可——听话了。”

　　秦饮韵看他趴在窗台上，眼睛又大又圆跟只小兔子似的在那儿啃东西，不知怎么就心软，伸手碰碰他的脸颊，责怪地说：“怎么就是长不大！”

　　“先生，我都十六了。”白奚纠正他。

　　“唉……唱戏不好好唱，身段练不好，稍微碰着点就哭得凶，跟怎么了你似的。现在还成天跟着林任越在外面乱晃，也不知以后能做些什么！”

　　白奚：……

　　这么没用，真是抱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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