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息在星河

　　汤为勉撑过一个月，果断决定再不打工了。
　　也尤为追悔莫及，“我后悔了，如果我高中再认真学习一些，大概能有更大概率找一个好点的工作？”

　　段星洲安慰她，“能者总是多劳的，你更优秀，要做的事也更多。”
　　汤为勉故意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那就没有轻松一点的活？可以混吃等死还能拿钱的那种？”
　　“没有。”段星洲笑说，“你现在可是在做最光荣的事情。”
　　“怎么说？”
　　“劳动最光荣。”
　　汤为勉扁扁嘴，“不必光荣。我只想混吃等死，没什么人生价值好实现。”

　　她在收拾行李箱，段星洲自觉站在一旁颇为碍事，主动提议，“不然我出去等你？”
　　“啊，不用啊，你坐。”粗线条的姑娘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行李箱也大咧咧敞开放在地上。
　　段星洲觉得很头疼。他说：“我去打个电话。”

　　汤为勉收拾好行李箱推到外面来，看见段星洲立在门旁，还问他：“你打完电话了？”
　　有时候不知道该说她聪明还是傻。段星洲笑，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往外推，“打完了。走吧，送你回家。”

　　很平常的一句话，只不过是陈述事实而已，汤为勉却觉得心脏仿佛漏跳一拍，连呼吸也不自觉停了一瞬。
　　并肩走在路上时，汤为勉问他：“我没有耽误你的时间吧？”
　　段星洲似乎是觉得惊奇，不管是问题还是提问的方式，都很不汤为勉。“当然没有，下班之后没有事情做，我也很闲。”

　　汤为勉嗯了一声算作回应，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她以为已经过了很久，余光去看表，分针才转过一圈。
　　想了半天，又问：“呃……奶奶，我是说你奶奶，最近身体还好吗？”
　　“不好不坏，还是老样子。”段星洲说，“如果一直这样也算好事，只希望病情不要再恶化下去。”

　　“……”
　　“奶奶会喜欢酷girl吗？”

　　话音才落，汤为勉恨不得咬断舌头。
　　她原本想说祝老人家身体健康、早日康复云云，不料张嘴吐出的确却是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奇怪的是段星洲总能跟上她跳跃的思维，“你不会是想去探望我奶奶？”
　　汤为勉一本正经脸，“老人家需要陪伴，特别是病中的老人家。”

　　段星洲赞同她，“嗯，我会趁休假多回去。”
　　“我的意思是，我也想去。”
　　这回即使是段星洲也觉得莫名奇妙，他委婉拒绝，“恐怕你爸妈不会希望你这时候乱跑。”
　　汤为勉从本质上是一个很容易哄骗的小女孩，听了这话也不疑有他，无奈赞同，“好吧。”

　　再沉默，她忽然开口，“段星洲。”
　　“什么？”
　　她去看他，全身披着黄昏时分的漫天霞光，漆黑的眼睛流露出极为坚定和真诚的色彩，
　　“希望奶奶的身体早点好起来。”

　　段星洲听见自己越来越快、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
　　他回应：“谢谢你。”
　　汤为勉小声说了一句什么，他没有听清，询问她：“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是为了你的感谢啊。”

　　对上他疑惑的眼神，汤为勉忽然有几分无语，扁扁嘴，“我只是希望老人家身体好一点，少受一点罪。……如果我奶奶生病，我也会担心死的。”
　　段星洲笑了，“哦，我懂了。”

　　“他懂什么了啊？”汤为勉和好友打视频电话时如此吐槽道，“他根本就没懂我想说什么啊！”
　　“那么，”孙仪微问，“你想说的又是什么呢？”
　　汤为勉一时语塞，低头扣手指头，支支吾吾道：“你知道我想说什么的。”

　　只能说孙同学不愧是汤为勉的好朋友，这些“什么”也没把她绕晕，反倒豁然开朗，猛一拍大腿，“哦！你果然还是看上他了！”
　　汤为勉直说让她小声点、再小声点。
　　孙仪微提问：“你不是说了，你喜欢谁，就会直接告诉他。”举例说明的话，那位脚踩N条船的前男友，当年也是汤小姐亲自追来。

　　“打住，”汤为勉说不要再提他，“这只会提醒我，我当年的眼光有多差。”
　　抱住抱枕，在床上打了个滚，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其实我现在谈恋爱，我爸妈也没话说。只不过……大概他们不会同意段星洲。”
　　“因为在你家工作没前途？”
　　“……是的。”

　　“可是，”孙仪微平静地表达困惑，“你只是想谈恋爱，又不是想结婚，也未必要你爸妈知道。”
　　汤为勉还是一脸纠结，“那显得我很渣。而且，我不想辜负那么好的一个男生诶。”
　　孙仪微一脸的你在说什么，发言直指重点，“等一等，你好像已经默认他会接受你。”

　　汤为勉成功被击杀。
　　对，问题的重点是，她还不清楚段星洲会不会接受她的喜欢。一个刚刚脱离中学牢笼、社会生活经验为零的幼稚小女孩的喜欢。

　　“那我该怎么办？”
　　“告白？”
　　“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孙仪微提醒她，“拜托！是你自己说过的，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你一定直接告诉他。”
　　汤为勉想了想，恐怕自己没有这样的勇气，“对不起，我感到脸疼。”

　　孙同学很不够姐妹地笑倒，“之前你信誓旦旦和我说对他没有任何男女之情，现在确实该脸疼。”
　　汤为勉呜呜呜，凝视手机屏幕对面的孙仪微，请她不要再说了。

　　关于脸很疼的汤小姐少女怀春这件事，“我还是建议你直说。”孙仪微以闺蜜身份提出如上建议。
　　“为什么？”
　　孙仪微嫌弃脸，写满“这还要问”四个字，一字一顿答曰：“因为你不说，也能够从脸上看得出。”
　　汤为勉一时无言，半晌，鸵鸟心态地拿抱枕蒙住脸，“算啦！让我再想想吧！”

　　.

　　结束了不算长的打工生活以后，汤为勉更多时间如她所说，是个“不思进取的准女大学生”。她的作息时间和很多无所事事的年轻人一样，凌晨睡中午起，为此不知挨了林女士多少骂。

　　汤为勉表示耳朵起茧，拉着妈妈的手撒娇，“您看呀，我也就剩为数不多的几个假期，可以纵我不思进取了。”毕竟四年会过得很快，她马上就要沦为打工人了。
　　再加上老汤替她求情，说闺女辛辛苦苦十二年，好容易脱离苦海，就让她暂且休息一段时间吧。

　　于是汤为勉在公司露面的时候就更少了。

　　“你这可不像是要追男人的样子。”孙仪微如此贬损她，“懒女人不配拥有爱情。”
　　汤为勉这天凌晨才睡，上午八点钟接到好友电话，困得哈欠连天，连呼饶命，“不管有什么事，让我再睡几个小时。”
　　“喂！天要塌了！”
　　“那就让它塌下来吧。”

　　然而，如此热爱睡眠和她的床铺的汤同学，却在中午时出现在公司里。
　　李明见她，先是被吓了一跳，而后笑道：“我的大小姐，怎么这副模样就露面了？”
　　汤为勉显然知道自己眼下是什么形容。她手里提着洗漱用品，生无可恋道：“家里停水。不知道是我家的问题还是小区物业的问题。”

　　该死，偏偏约了孙仪微出去喝奶茶。

　　正巧这时段星洲从办公室走到院子里，撞见汤为勉，面上显出几分惊讶。
　　为勉此刻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偏偏有人不懂事。李明喊他，“对了，段星洲，我正好有点事要和你说呢。”
　　于是他就走过来。

　　啊。该死该死该死！
　　汤为勉坐在孙仪微面前时，尤觉得那场面社死极了。且不说没化妆，她不是没有素着一张脸出现在段星洲面前过。关键是她头没梳、脸没洗，像个颓废了八百年的流浪汉。

　　毒闺蜜在此刻很欢快地嘲笑她，“我能想象到那场面。”
　　啊，闭嘴啊。汤为勉绝望闭眼，“好了，我觉得现在我没有机会了。”

　　“怎么会呢？”孙仪微宽慰她，“他要是只看脸，那你不必等到现在。”
　　实话实说，汤为勉绝对不丑，而且是可以称得上好看的。再说，“他也不像是只看脸的人。”
　　“那么，你觉得我有什么能吸引他的内涵吗？”汤为勉星星眼。
　　“呃……只要挖掘，一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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