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归去

　　第九章

　　随后的几天，叶修终于理解了为什么他当时会觉得卫慈的笑容那么不怀好意。
　　不，岂止是不怀好意，简直是深仇大恨！
　　他严重怀疑，卫慈是故意折腾他的。
　　第二天，他被卫慈一大早从床上挖起来，和她一块上山采摘草药。
　　她负责指认，他负责采挖。
　　——“不是这样挖的，根茎要挖断了！要挖断啦！”
　　——“别用力拔，没看见花叶都被你捋下来了吗？”
　　——“青嫩的别采摘啊，要摘橙黄成熟的，你没常识也该有见识吧！”
　　——“这个要摘嫩芽，嫩芽懂吗？啊——我要被你气吐血啦！”
　　我才要被你气吐血了，叶修默默咽下一口老血。
　　傍晚回来的时候，她两袖清风，他负重前行。
　　一连几天，风雨无阻。
　　忍了几天的魔音灌耳之后，忍不住问她这几天可以抵多少债的时候，她轻飘飘来了一句，“又没赚钱，哪来的抵债？”
　　叶修紧了紧拳头。
　　他现在很想杀人夺卖身契！
　　随后，她又说，家里没柴薪了，和他一块上山砍柴。
　　她坐在树下乘凉啃着果子，他轮着斧头。
　　“哎呀，你怎么这么笨？连砍柴都不会？”她还一脸嫌弃地坐在一边说风凉话。
　　叶修握紧了斧头柄，狠狠地往树干上用力地砍去。
　　“真是笨哪，哎，我来指导指导你吧。”卫慈一抹嘴，从树荫下站起身来，“你可看好了，我只给你示范一遍哦。”
　　谁稀罕！
　　叶修翻了个白眼。
　　……
　　下山，还是她一身轻松，他背负柴荆。
　　几天下来，他的手被磨出了水泡，脸色愈来愈不好看，沉着个脸，好像人人都欠他几百万两银子。
　　结果，卫慈的话，成功地让他火冒三丈——彼时卫慈一边挑破他手上的水泡，一边说道：“砍的柴是我们日常烧火煮饭用的，也不赚钱，所以不能算抵债哦……哎，你别乱动——”
　　烧柴火用得完这么多？！他这几天成天给卫慈烧火，一天用了多少柴火，他还看不见？
　　叶修牙齿咬得嘎嘣作响，多年来的好修养，让他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怒气。
　　和这个女人短短几天的相处，让他的忍耐力突飞猛进。
　　“从明天开始，你就可以还债啦。我们明天上山采摘的药材，都要卖了换钱的。”许是怕自己真的把他激怒了，卫慈又连忙补充道。
　　给他上了药，用纱布包裹好，卫慈笑道，“好好休息吧，明天还要干活呢。”
　　叶修白了她一眼，头一偏，理都不理她，转身走出了屋子。
　　卫慈笑了一下，摸了摸鼻子。
　　过了一会儿，她支着胳膊要站起身来，忽然脑袋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昏沉，又重重地跌坐回椅子上。
　　又来！
　　好在卫慈似乎已经习以为常，颇为熟练地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青玉瓶，倒了一颗乌黑的丹丸送入口中。
　　缓了好一会儿，出了一身的冷汗，快速跳动的心脏才渐渐的平复了下来，眼前也逐渐变得清明。
　　这糟心的身体，动不动就来这么一遭。
　　卫慈嘟嘟囔囔，将青玉瓶重新塞上，放入怀中。
　　看来要歇息一下，缓上一缓，不然这跟个日暮西山的老人家一样经不得折腾的身子骨，又要给她惹事了。
　　清早起来，二人用过早饭，叶修还想着今天这个女人不知道又要怎么折腾他，结果就见卫慈笑嘻嘻地起身，站到窗边，伸了个懒腰道：“今天天气多好！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哪天不是这样的天气？叶修不接话，在心里头默默吐槽了一句。
　　“碧云天，黄叶地，晓来谁染霜林醉。连辰美景，醉人心脾啊！”
　　“你也懂这些？”叶修一边收拾残羹剩饭一边没好气地道。
　　“我为什么就不能懂这些？虽说我算不上文人雅士，可好歹也算知书识礼。”
　　“恕我眼拙，没看出来。”和她在一块久了，叶修发现自己有逐渐变为毒舌的潜质。
　　“你确实挺眼拙的。”卫慈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
　　“……”
　　当然，论起毒舌，比起卫慈，那是甘拜下风！
　　“行吧，懒得和你说了。”卫慈双手负在背后，踱着步子走到一边的矮榻上坐了下来，拿着一本书歪坐着。
　　叶修木着脸收拾碗筷。
　　对，没错。他堂堂七尺男儿，自从签了那张破纸之后，做饭洗碗就全是他的事了！
　　他当然坚决不同意，卫慈如是说：“你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还欠我的，你不做饭刷碗谁来做？”
　　“谁稀罕？我走就是了。”
　　“你走了，欠我的钱怎么还？万一你赖账人跑了呢？”
　　“我一定会全部还给你的。”
　　“这谁说得准？还是等你以劳抵债还清了再走吧。”
　　于是，他只能咬牙认栽。
　　不过，他居然对于做饭洗碗有着莫名其妙的天赋，第一次下厨房，在卫慈的指导下，做出的饭居然有模有样，比卫慈做的强多了，卫慈还破天荒得了她的夸赞。
　　当然，他半点不稀罕她的夸赞。
　　洗刷完了之后回到屋子里，发现卫慈还支着下巴在那儿看书，半点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前几天还一直唠唠叨叨催个没完的，怎么今天这么不着急？
　　过了半晌，叶修忍不住了，“卫慈！”
　　“嗯？”卫慈闻言抬眸，一脸的迷茫，“怎么了？”
　　“还走不走了？”
　　“什么？”
　　“你不是说，今天出去采药吗？”叶修没好气地回道。“哦。”卫慈瞥了他一眼，“今天不去了，歇息一天。”
　　“不早说！”叶修翻了个白眼。害得他急吼吼地赶着洗碗，生怕又被她催个没完没了。
　　“我没跟你说过吗？”
　　“你什么时候说过的？”
　　“哦，那就是忘了。”
　　那一副没所谓的态度，成功地激怒了叶修，“记性这般堪忧，耄耋老人也不过如此了。”叶修从来都不是个嘴巴刻毒的，也不善于暗讽别人，话一出口，便觉得有些不妥。
　　出乎意料的是，卫慈却没有火冒三丈地跳起来，而是撇了撇嘴，“你这话倒是说的挺对，我本来就是老人家的作息。”
　　叶修自觉没趣，转身去了隔壁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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