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君故

作者:谢不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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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事如尘



      林月城知晓苏徵已身受重伤,之前在城中若不是借了林博瑛之身,她岂会让他逃出城去。
      出了城,林月城并未发现苏徵的踪迹,料想他照旧会回到渭水边,也便径直追到了渭水,果见渭水边上一袭白影,衣襟上片片血迹。远远看去,朦胧星光笼罩其身,发间几点斑斓,水边之人似隐在了这淡淡光辉下,宁静而悠远。
      望着眼前的背影,林月城不由得放缓了步伐,在他身后几丈处立定。她突然有些迷茫疑惑,想他长清公子名声一向甚好,为何会做此行当?之前,她一心只想着如何找出案件的幕后黑手,知晓作案人系谁后,她从未想过情由。
      如今,在这沉沉夜色下,看着那道背影,她突然发现,在这桩桩案件背后,她忽略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若不是此事牵扯到了林家兄妹,她又如何能想到这桩桩案件背后,并非她所想得那样简单。
      林月城恍恍惚惚,忽瞥见那人偏头缓缓一笑,只觉蹊跷,听得他轻唤一声:“林姑娘。”
      她茫然看着他,并不应他。
      再次定睛看去,他已敛起嘴边淡淡笑意,眼中一片灰暗,辨不出色彩。
      林月城心中愈发疑惑,从他脸上移开目光,上前几步,正想问出心中疑惑之事,未近得他身,眼前突然一花,夜色中竟带着浓重的寒意。

      睁眼看去,一片白茫茫天地,雪片簌簌而下,落在脸上冰凉冰凉的,透骨寒意让她止不住地瑟缩。耳边烈风呼呼,吹得漫天雪花乱舞,模糊了风雪中的身影。
      林月城只觉眼前一黑,却是两人中的一名黑衣男子站在她不远处,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扒开脚下的积雪。林月城随即低头看去,积雪下赫然蜷缩着一只黑猫,已然僵死在雪地里。
      那黑衣公子抱起雪地里的黑猫,顺了顺猫儿的毛,那只猫儿的四肢忽而抽动了一下,显然还有着一口气在。见状,那黑衣公子眼中已有光芒,偏头对蹲在身边的白衣公子道:“长清,她的生死便在你的手上了。”
      长清公子二话不说,从那黑衣公子手中接过黑猫,低声道:“这位族人,不知是被人类抛弃了,还是逃难至此?”
      黑衣公子起身,已走出几步,似想起了什么,忽回头道:“本王定会给族人一个交代!”
      长清公子垂下眼眸,若有所思,捧着手中的黑猫,目光顿了顿,忽又扬眉笑开了!他起身,叫住了步履匆忙的人,几步跑到那人面前,将手中的猫举到对方眼前,笑道:“您看,这位族人连您也骗过了呢!”
      那黑衣人静默良久,见对面的黑猫一双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几分狡黠、几分防备地上下瞅着他,他突然伸手抚上黑猫的头,惩罚似的按了按:“老实交代清楚!若有一言不实,便去了你一命!”
      那猫儿害怕地缩了缩头,忽听那人低低的笑声,竟挣开了长清公子的怀抱,向黑衣公子的怀中跳去。这让黑衣公子始料未及,险险地接住了那只黑猫的身体,又将其抱在怀中轻轻拍打了一番:“不准调皮!回去再与本王做个交代!”
      说着,便抱着那只黑猫消失在茫茫天地间。
      直至此刻,林月城才知自己落入了苏徵的法术里,而方才出现在雪地里的黑衣公子与白衣公子,不是别个,正是曾经的猫妖王静茗与长清公子本人苏徵。
      很显然,这些是苏徵的记忆,与林月城毫无关系!只是不知,苏徵将她困在此,到底想要让她知晓什么?
      苏徵的过往,林月城并未参与,如今被本人强行送入此处,她虽不喜,却没有愤怒,权当是为破案收集更多的线索。
      一路尾随着两人来到一座怪石嶙峋的山峰,绕过几块怪石,面前赫然是一个狭小的洞口,洞内零星几点火花闪闪烁烁,在这寒冬深夜里温暖了归人的心。
      侧身进了洞,这一边却是另一番天地,同样是白茫茫天地,却有着人间的烟火气息。天地间,万家灯火点亮了黑夜。突然,寂寂的夜空下爆出雷霆万钧般的声响,顷刻间,空荡荡的长街已是人头攒动,在猫妖王静茗与长清公子苏徵抬脚走进那条长街时,人群纷纷向长街两边散去,不约而同地跪在了雪地里,高呼:“恭迎吾王平安归来!”
      静茗放缓了步伐,笑着抬了抬双手,众人知其意,纷纷起身,簇拥着静茗向着长街中央的圆台行去,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天空中的雪已停了多时,长街里,只听得见衣角摩擦的声音,以及双脚行走在柔软雪地上的声响。
      一直歇在静茗肩头的黑猫探出脑袋,眼珠滴溜溜地转,瞥到走在静茗身边的苏徵身上时,正好与那人的目光相遇,黑猫抖了抖嘴边的胡须,又将头缩进了静茗的头发里。苏徵对这只黑猫的举动有些诧异,愣了半晌,方才凝定心神跟上了静茗的脚步。
      祭台边上,早已整整齐齐地站满了衣着正式的族人,见到缓缓而来的猫妖王,纷纷匍匐在地,口中高呼:“恭迎吾王归来!”
      猫妖王点头致意,请族中十位长老登祭台。而后,他又将藏在肩头的黑猫交到了苏徵手上,面对着族人伫立了片刻,才拾阶而上,一步步走到祭台中央的一座圆台上。
      偌大的祭台,只有这座圆台被厚厚的白雪覆盖。
      猫妖王站在高高的圆台上,静静地凝视着底下的族人,平静肃穆的脸上渐渐露出一抹悠远宁静的微笑,他道一声:“开始吧。”
      闻言,底下族人双手合十,缓缓地跪下了,一片肃静。
      猫妖王静默片刻,望着底下的族人,双目中满是慈悲。他盘腿坐在了覆满白雪的圆台上,双目慢慢阖起,嘴角弯起,安详宁静。
      圆台四周还设有十座大小相等的石座,十位族中长老各就各位,比划出不同的手势,念道:“吾王在上,请护佑我族族人生生不息!”
      霎时,祭台四周红光顿起,直冲天际,映红了日月星辰、天地万顷。那红光有着穿越一切阻隔的力量,跨越茫茫天地,方圆千里都被笼罩在层层红色光芒之中。
      一阵地动山摇,红色光芒一圈圈淡去,圆座上已不见十位长老,只有十只姿势各异的白猫石像围坐在圆台周围。
      圆台上的猫妖王依然一脸安详地端坐着,眉间赫然多了一朵盛开的红花。细看下,十瓣花形状各异,或浓或淡,或大或小,密密麻麻地铺陈开来,在眉心一点悄然绽放。
      仪式已成,众人皆静默,注视着祭台上的十尊石像,以及那闭目端坐以命护佑族人的猫妖王。
      众人都知道,十位长老与猫妖王自去一命,是为了让濒临灭绝的族人能够在此繁衍生息。
      千里之内,无人能出,无人能进。
      “我族之人,在吾王的庇护下,勿忘我族使命!切记!切记!”
      夜空下,这道声音久久地徘徊着,警示着每一位族人。
      自此,这里的族人在猫妖王的护佑下,没有人类的侵害,安然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
      而那座祭台已成为族人心中执着的信念,每逢这一日,族人都会相聚于此,膜拜祭台上的长老与猫妖王。
      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祭台上的十尊石像早已斑驳,而那位仿佛不曾睡去的猫妖王依旧如最初的模样,不曾沾染尘世的污垢、岁月的风霜,日日夜夜端坐于此,守护如初。

      十年时光,太过漫长。
      仇恨的种子,早已生根发芽。
      生活在这里的猫妖,没有谁不带着对人类的仇恨活着,渴望着离开这儿,从人类手中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仇恨是可怕的!
      然而,这样的地方,还是有一个人不为仇恨而生,不为与人类相争而生,只是为了那一夜而生。
      十年守护,一生孤独,一世执念。
      还记得那夜,一双手,一个胸膛,一个声音,一个人。
      从此,一个人,十年守候,十年等待。
      十年,苏徵看着那只黑猫始终如一地守护在祭台旁,心中渐渐生了丝丝难明的情愫,有些甜,有些苦。
      她守了那个人十年,而他,又在守望着什么?
      同一片土地上的族人又在守望着什么?
      强行冲破封印之魂的代价是惨重的。
      大家都知道,一旦提前打破封印之魂,十位长老与猫妖王的生命之魂将会受损,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然而,大家已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失去了理智。等了太久,谁也不愿意再这样无休无止地等下去。
      百年时光,漫长的没有尽头,生命也不知逝去了多少。
      十年,已足够。
      那一战,猫妖惨败。
      战后,猫妖四处流离。没有了尊贵的猫妖王,猫妖族人似浮萍般,无所依托,处处受到人类的迫害,找不到归宿。

      封印之魂被族人破坏,祭台上的十尊石像瞬间粉碎,十位长老的灵魂就这样消失。圆台上的猫妖王依旧安详,眉心的点点花瓣再也寻不到踪迹,脸上也不见昔日的风华。
      猫有九命,却只有一魂一魄。

      自此之后,存在于苏徵记忆中的画面不再清晰,只有内心深处的悲痛触动了林月城,让她一时不知自己身处何时何地。
      天空,总是灰蒙蒙一片,雨雪不断。
      阴冷,潮湿。
      林月城已看不清这个世界,眼前仿佛有红影闪过,挡住了头顶微弱的光线,巨大的阴影将她的身体淹没,给了她一处躲避雨雪的地方。
      “长清,本王姑且看在你的面子上,留她一命!”
      冰冷的雨里,只有这句话能温暖一个人的心。然,下一秒,所有的喜乐与哀痛全消逝在一句话里。
      “崔莺歌不求苟活,只愿以死谢罪!”
      看着那女子倒下,冰凉的雨线紧紧缠绕着那具渐渐冰冷的躯壳。再看时,一只黑猫僵硬地躺在白衣公子的怀里。
      在那白衣公子偏头的刹那,林月城清楚地看到了两行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那双苍白的手的十指间突然冒出淡若烟雾的白光,一点点渗进那只黑猫的额头里,而他的脸早已白得吓人。
      见此情景,林月城只觉胸口抽痛,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声:“苏徵!”
      她抬手抹了抹脸颊,才发现流了满脸的泪,胸口的痛恍如那身穿白衣的长清公子此时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如此熟悉,同时,也令她厌恶。
      她正不知如何从这样的情绪里出来,耳边突然划过一声尖锐的鸣叫,她的心猛地一惊,四下里张望了许久,隐约可见宽广的江河。
      “我是……林月城?”她喃喃,在念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刻,目光顿时清澈,重复道,“我是巡捕林月城!”
      定睛看去,身边的雨雪不再,黑夜笼罩了一切,那袭白衣依旧静静地端坐于河边。缓缓地,一丝丝血线顺着他的嘴角溢出,而他,依然望着她微笑。
      淡然如菊,悠然朦胧。
      他的目光移了移,越过她的肩头,看向漠然立于黑夜里的红衣少年,笑道:“在下低估了林姑娘,未曾想到鹰族会在暗中相助。”
      早在林月城从苏徵的法术里脱困出来,她就发现了那红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当日离开的赤鸢少年——殷少七。
      即使被困在苏徵的法术里,林月城的眼前也有好几次出现过殷少七的影子,想来她能脱困,殷少七在背后出了不少力,苏徵会受伤,怕也是殷少七破坏了他施展的妖法。只是,殷少七此刻出现在这里,还是令林月城格外吃惊。
      然,即使出了困境,那份被传染的情绪始终未散。她本不是愿意多问琐事的人,因那份情绪深深地感染了她,又见他如今这副模样,她顿时好奇心大起,认真地问道:“你做这些是为了一只猫么?”
      苏徵神色微顿,轻轻点头,轻言道:“所以,还请姑娘能网开一面。事后,在下愿接受任何惩罚。”
      林月城垂眸笑道:“长清公子下错了筹码。林月城虽非无心无情之人,却也不是善良慈悲之辈。”
      闻言,苏徵也不惊讶,依旧笑若春风:“姑娘果真是传言中那般。不过,在下也不会束手就擒,简简单单就遂了姑娘的意!”
      话音才落,立马有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道:“林博珏在此,也不会让长清公子这样轻易死掉!”
      沉重的语气,压抑的仇恨,不言而喻。
      林博珏的出现是林月城未曾料到的。
      她怎会想到今夜的新郎倌会在洞房花烛之夜让新婚妻子独守空房呢?
      不过,人已到此,她也不好问什么。
      她唤过殷少七,暗自叮嘱了一句:“稍后你好好保护林兄弟,不可让其受到丝毫伤害!”
      殷少七神色淡淡,只应了一声:“是。”
      林月城知晓他的性子,也不计较这副冷淡的模样,反而笑道:“少七,这次多亏了你。”
      殷少七依旧淡淡的:“小事。”
      林月城也不再多说。
      不管怎么说,在这渭水边上,她始终不敢大意。对她来说,苏徵不足为惧,只是那背后人已成为她心中永远跨不过的坎儿,是她如今无法战胜的存在!
      河水翻涌,搅乱了她的心。
      她抽出背后的长剑,微微笑道:“暗烈,终有一天,我会用手中的这把剑斩断一切!”
      苏徵的心情,她能明白,却也不是全明白。
      若是被欺骗利用了感情,仍旧心甘情愿地为对方付出,无怨无悔,这样的情,林月城不懂。曾经的她傻傻坚守的情,如今,在她看来,可怜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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