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不论出身

　　随着春季的到来，严寒逐渐退却，冰雪悄然融化，化作涓涓细流，汇入河流湖泊之中。

　　湖面的冰层渐次消融，宛如镶嵌在大地上的明镜重焕生机，波光粼粼，倒映着蓝天白云与新生的嫩绿。

　　与此同时，荒原仿佛被春神施以神奇的魔法，原本沉寂的土地上，一朵朵野花犹如繁星点点，竞相绽放，它们在微风中摇曳生姿，为苍茫大地披上一层斑斓的花毯，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芬芳，昭示着生命的勃发与活力。

　　此时，牧民们遵循着季节的韵律，适时地前往市集，精心挑选那些活泼健壮的小羊羔子。这些未来的生计寄托被带回广袤的牧场，跟随牧民们逐草而居，沐浴阳光，悠然啃食着春天里鲜嫩多汁的青草。

　　牧民以天地为家，与羊群相伴，一同在生机盎然的草原上谱写着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田园诗篇。

　　另一方面，沿海的渔民们敏锐地捕捉到春季风向趋于稳定、海面平静的有利气象条件。他们整备渔网，检修船只，满怀期待地扬帆出海。

　　浩渺海面上，千帆竞发，密密麻麻的渔船如雁行有序，又似繁星点点，蔚为壮观，构成一幅壮丽的海洋渔耕图卷。

　　渔猎民族全部放下武器，全神贯注地各奔前程。
　　他们似乎一点也不防备中原王朝的报复，闽霁就这么大剌剌地骑马四处晃荡，晨看「千舟并举向朝阳」，暮赏「风吹草低见牛羊」。

　　她开始有点儿理解李崇山和翟木生的心情，这些渔猎民族虽然有时候可恶，但不得不说大多时候他们也只是勤劳向上的朴实人民而已。

　　战事歇，将军回。

　　萧晴穿越山河，走过田野，缓缓归。
　　他所带兵马不足千骑，但这个规模的军队在草原上奔腾，已经足以造成地动山摇的景象。

　　闽霁兴师动众地上演一场夹道欢迎，感激他们的英勇守护。

　　萧晴一行策马踏入边关大营，营门两侧肃立的士卒齐刷刷地举戈致敬，其势如林，尽显军容严整。
　　战马嘶鸣，蹄声踏破营区静谧，烽火台上升起象征胜利的狼烟，与天际残阳交织成一幅壮丽画卷。

　　大帐前，主簿执笔恭候，待将军下马，即刻高声宣读朝廷嘉奖令。
　　字句铿锵，回荡在营盘上空，激起阵阵热血沸腾。

　　营中兵士闻之，无不欢欣鼓舞，挥舞手中兵器，高呼将军尊号，声浪直冲云霄，与远处传来的牧歌遥相呼应，共同谱写出一曲边塞凯歌。

　　对于萧晴此前的主动出击，闽霁对朝廷的解释是，「将军破霜雪之困，越险阻之途，直抵诸部核心，御敌于外。」

　　如今凯旋，怎么不算大胜呢？

　　嘉奖令是闽霁早就请旨恩准的，只等萧晴回来宣读。

　　【朝廷嘉奖令】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闻雪原深处，敌骑觊觎，边疆告急，然我大周儿女，忠肝义胆，矢志保家卫国。今大皇子萧晴领命挂帅，率精锐之师深入冰封雪域，御敌于千里之外，其智勇双全，胆识过人，实乃国家栋梁，朕心甚慰。

　　副将王弦镇守大营，调度有方，固若金汤，使后方无忧，军心安定，功不可没。
　　侍卫李破云、苏靖云临危受命，星夜驰援，力挽狂澜，忠诚勇毅，堪称楷模。

　　老将军李崇山年高德劭，经验丰富，恪尽职守，督导三军，稳如磐石；
　　参军翟木生运筹帷幄，献策决胜，屡建奇功，辅佐主帅，厥功至伟。

　　侍卫姚烈风独挡一面，奋勇击退越境之敌，保一方百姓安宁，勇猛之姿，令人钦佩。
　　兵部员外郎钱景行勤勉尽职，多次亲督粮草运输，确保供应无虞，保障大军之需，功在社稷。

　　以上诸臣，皆以国家兴衰为己任，舍生忘死，克敌制胜，扬我国威，保我疆土。朕特此嘉奖：

　　封皇子萧晴为端亲王，赐金册玉宝，增秩禄田，赐黄金百两、良驹十匹、宝剑一口，以彰其赫赫战功。

　　副将王弦晋升正二品骠骑将军，赐予『镇国护边』金牌，赐黄金五十两、良驹五匹。

　　侍卫李破云、苏靖云各赐封『忠勇校尉』，赐黄金五十两、良驹三匹。

　　老将军李崇山赐封『镇边元勋』，赐黄金五十两、良马二匹，准其致仕后子孙世袭恩荫。

　　参军翟木生晋升从四品昭武将军，赐予『智谋佐军』金牌，赐黄金三十两、良驹二匹。

　　侍卫姚烈风赐封『雪原卫士』，赐黄金三十两、良驹一匹。

　　兵部员外郎钱景行晋升正五品员外郎，赐予『粮草功臣』金牌，赐黄金二十两、良田五十亩。

　　望众卿再接再厉，永葆忠诚，共襄我大周盛世。钦此！

　　启泰六年四月十二日辛巳」

　　圣旨全部宣读完毕，气氛反而冷下来。
　　众将士开始窃窃私语：

　　“啊，才几十两黄金？”
　　“朝廷太抠搜了吧！”
　　“才这么点儿赏赐？”

　　主簿羞窘地看向闽霁，得到允许之后才朗声读第二封圣旨：

　　【大周皇帝令】
　　「
　　维天佑启泰六年，春阳熙暖，万象更新，朕居紫宸之上，筹谋社稷，察群臣之忠贞，尤见大皇子萧晴之才德出众，功业炳焕。故兹降诏，以昭国典，以垂范后昆。

　　一，朕以至诚之心，册立大皇子萧晴为端亲王，赐予金册玉玺，增其俸禄田产，以彰其皇家血脉之尊崇，嘉其辅翼国运之伟业。冀端亲王萧晴秉承祖宗遗志，力行仁政，恤民如子，永固王族之荣耀。

　　二，特赐亳州以为端亲王之封地，此地膏壤千里，物产丰饶，人文荟萃，端亲王当尽心抚绥黎庶，兴修农桑，守土安民，使之成为皇家福祉之域，国家北域之磐石。

　　三，构建完善的端王府僚属体系，选任忠贞干练之士充任王府长史、司马、司录等职，共襄端亲王施政，确保恩泽遍被四海。

　　四，赐予端王府充裕岁费，以供日常支出及施恩布泽之需。每逢重大节庆，朕将另赐珍玩瑰宝，以显皇家之隆恩深厚。

　　五，敕建端王府，规模宏大，格局严整，以符亲王之尊仪。工程费用由国库全数负担，务必精雕细琢，展露皇家之庄严气象。

　　六，允准端亲王创立私学，延请名儒授业解惑，以育英材，传续圣贤之教。端亲王子嗣及封地内聪颖之士，皆得入学研习。

　　七，端亲王所统辖之州郡，特免三年田赋，以显皇恩浩荡，助力民生复苏，共绘升平景象。

　　八，若端亲王于军旅建树显著，朕当依功论赏，或进封爵位，或增赐采邑，以为鼓舞。

　　钦此！

　　御笔」

　　其实第二份文书不需要向将士公开，其作用主要是知会萧晴，以及着令朝廷相关官员办事。但是将士们对朝廷嘉奖有误解，闽霁便不得不用这些五花八门的实质的内容把人砸晕。

　　有封地，有岁费，能开府，广招幕僚，还可办私学……随之而来的好处不一而足，哪是具体几两金银所能衡量？

　　闽霁出任特使的关键任务就是稳定军心，所以绝不允许众将士对朝廷的实力和诚意有任何误解。

　　怎么能让众将士觉得朝廷抠搜？
　　抠搜，换个说法不就是没实力？

　　果然，第二份文书宣读完毕，底下将士便服气许多，又有秋色带领一众亲兵混入人群解释道：

　　“傻子才盯着金银看，重要的是升官。你们看，王副将一下子就升到二品将军，连升几级，鲤鱼跃龙门了属于是！”

　　“二品将军有多厉害你知道吗？闽候回京之后出任金吾卫大将军，也才不过是三品官阶，即便升任上将军，也才只是从二品。但这在京城里已经是大官了，能横着走的那种。”

　　“李老将军不但得到嘉奖，还能世袭，就是说以后子子孙孙没能力或者不想要上战场子承父业，也能继承李老将军的荣誉，这等于是朝廷承诺让他的后代躺着吃皇粮。”

　　“……”

　　秋色出去鼓吹一通，吹得自己都快找不到北，迷茫地回来找闽霁解惑：“二品将军怎么说？怎么一下子提得这么高？把府君都超过去了。”

　　众将士听明白之后，一窝蜂跑去恭喜王弦，有夸他实至名归，也有损他走狗屎运。
　　倘若当初他随大皇子深入敌后，也就没有闽霁力排众议指定他暂行将军之职，更没有此时的嘉奖。

　　相比之下，萧景和萧泓一路跟随大皇子九死一生，结果一点好处都没捞着。

　　闽霁看出俩人有些失落，缓缓走向他们安慰道：“你们是皇室子弟，陛下定是看在眼里的。”
　　她大概能猜到皇上的心思，是等着萧晴为他们请功，留给萧晴一个笼络人心的机会。

　　但这只是猜测，她不好提前说出来，以免二人空欢喜一场。万一皇室之中有些她不知道的弯弯绕绕，皇上就是不想封赏这俩人呢！

　　萧景闻言赶紧收敛起失落之色，汗颜道：“当然，当然，让闽使看笑话了。”

　　闽霁微微笑：“下官岂敢笑话！”
　　他俩虽在五服外，但到底与皇家血脉相连，合该尊敬些。

　　萧泓明朗地笑起来：“告辞，我们得抢先去端亲王府占俩坑，总得占点儿啥。”
　　态度坦荡，倒是让人无话可说。

　　大周对于皇室宗亲的供养较为苛刻，五服之外的亲戚最多就只能得些田地，保证饿不死，平时还得下地劳作。
　　他俩为了自己的前途而靠近最落魄但又最有希望的萧晴，这么做本身没有错，但皇上肯定不喜欢。

　　在皇上看来，这种举动难免有在储位一事上提前站队的嫌疑。
　　宗亲站队皇子，无论在哪朝哪代都是大忌。

　　太子不就是因为明目张胆地拉拢长江王而被废吗？

　　两个失意的人没有引起太多关注，大帐前逐渐混乱，恭贺声欢欢喜喜吵嚷一片。

　　嘉奖令上提到的赏赐物是早就备好的，金牌明灿灿，良驹毛发油亮，每一样都亮闪闪得诱人。

　　说白了，皇上已经决定，萧晴此行只能胜，不能败。
　　就算他在雪原上被人撵得像条狗，只要能回来就是凯旋，封赏已定。

　　将士们没想这么多，没想着圣旨怎么来得这么及时，也不想着打造金牌需要多久。他们只是高兴地庆祝着，一部分人簇拥着良驹宝马往校场去看一看实力，一部分人留下来研究金牌有什么用？

　　“这算免死金牌吗？”

　　“拿着这个可以无诏请来援兵吗？”

　　“‘粮草功臣’，听起来怎么这么不威风呢？”

　　“是纯金不？”

　　“‘雪原卫士’为啥没有金牌？‘雪原卫士’是官名儿吗？”

　　“以后叫姚侍卫，还是姚卫士？”

　　“李侍卫升李校尉，肯定没跑了。姚卫士？没这叫法吧！”

　　“……”

　　几块金牌被大家传着看，慢慢看出一些门道来。
　　金牌的正面都一样，有龙纹和宝相花，背面除了文字不同，其余便无二致，都是雪原山川的图案，以及年号。

　　钱景行是少有的「见多识广」的人，玩味地解释道：“这金牌仅仅只是一个荣誉，真金，值钱，但你也不能拿去典卖呀！一定要问有什么用处，大概就是……关键时候可以当作进出皇宫的通行证。旁人休想冤枉你，因为你可以直接去找陛下！”

　　那有人就要问了：“为什么姚侍卫没有金牌？”

　　“王将军留在大营，捡一个大便宜。姚侍卫也留在军营，相比之下却失去一个升官的机会。哎呀，这个真的是，选择比努力重要！可是怎么选，还真是摸不着头脑。”

　　说话的人也不是多坏心，就是有点心理阴暗，纯粹以挖苦人为乐。
　　然后以此安慰自己，没能崭露头角，不是实力不行，而是运气不济。

　　钱景行一巴掌呼过去，笑骂道：“目光短浅的东西！朝廷培养人才自有一套道理，李兄和苏兄更爱好征战，而姚兄更擅长护卫。再说萧景和萧泓两位将军，你们听听人家姓什么呀！还能少了皇家赏赐？”

　　其实萧景和萧泓远离权利核心，除了逢年过节，确实没怎么见过皇家赏赐。

　　钱景行说的不准确，但不妨碍众将士听得高兴，拉着他胡问着：“两位将军也是皇亲国戚吗？没人跟我们说呀！”

　　“是不是偷偷溜出来跟着大皇子建功立业？”

　　“家里人该不会不知道吧？”

　　“哈哈哈，没准儿老子已经备好藤条，就等回家去一顿抽。”

　　误会，天大的误会，但这误会至少让萧景和萧泓不那么尴尬了。

　　其实众将士真没特别大的恶意，只是看着这么多赏赐，不免比较和感慨一番。
　　虽然可能没什么用，但也想总结一下朝廷封赏的逻辑，如此好决定在下次开战时选择做什么，争取一飞冲天。

　　受到嘉奖的人当中，钱景行垫底，官职只升半级，甚至连一匹良驹都没分到。但他心态好，便没人挖苦他，甚至很少人意识到他的赏赐最差。

　　钱景行本人则是根本不在乎，他本就不是为自己而来，他是为了三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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