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不论出身

作者:犹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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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欺我年幼?


      李崇山并不是真糊涂,他只是误以为闽霁好忽悠。
      京城富贵,随随便便掏出来一些财帛就能让边关将士和百姓过上好日子。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京城里娇养出来的女娃,到了边关怎么不掏钱呢?她不想收买人心吗?

      翟木生也觉得诧异:“闽使去往南方赈灾时,不是亲自出钱出力吗?怎么到了北方,就变得一毛不拔?”

      虽然闽霁带来的朝廷赏赐也都是好东西,但他觉得闽霁可以再付出多一些。

      李崇山拍一下脑门,豁然开朗:“大概她总待在军营里,所见之人不是同袍就是敌人,还未看见边关百姓如何困苦!”

      翟木生觉得在理,提议道:“不如带她去北方部落中转一转?”
      带她去看最苦的。

      北方部落也不是人人都不知死活与中原为敌,大多数人还是能清醒地看到双方的实力差距,老实本分得很。

      有这么一群人牧羊逐草而居,冬季里牧草荒芜,大雪压塌了草棚,牲畜全部饿死冻死。他们无计可施,更没本事出去抢掠,就这么一家老小团抱在小屋里艰难度日。

      倘若能等到春暖花开,日子也就好了。
      倘若等不到那时候,便就死吧!

      翟木生打定主意之后,便故意迷路带领闽霁经过这样一户人家,白茫茫一片大地,就这么一个帐篷孤零零地杵在风雪中,特别显眼。

      翟木生刻意地说:“我们去问问路?”

      帐篷内,一家人全部神情木然,有异国士兵上门,他们也不是很害怕。
      随时会死的,怕什么呢?
      鬼都不怕!

      一个小孩子在被窝里睡觉,听闻动静从被窝里钻出来,露出一颗乱糟糟的脑袋。

      屋内有一盆炭火,火上放着一个烧水壶,嘶嘶鸣叫着。

      一位妇人指一下水壶,翟木生翻译:“老人家心善,以为我们是上门讨水喝。”

      事实上,妇人什么都没说,「心善」是翟木生自己解读。

      闽霁没有下马,只通过掀开的门帘简单看一眼室内情景,不耐烦道:“不是问路吗?”

      翟木生再接再厉,十分同情地说:“好可怜的孩子,饿得面黄肌瘦。”

      闽霁依旧不耐烦:“翟参军,少做无谓之事。不是我朝子民,饿着冻着与我有何相干?”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他们在秋季丰收时就该想着严寒该如何度过,甚至三年前就该开始准备,不,三十年前就该着手寻找解决之道。孩子饿着,不是我害的,这场大雪也不是我降下。”

      “实话实说,把我扔在雪原,我也不见得能把日子过得好。但是,我不生活在雪原,如何在雪原上把日子过好,不是我该思考的问题。托祖宗的福,我们占据中原,世世代代定居中原,我全部的智慧和精力都只会用于如何发展中原。”

      “倘若中原的智慧和技术能够帮助雪原上的百姓,我不介意他们派遣贤能者过来学习,甚至可以提供路费和学费。翟参军,我能做的仅此而已。而且,我认为如此已经是仁至义尽,我坚信、确定自己是个好人。所以,你们省省吧,莫再做此无用功。”

      翟木生被说得脸上烧红一片,但依旧坚持输出观点:“可是,闽使次次出手狠辣,倘若我朝与北方部落结下仇怨,边关将永世不得太平。”

      闽霁冷笑一声:“如何才能太平?太平难道是求来的?所谓太平,是你得强大得让对方望尘莫及。”

      譬如她和闽瑰婠,之所以现在能够和平共处,是因为闽霁升任边关特使。这对于闽瑰婠来说是遥不可及的尊贵,换在以前,连她唯一依仗的父亲都要对特使礼敬有加。

      她还跟闽霁争什么呢?
      她完全不觉得自己有本事抢她的官位。

      太子妃的位置她还敢幻想一下,因为她还不理解太子妃是什么。但她太知道特使意味着什么,因此连想都不敢想。

      特使不仅尊贵,而且危险,需要跟在外领兵打仗的将帅斗智斗勇。
      将帅有反心,无论特使是否察觉都必死无疑。

      特使若有察觉,被将帅杀。
      你竟然看出来了!

      特使若无察觉,被朝廷杀。
      你竟然看不出来?

      闽霁接着说:“别人攻击你有且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自以为能赢,还有利可图。他打你,他自己会吃亏,他还会打吗?不会的,只会俯首称臣。他卧薪尝胆也好,伺机而动也罢,不管心里多么不甘,左右是不敢贸然动手的。”

      闽霁越说越来气:“你现在的行为有多蠢呢?譬如一位谦谦君子,一心想跟乞儿做朋友,天天拉着人家吟诗作赋可行吗?乞儿不得气得破口大骂,呸,浪费小爷口水,也不知道给口吃的!”

      “翟参军若想与北方部落友好相处,唯一的方式就是输送粮食,除此之外所有的友善举动在对方看来都是惺惺作态。”

      闽霁气呼呼地回营,非常失望,边关将领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拎不清!

      然而,秋色带来一个让人大为震惊的消息:“女郎,有一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闽霁沉着脸说:“不当讲,不好玩。”

      秋色不敢再卖弄,赶紧有话直说:“我这几日打探得知,李老将军和翟参军都纳了不少北方蛮族女子做小妾。他们……其实是一家人。”

      闽霁问道:“边关将领皆如此?”

      秋色不屑道:“有名有姓的将领,屋里都有不少绝色。都是什么部落首领的女儿、侄女,心甘情愿送来的。各个来头不小,身份高贵,花枝招展,热情似火。”

      闽霁思忖良久,说道:“先不管他,如此大规模通婚,朝廷肯定有所耳闻,父亲更不会毫无所察。既然没有明令制止,大概就没什么要紧。”

      姚侍卫只关心一个问题:“以后交手需要手下留情吗?”

      闽霁笑道:“不用,就是那坏亲戚上门捣乱,也是一棒子打出去。”

      她可是领了密旨来的,只能赢,不能输,大战小战都不能退。

      时间一晃入春,积雪尚未完全消融,天上已经开始惊雷阵阵,大雨滂沱。

      因为闽霁到任之后态度坚定,边关守军一反常态,对付滋扰的敌人绝不手软,竟然打得北方各部落内斗起来。

      他们不能越境抢掠,当然只能在草原上内部厮杀。

      闽霁说得很对,别人打不打你,只看是否有利可图。
      攻打临近部落也能抢到物资,而且攻打部落比劫掠大国更容易。所以,利益面前,为了活下去,怎么可能不内斗呢?

      虽然劫掠部落得来的物资远不如越境抢掠,但风险小、胜算大呀!

      大国物资丰盈,但同时军队也异常强大。更何况,闽霁到来后作风狠辣,很多时候更像故意闹大挑起事端。北方蛮族便不由得猜疑她是想找一个借口全面开战,因此更加不敢轻易招惹。

      以至于当萧晴暴露行踪时,北方部落已经无人敢动他。部落之间甚至互相出卖,都想把萧晴引导向自己的竞争对手,玩一手借刀杀人,最后竟然直接把萧晴引向实力最强的猃狁族王庭。

      萧晴日思夜想寻找的地方,就这样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里不能称之为城邦,只是首领牙帐在此,族人围绕着牙帐安家,形成一个庞大的聚集区。

      猃狁族长老们正紧张地围坐讨论,严肃地分析着:

      “我们的人打听过了,这个大皇子是突然冒出来的。”

      “对,出兵之前才宣布他是大皇子。”

      “这个皇子肯定是假的,就像他们和亲的公主,空有一个公主的名头。”

      “中原皇帝爱子如命,怎么可能让亲儿子孤身犯险?”

      “中原讲究长幼有序,以长为尊,绝不可能让大皇子出来卖命。”

      “在雪原上逗留这么久,他就是想死在我们面前吧!如此,皇帝就有理由说服全国发动大战。”

      “中原人惯是虚伪,以前就爱派遣使臣羞辱我们。我们反击几句,使臣就回去说我们不敬,轻则停止贸易,重则出兵。”

      “太欺负人!要我说干脆趁夜把他杀了,谁又能知道?”

      “不可冲动,如今中原朝政稳定,兵马强壮,此时不是开战的好时机。”

      “……”

      大首领默默听着众人分析,良久之后叹息一声:“好生把人送回去吧!大皇子在雪原遇难,对中原朝政和军事实力毫无影响,但却可能是我们的灭顶之灾。”

      朝廷安插的内应将猃狁王庭的内部讨论内容送回来,信中言辞竟然颇为惋惜。怪道猃狁族太识时务,既不开战,也不给内应一个营救大皇子的立功机会。

      带信过来的是一位商人,同时带来的还有北方特有的皮草、人参、珍珠、玛瑙和松香等,此行公开的目的是请求重启贸易。

      “北方也有珍珠吗?”秋色好奇地打开匣子观赏。

      确实是珍珠,只是品质不佳,不如南珠圆润有光泽。
      北方河道产出的珍珠表面凹凸不平,形状也千奇百怪,较为夸张的甚至有水滴形。

      商人抚掌言道:“北方珍珠之华,实源于淡水蚌族之孕。诸如三角帆蚌、褶纹冠蚌者,皆为此中翘楚。此辈蚌躯硕大,故能孕化出尺寸超群之宝珠。”

      “更奇者,因其生理构造之独特性,时而能诞出形态万千、意象纷呈之异形珍珠,可谓造化之妙笔,水中之灵秀也。”

      闽霁掩唇轻笑:“嗯,是个经商的好苗子。”
      北方珍珠的不足之处,经他一说全部成了优点。

      闽霁没有应允,也没有反对,她说:“观你言行对中原文化十分了解,应当清楚我只是军中特使,重启贸易之事你得去州府申请。”

      商人本就是借故跑这一趟,便很轻易地被打发走。

      李崇山和翟木生却都很有意见,三番两次来劝闽霁拿主意,只有重开贸易才能促进边关稳定。

      闽霁事不关己似的说:“我只负责督促军队打胜仗,插手其余任何事,都是越俎代庖。”

      看李崇山还想劝说,闽霁不悦道:“李老将军是不是欺我年幼,拱着我做得罪人的事?”

      李崇山愤怒反驳:“闽使何出此言?”

      闽霁慢悠悠道:“我朝政治清明,民生邦交此等重大事务自有专职官员负责,总说到我跟前算怎么回事?倘若老将军看哪位官员尸位素餐,难担大任,尽可上书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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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是不是欺我年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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