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失的公主之南唐幻梦

　　崇光阁被龙骑禁军重重驻防，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围得似铁桶一般，任何闲杂人等都不得靠近。

　　十几个御医聚在前厅内，并没有得到进內诊视的命令，却也不得离开。

　　等了许久之后，一个人偷偷问道：“不是公主受伤了吗？怎么不让你我进去呢？”

　　那人白了他一眼：“你傻不傻？公主是中毒！不让我们进去是我们命大！你来的晚，没见到韩王那张脸，冷得都快结成冰了！若是诊错了，恐怕立刻就要拉出去砍了脑袋！”

　　那人下意识地一缩脖子：“啊？这么严重？公主不是被猴子抓伤吗？怎么还中毒了？”

　　“那我怎么知道？下午园子里都快闹翻天了，没见到这么多龙骑禁军都进来了吗？还听说韩王的人和王后的侍卫差点打起来，幸亏陛下及时赶到。这会儿嫌犯还没审完呢，等着吧，总有大事要出！”

　　另一个年轻的太医也凑了过来：“那公主的伤到底怎么样？我们都不进去，就让她等死吗？”

　　“呸！小心你的舌头！等什么死？韩王喊了崔公子来了，那崔公子游历过西域，见识广博，自然是懂解毒的法子的！比我们这群人好使！”

　　正说着，见吉王、邓王等人匆匆赶来，忙闭上了嘴。

　　“怎样？可有大碍？”吉王进入屋内，想要挑开床前的帷帐，却被李从善拦住。

　　“崔桓在里面。”

　　“哦，哦，那我们等等。应该没事的。”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吉王性子急，等不了了，开口问道：“崔桓，好了没？”

　　帷幕被拉开，一个俊秀的青年男子坐在床沿上，慢悠悠地整理着手中的银针，轻轻摇了摇头：“吉王殿下还是和以前的脾气一样，没半分耐心。”

　　“你！你一回来就要奚落我是不是？好好好，我看在你要帮梦灵看病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你说说，她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好？”

　　“说你没耐心还真没冤枉你。她中的毒尚未解除，如何谈得一个好字？”

　　“什么？”吉王跳脚：“那你在那里面都不帮她解毒，是在干什么？”

　　“干什么？自然是看病了，望闻问切总得一样样来不是。”

　　“崔桓。”李从善走过去，看着他的脸：“我觉得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

　　“好吧。”崔桓摊了摊手：“其实我说的是实话呀！只是，我帮她施了针，稳住了心脉，这古寒毒虽然发作极快，但毒性却并不复杂，只是南方少见而已。”

　　“古寒毒？”

　　“是西域拜火教擅长使用的一种毒素。你们说的，用毒的是胡人，那便是了。”

　　“你能解此毒？”

　　“这个嘛。。。。。。我在西域时确实学过解毒的方法，只不过要配齐药材只怕不容易。”

　　吉王道：“什么药我们没有？你开出方子来，我马上给你配齐。”

　　崔桓笑道：“好呀！要不我们打个赌，看我的方子你能在7天内配齐我就算输，如何？”

　　邓王忙道：“好啦！你们不要胡闹了，没看到七哥都急了吗？”

　　崔桓收起笑容，看了看躺在床上昏睡的这个女子，又看了看李从善，道：“梦灵公主，我是第一次见。不过，看得出来，她很重要。是吗？”

　　李从善迎上他的目光，脸色平静：“当然。她是我的妹妹。”

　　“对呀！我好像问了一个傻问题。好了，你们说她是被那个胡人饲养的猴子抓伤的，毒物应该就抹在猴子的手抓上。训练动物伤人必然要费一番功夫，免不了自己也会被训练中受伤，所以，那个胡人必然随身带有解药。”

　　“可我们已经搜过身，并没有。”

　　“他还有同伴吗？带一个来问问。”

　　李从善朝星示意，那个金色卷发的胡女被带了进来。

　　她跪在地上，身子不住的发抖，嘴里连连说道：“我不是坏人。。。。。。我没有害人。。。。。。我不知道。。。。。。”

　　崔桓走了过去，轻轻扶起她，安慰道：“别怕，我们没有说你是坏人。只是，有些问题要问问你。”

　　“是要问阿布提吗？他。。。。。。他。。。。。。他死了。。。。。。”大概是想到那侏儒死的惨状，她捂住了脸哭起来：“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害人。。。。。。他平时很好的。。。。。。”

　　“这个阿布提是一直和你们一起的吗？”

　　“不是，他是两年前来的，他原来是教会的人。。。。。。后来打仗。。。。。。他逃跑，就，就投奔到我们团里。”

　　“教会？是拜火教？”

　　“是。。。。。。”

　　吉王高兴得一拍手：“哈！没想到还被你料中了！赶紧的，让这个女人去拿解药来！”

　　胡女忙摇头：“我没有什么解药。”

　　“怎么可能？你和那侏儒关系好，怎么可能不知道解药在哪？识趣的就赶紧交出来！不然，可没你好果子吃！”吉王说着就要上前打人，被崔桓拦下了。

　　“我相信她确实没有解药。”

　　“你！你凭什么相信。。。。。。”

　　崔桓直接不理他，转而继续问那胡女：“你给我们详细说说，那个阿布提平时是怎么生活的，怎么训练那个猴子的，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比如说吃一些特殊的食物之类？”

　　胡女想了片刻，答道：“他待那只猴子像亲生孩子一样，除了每天训练它玩杂耍之外，并没有什么的。。。。。。哦，那猴子被他养的嘴巴刁极了，只吃蜜饵，不要吃别的东西。。。。。。”

　　“蜜饵！”邓王突然想到了什么：“刚才我问了带柔兰的侍女，说他们原本就在那里吃一种西域特贡的点心，叫什么蜜饵的！那个，小佩，你来说说，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小佩原本一直蹲在床脚抹眼泪，被喊了好几声才听见，忙应道：“是是是！是叫蜜饵！是太子那边带来的点心，原本是太子要吃的，后来，我们公主和柔兰郡主都吃了。那东西味道可香了！老远都闻得到！我都没见过！”

　　邓王变了脸色，看向李从善：“七哥，你看，会不会这人原本攻击的对象是太。。。。。。”

　　“兹事体大，不要做胡乱猜测，且等回禀过陛下后再议。”

　　邓王、吉王本来都被这个猜测吓得心惊肉跳，但见他这么说，只好先按捺下，不敢再发表意见。

　　崔桓却有些嗤之以鼻，耸了耸肩，笑道：“你们兄弟都是一样的，数十年过去了，各自的怪脾气却一点儿都不改。怪不得连我身在汴京，都能听闻韩王殿下如何谨小慎微、步步为营，绝不会越雷池半步。”

　　李从善丝毫不介意他的挖苦，只是看了一眼钟漏，提醒他：“你已经浪费了半个时辰，却仍未问得解药的下落。”

　　“还不是你们打断了我的思路！行了，小姑娘，我再问你，你仔细想想，把那个阿布提每天吃什么用什么全部清清楚楚一字不漏地告诉我，尤其是最近三天，我需要每个细节！”

　　那胡女虽然不知道他的用意，但现下自然不敢隐瞒，只得竭力思索，把看到的听到的所有琐碎事项都一一叙述出来。

　　“等等！”崔桓突然叫停：“你刚才说他在晚饭后喝什么？”

　　“喝汤。他有旧疾，需要喝一种补汤。最近他说又发作了，所以天天在他自己的小屋里炖汤。他说这事说出去会让别人笑话，所以都不和别人讲，也不在大厨房里做。我也是偶尔有次撞见，他才告诉我的。”

　　“得了！姑娘，你带路，本公子亲自走一趟，去取解药咯！”

　　“你有把握？”

　　“怎么？不信你的老朋友了？”崔桓轻松地整了整衣袖，凑到李从善的旁边，轻声笑道：“那么重要的一个人，我还没与她打过交道，如不救活她，岂不可惜？放心吧！派两个能干的人给我，一个时辰之内给你好消息！”

　　“炎！星！你们跟崔公子一同前往。务必小心。”

　　“是。”

　　三匹快马一路出宫，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邓王、吉王先回去了，李从善却仍留在这里，他静静地坐在床榻边，看着床上那个昏睡的女孩，恍惚间回到了一年前，马场上，她假装中毒，也是这样躺着，长长的睫毛映着雪白的脸，他的心是焦躁的、不安的，那是一种奇怪的很陌生的感觉。他多么希望她能像上次那样，突然睁开狡黠灵动的眼，扑哧一声笑了。。。。。。

　　“我宁愿再被你戏耍一回。”他轻叹一声，伸出手指要去拂开她脸颊旁的碎发，但在半途就收了回来。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在门外偷听的本领。”

　　“咳咳。。。。。。”崔桓咳嗽了两声，打着哈哈进来，笑道：“我的速度很快吧？一路都不敢歇息片刻就赶了回来！”

　　“解药拿到了吗？”

　　“你不知道，幸亏我神机妙算，去的及时，我们刚拿了解药出来还未走远，那个侏儒的屋子连带整条街就起了大火！他们出手可是够快的。”

　　李从善起身让开：“先不说这个。你来看，她的身子发冷。”

　　崔桓收起笑意，上前来仔细诊视一番，掰开她的嘴，塞了一粒药丸进去：“放心，来得及。这个侏儒十分小心，从不敢公开服用解药，而是把解药混在补汤中，所以旁人从不起疑心。不过。。。。。。”

　　“不过什么？”

　　“古寒毒毒性绵长，解毒需要连服三日。可能是此人最近服用的次数过多，我们翻遍了他的居所，只找到这么两颗。”

　　“你不是会配置解药吗？不要告诉我你只是信口胡说。”

　　“配是可以，只不过我配的药比起他们西域特有的解药，效果总是差了些许。好在，公主的毒素在一开始被吸出了许多，中毒症状并不太重，不然，此药发作极快，只怕早就咽气了。说起来。。。。。。”

　　他突然停下，因为他看得出李从善的脸色在听到“咽气”两个字时明显有了变化，这变化虽然稍纵即逝，但作为多年的好友，他还是觉得极为触动，思量片刻，便笑了：“说起来，那个炎统领你真该好好奖赏才是！在未知毒性如何时，能果断替主人吸毒，忠勇可嘉啊！”

　　“他是梦灵的影卫，该当如此。”

　　“对了，我把那个胡女放了。”

　　“你好大的胆子，敢私自放走嫌犯。”话虽如此，但李从善的语气很平静，似乎并未动怒，因为他知道崔桓这么做必然有理由。

　　“你的手下消息很快，在回来的路上他们告诉我那群胡人杂耍团的人已被下旨就地处决，一个不留。既然你们陛下没有想要揪出下毒黑手的打算，那我也就乐得做个好事，让那女子自己逃命去了。我想你应该不会反对的。”崔桓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累死了，一口水都没喝上呢！你这里怎么也不留个侍女？公子我只能自己动手咯！”

　　这时，星走了进来，跪下回禀：“回殿下，那个胡女已被射杀，尸首该如何处置？”

　　“什么！”崔桓“啪”地一声把茶杯丢在桌上，“我明明让你放掉她的！为什么？”

　　“对不起，崔公子。”星向他道歉，但却并没有辩驳的意思。

　　“你先下去，将尸首交还给天牢，就说此女在提审途中意图脱逃，被龙骑禁军发现，就地伏法。”

　　“遵命。”星领命而去。

　　屋子里一片安静，崔桓站在那里，抬头望着屋顶上悬挂的珍珠帘子，倒好像在数那些珠子似的沉默了半日，突然他转过身，拱手向李从善施礼：“抱歉了老朋友，我只顾一时兴起，却犯了糊涂，实在是不该啊！”

　　“在不该心软的时候心软，你也不是第一次了。”

　　“是啊，呵呵，你知道我的，在美貌女子面前总免不了得意忘形。罢了罢了，那可怜的姑娘，其实即便我们放过她，她也不会逃得出这京城。这事儿就算这么过去了，也好。”

　　他重新去找了个杯子，满满倒了杯茶，优哉游哉地喝了干净，才又开口：“忙了这一夜，天都亮了，也不用去睡了，继续说说前日的事吧，我倒没想到，他会放你去大宋。”

　　“八弟、九弟都去过，我去自然也无妨。”

　　“可是，这次的情形却大有不同，那边主战之声已占上风，绝不是仅仅贡些金银财宝就可了事的。这一点，我想他也很清楚，所以才会放你出马，也唯有你，还可替这国家做最后一搏。”

　　“是吗？”李从善微微勾起唇角，冷笑：“我却从不知道自己还有如此能力。”

　　“不管怎么样，他既已答应由你出使，那就早做准备，争取在夏末初秋就出发，也可避开江河冰冻。。。。。。”

　　李清一直在半昏半醒中，有时能听到周围人的谈话，有时又像被丢入了一个黑暗的冰窟窿里什么都不知道。渐渐的，天色似乎有些亮了，身体也不如开始时冰冷僵硬，她微微睁开眼睛，昏黄的烛光未熄，影影绰绰下有两个人站在那里，耳朵里一直听到什么出发，去那里这些话，是谁要走？是他吗？她急了，用尽力气喊了一句：“你要去哪儿？别丢下我！”

　　这一下把那两人都吓了一跳，李从善首先反应过来，快步走过来，握了她的手：“怎么？醒了？”

　　“我看看！醒的这么快？”崔桓也凑了过来，“来来来，让让，让我把个脉。”

　　李清用力地睁眼，却看见一张陌生的脸，“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我还在做梦吗？。。。。。。”

　　“不是，你醒了，不用怕。”

　　她终于看到了他，心里一下平静下来，“你在这里。。。。。。对的，我一直听到有你的声音。。。。。。我没事儿。。。。。。别担心。。。。。。”

　　“喂喂，看这里，看着我！”崔桓挤到她脸的上方：“介绍一下，本人姓崔，单名一个桓字。正是救活公主的大功臣是也！”

　　“哦。。。。。。”

　　“哦？哎哎，公主，你看我一眼啊，你到底记住我了吗？”

　　她扭过头去，嘟囔着：“记住了，不就是崔横嘛。。。。。。”

　　“崔桓！崔桓！不是横！是桓！”

　　“好了！”李从善推开他：“你走吧！”

　　“走？走哪去？”

　　“回崔府或是哪里，随便。赶紧去把解药配好！来人！送客！”

　　“你，你这是过河拆桥啊！

　　崔桓满心不情愿地被阿得推了出去，一肚子牢骚：

　　“阿得，你家殿下越来越不近人情了，我好歹也卖了这一夜的力，就这么被赶出来了！”

　　“哎呀，我的崔公子，您就有点眼力见吧！”阿得撇了撇嘴：“没见公主醒了吗？您还杵在那算怎么回事？自然讨人嫌了！”

　　“说起来，他对这个公主可很上心啊！阿得，你跟我说说，这梦灵公主是怎么回宫的，又是怎么又搬出宫去，我不过是两年没回来，到底有些什么好玩的事？”

　　“嘿嘿，事情当然多了，我们殿下对公主，那是掏心掏肺。。。。。。”阿得突然伸了伸舌头，拍着脑门：“又没记性！又多嘴！崔公子，我没什么说的，说错话又要挨骂了！”

　　“小猴子！我跟你们殿下是什么交情，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你放心吧，你这猴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还能卖了你嘛。。。。。。”崔桓一把揽过阿得，夹着他往外走：“来来来，跟着公子去喝杯小酒，聊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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