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失的公主之南唐幻梦

　　“去汴京？带上我？”李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吗？真的带我去？”

　　“你又不是聋子，难道听不懂我说的话。”李从善拂袖起身，颇为嫌弃地看着她乐不可支的傻样子，道：“快些把药汤喝了。我还有事。”

　　“喝就喝！”她爽快地一口干掉，苦味刚在嘴里蔓延开，便被塞入了一颗蜜渍青梅，这是韩王府的厨房特制的最时鲜的果脯，李从善带来了许多，他非常不喜欢这种又甜又酸的食物，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女人会爱吃这些东西。

　　因为手指拿过梅子，便沾了黏腻，他走到一旁的水盆边，清洗干净，刚刚转身，却见她从床上下来，满脸是笑，张开双臂跑跳着过来。

　　“等等。”他反应稍微慢了些，居然没有躲开，被她拦腰熊抱住。

　　“太高兴了！我真不敢相信，这几天一直在发愁的事，竟然这么容易就解决了！”李清真的是开心极了，从那天半昏半醒间听到他们的谈话，她就足足担心、纠结到现在，天天躺在床上就是预演推测各种可能性，自己会被丢在宫里？还是会住在马场？有没有可能跟着一起去？他会不会带上我？自己要找哪些借口编出哪些合理的理由才可以说服他？

　　她既满怀希望又时刻会被自己泼冷水，满腹忧愁，加上刚刚中毒身体没有完全恢复，活生生瘦了一圈，这下可好，因她气色不佳，李从善叫了七、八个太医天天轮番请脉，又得喝各种进补汤药，真是苦不堪言！

　　谁知道这么一件难事，居然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解决了！而且，居然是他主动、没提任何要求、没有任何犹豫地向自己宣布，天哪！！她真有点怀疑他是不是被附了身，或是被人魂穿了？

　　“你真是大好人！棒棒哒！给你点赞！”她仰着头痴笑地望着他的脸，乱七八糟的话也脱口而出了。

　　李从善用手背试了下她的额头：“你是疯魔了不成？快起开！”

　　“不要不要！哎呀，你干嘛总装得这么凶，害得我担心了好几天，早知道你对我这么好，我早就好了！哪里还要喝这些苦药！”

　　“我再说一遍，起开！”

　　“就不，偏不！”

　　“。。。。。。。”

　　“咦！”崔桓一头撞进来，却是见到这番情景，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这。。。。。。这。。。。。。需要我回避吗？”

　　“啊！小崔！别走！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要去汴京啦！”李清松开了手，转身朝着崔桓扑了过去，刚冲出一半却又被人拦腰抱回来。

　　“你干嘛？我要告诉小崔这个好消息！”她被李从善抱回床榻，挣扎了几下都被牢牢按坐在那里。

　　“你要说话，在这里说便可。”李从善暗自庆幸及时把她拦住，不然，真怕她一时高兴也会冲过去抱住崔桓，哼。

　　“知道了。好吧好吧，对了，你不是有事吗？有事你就先忙去吧。”她朝着崔桓招手：“小崔过来，快点多告诉我一些汴京的事？那里大吗？比这里还大吗？人多不多？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你不是号称在那里混得很开嘛！”

　　“当然，汴京可是一座巨大的城池，三城九坊，彻夜灯火不熄，一条大河穿城而过，河里的船只首尾相连，一眼忘不到尽头。。。。。。”崔桓非常喜欢这个话题，忙搬了把椅子坐到榻边，清了清嗓子，准备好好的畅谈一番。当然，他无法忽视杵在旁边的那个人。

　　“韩王殿下，方才我恰好遇到邓王，他们正等您前去商议军国大事。”他压低声音又加了一句：“这事我可不敢撒谎。”

　　“量你也不敢。”李从善看了看旁边的铜壶滴漏，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板着脸对李清吩咐道：“晚上的汤药仍要按时服用。寅初必须睡觉，我会让下人随时报告，别想糊弄过去。”
　　说完便走了。

　　李清朝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有点不好意思地向崔桓笑道：“你别理他，他看上去凶巴巴的，其实是关心人，只是不会表达罢了！”

　　崔桓楞住了，沉默了一会儿，笑道：“没想到你居然能如此洞彻他的心地，真是让我这个号称他挚友的人汗颜了。他呀，自小便少年老成，不苟言笑，旁人只当他心思阴鸷，倨傲严酷，即便是他那几个兄弟姊妹，也多半觉得他不好相与，除非有正经大事需要他处置，平素也不见得多亲近。倒是你。。。。。。”

　　“他自己不愿意将真心示人，那也就不能怪别人了。不过没关系嘛，每个人的性格都不同，我觉得他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懂他的人自然懂，就像你，不也是他的知心好友吗？”

　　“知心好友。。。。。。”崔桓点点头：“我希望我是。对了，梦灵公主，先前我对他们说，我从未见过你，其实并不是这样。我第一次回南唐时，恰逢你被送出宫养病。记得那是在通往南郊的路上，下起了小雨，我的马夫把车赶到一座寺庙去避雨，那里还停着另外一队车马，虽然没有挂任何旗号，但我知道那种明黄缎装饰的车子是从宫中出来的，所以特别留意了。当时，你便坐在马车中，撩开了帘子，伸手去接车檐上滴下的雨水。直到老嬷嬷叫你的名字，你才不情愿的回到车中。哈哈。。。。。。我想你自然是记不得了。”

　　李清当然不记得，但她在脑海中幻想了一下那个画面，似乎真的见到那个瘦小病弱的孤女，在嬷嬷的斥责声中收回了手。。。。。。

　　“那么久的事情，你还记得那么清楚，真是难得。”

　　“过目不忘这种事说起来未免夸张，但我还真有几分这样的天赋。”

　　“哈，你还真不客气！”

　　两人说笑了一阵，又把话题拉回到去汴京的事上。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自然是越快越好。但要预备的东西很多，只怕还得一个月才能启程。”

　　“是走水路对吗？”

　　“先走水路，沿江而上，再换旱路。”

　　“唉。。。。。。真想快点出发，天天闷在这里，连房门都不许我出，都快发霉了！”李清叹了口气：“除了你，也不见其他人来看我。”

　　“自从出了古寒毒的事，他不得不小心谨慎。不过你忍忍吧，再过几日，总要给你们践行，自然是要出去的。”

　　“别再过几日了，择日不如撞日，你来得正好，带我出去逛逛吧！”

　　“不要我一来就给安排这么好的差事。”崔桓摇着手中羽扇，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哎呀！我还约了人喝酒，你看这记性，差点给忘了！”

　　“别这样嘛！我又不乱跑，只是在宫里走走，有你带着，还能出什么差错？”

　　“呵呵，公主谬赞，实在是不敢当。罢了！他总把你关在房中也未免太过，出去散散步也好。”

　　“我就知道只有你才这么能干！求别人没用，找你准没错，哈哈！”通过这些日子相处，李清发现崔桓虽然并没有任何官爵在身，但他自小与众位王孙公子一起长大，机警聪敏、才干卓越，又不像一般的世家公子那般迂腐，兼之曾游历各国，甚至到过西域东瀛，交游广阔、见识非凡，所以在这宫廷之中极为吃得开！她能看出李从善很倚重他，即便常有争执，也不与他计较，所以，也只有他敢违抗禁令，带自己出去了。

　　今日是风值班，他和齐纨自然是不肯，但崔桓表示一切由自己担着。齐纨知道他与韩王关系非浅，加上公主苦苦哀求，着实可怜，便也只得让步，亲自和风跟着。

　　“你的侍卫十分尽责。”崔桓看了一眼风，道：“这个虽年轻，但也很老诚。另一个我早些年就见过，像个闷葫芦似的不起眼，这次又见到，脸上多了一道疤，虽然变得丑了些，但对你十分忠心。也多亏他及时吸出毒血，才给我赢得了找解药的时间。”

　　李清很认真的点头：“那是当然了！他们不光是我的侍卫，还是我的朋友！炎和我更是生死之交，他数次救过我的命呢！再说了，人家哪里丑了？那道疤也是为了我才留下的。”

　　“呵呵，你如此维护他们，怪不得他们对你忠心不二了。韩王手下带出来的人本来就不差，可惜啊，这样的在这里还是太少了。。。。。。对了，你要到哪里逛？”

　　“我想去找从信，好久没见过他了！这次我回宫也都不见他的影子，好奇怪。。。。。。他最调皮的，怎么能忍这么久不来找我？还是他们拦着不让他来？”

　　齐纨忙道：“小郡王那边太远了。公主久病体虚，不宜走许多路。何况听闻小郡王最近功课繁重，只怕在闭门苦读，还是不去打扰的好。不如就近去黄保仪那边坐坐可好？”

　　“功课繁重？闭门苦读？你说从信？哈哈。。。。。。齐纨，我看你自己都不信这话吧！好啦好啦，不去就不去，别苦着脸了！就去黄保仪那边逛也行，反正我只要能出来晒晒太阳就阿弥陀佛了！”

　　崔桓也道：“黄保仪是我远房叔舅家的姐姐，这次回来也没去拜候，正好去看看她。”

　　“你们这些人啊，全都是沾亲带故的，行了，行了，不必和我说明你那些七拐八绕的亲戚关系。赶紧走吧！”

　　天气已渐热，崇光阁外长长的一段甬道，上无绿荫遮挡，日头直晒在身上，可李清一点儿也不在乎。

　　可以出来呼吸新鲜空气的感觉太好了！可能是在马场上过得太自在，她现在十分不能接受幽闭在室内的生活，好在很快就能远行了！远方！！充满新奇和自由的远方！我来啦！

　　她兴奋地一路小跑起来，很快便到了黄保仪那里，可是留守的宫女告诉他们，黄保仪恰好到芳仪公主那里去了。

　　崔桓跑得有些热，用力地摇动手中的羽扇，笑道：“要不我们也去吧。许久未见，不知道芳仪妹妹是否还记挂我。唉，这次回来才听说她竟嫁了裴文修那小子，真是可惜啊！可惜！”

　　齐纨忙使眼色，李清笑着朝她摇头：“别怕啦！都什么时候了，你家公主可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崔桓恍然想起什么：“啊，我确实也听闻一些你与芳仪的轶事。不过，见了你的面之后，我觉得那些传闻未必真切，就算真有，你也早不放在心上了。”

　　李清向他竖起大拇指：“有眼力！走吧！去看芳仪，我也许久未见她了！”

　　路上经过望月楼的时候，李清忍不住朝里面看了看，可是大门紧闭，透过花窗望进去，一片萧索，那秋千架上竟爬上了藤蔓，倒叫她心里有些不好受。

　　“你原来住这里？”

　　“是的。”

　　崔桓点了点头：“这里原本是韩王小时候住的地方，布置得很雅致。”

　　李清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莫名有点惊讶，刚想说什么，突然听到前面有人抱怨：“大热的日头下，怎么还不请我们进去，她们也太瞧不起人了！”

　　那声音十分耳熟，分明是柳舒云的丫头彩玉。

　　走近一瞧，果然是柳舒云带着彩玉站在昭华殿外面。

　　“舒云。你怎么也在这里？好巧啊！”

　　柳舒云明显楞了一下，“公主？”

　　几个月不见，她的变化很大，原本总是清淡朴素的装扮，在人群中是最不起眼的样子，如今虽然没有如何花枝招展，但那织锦暗花的披帛、撒金百褶的裙子，还有头上高耸的入云髻、赤金镂花满池娇的发钗都显露出她现在的身份已大为不同，是了，她已不再是那个永远站在人群最末端的小侍妾，而是如今韩王府内务的掌事人---------柳良娣。

　　彩玉仍然是心急口快，拜了一拜后便告状：“公主你瞧瞧，这里的人也太过分了！我们良娣好心好意过来送礼！可她们说进去通禀，却足足一刻钟了也不见人出来！把我们在这里晾了半天！像什么样子。。。。。。”

　　舒云呵斥住她，笑道：“公主快休听这丫头胡说！我不过闲来逛逛，顺便拜望一下芳仪公主，想是里面不得空，也没什么。王府中杂事也多，还需我回去料理，这就告辞了吧。”

　　虽然两人先前就有些疏远，但毕竟曾经是那样深厚的情谊，没想到如今却冷淡到了这个地步。李清的心有些冷，想来自己毕竟是个爱惹麻烦的人，大大小小的事就没消停过，而柳舒云她又胆小，怕过多牵扯也是正常的。

　　“你忙的话就先走吧。我们也是随便逛逛。”既然人家并没有叙旧的意思，那也没必要勉强。

　　崔桓并不认得柳舒云，也没有像认识的意图，直接走上台阶，朝里面喊了一声：“有人吗？”

　　一个小侍女手上捧着盒子飞奔而出，见到他后叫了一声：“崔公子？您怎么来啦？”

　　“小菊！三年不见，你又长漂亮了许多啊！我和梦灵公主来看望你家公主，快进去禀告！”

　　小菊红着脸笑了，又道：“公子稍等，容我办完事后带您和公主进去。”

　　说着，她将那捧盒塞给彩玉，道：“我们公主说了，这东海夜明珠太珍贵，良娣还是自己留着吧。另外，我们公主还说了，听说良娣把王府中徐氏原本用的东西都收起来不用，徐氏虽然是有罪之人，但陛下已经赦免其过，她的东西既然良娣看不上，不如就送进来给我们公主用吧，免得糟蹋了。”

　　说完，她就转个身，笑嘻嘻地领着崔桓他们往里走。

　　柳舒云站在那里，两眼直勾勾地望着他们进去，大门又关上了，她一使劲，食指上纤细的长指甲被硬生生掐断，疼！

　　“哼，芳仪公主是什么意思吗？几次三番来送礼都不收，次次给闭门羹！良娣，你说她到底安的什么心。。。。。。哎哟！”

　　彩玉的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断甲在上面划出一道血痕，她哭了，但又不敢哭出声来，她知道小姐近来的脾气已经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但她觉得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她现在是良娣，不再是受人欺负的侍妾了。

　　舒云看了看那折断的指甲，呆了一会儿，缓缓地说道：“在外头不要总是不知深浅，有些话被人听了去都是把柄！好了，别哭了，我们走吧。”

　　“是。”

　　她捂着脸，默默地跟在后面，心里十分不解，为什么明明过得更好了，地位更高了，却更加不开心了呢？她又回头望了一眼，梦灵公主为什么就永远是那样神采飞扬的样子？永远是开开心心的？好羡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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