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策

　　季府，小厮们住的低矮小屋。

　　“大飞哥去哪了？”一个小厮睡得迷迷糊糊的醒来问。

　　“方便去了吧。”另一个被他吵醒的小厮似梦呓似的说了一句，转头继续睡了。

　　那个问话的小厮皱眉，“是么？他好像出去很久了。或许是我睡糊涂了吧。”

　　同时，季凉匀书房门外，楼骞穿了一身黑衣抱着自己的佩剑隐没在夜色之中，他蜷缩着，与树木、游廊融为一体，静静地等待着什么的发生。

　　那暗卫已经被他悄无声息的打晕了。

　　不多久，一个同样一身黑衣的女子从二门里过来，她身手极好，院墙对她而言像是跳高的玩具。

　　“楼侠士。”红凤在约定好的地方找到了楼骞。

　　“红凤姑娘。”

　　短短一句，算是打过招呼，他们知道此时此地不宜多说，背对背隐藏好，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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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已经宵禁，自然，也有一些人不在宵禁之列，也有一些凭着自身功夫不在乎此禁令。

　　萧卫龙带着禁卫军踏过京城宽阔的马路，一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又安安静静，只有匆匆的脚步声。就算是真知馆这样的地方这个时候客人也已经少了，门口比起几个时辰前可谓萧条，除了几个仍生意不好仍在椅门待客的姑娘，居然没什么人注意到禁卫军大举出动。

　　萧卫龙并未进入真知馆，第四进酌雪阁，他像是早就知道目的地在哪一样直奔真知馆东侧角门。

　　禁卫军一片安静，哪怕就在楼下，真知楼内歌舞升平的人都没发现他们的存在。角门被砸开，萧卫龙以为可以像以前每次一样长驱直入，然而他错了，两队人马从左右两侧的游廊冲出，他们都穿着浅色道袍，手执长剑，是卧龙派的人！

　　总共有四五十人，但众所周知卧龙派内都是高手，只一瞬间，萧卫龙知道此战绝非易事，只怕要闹出不小的动静，里面的人必定受惊，这角门狭窄阻碍了禁卫军大举进入的可能，再怎么也不可能丝毫不给里面的人反应的机会。这种地方难道会没有通向外面的暗道？一旦不能第一时间抓住异族首领，几个官员相约青楼虽然不是什么好事，却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不是陛下想要的。

　　忽然，天空一声爆响，红色的烟花窜上半空，在天空炸开，成了纷纷扬扬的火星，像是给这一战拉开一个猩红的序曲，随后是更多的烟花升空。

　　“上！”萧卫龙知道里面的人在与他里应外合，马上指挥禁卫军动手。

　　酌雪阁内，姜彦指着烟花，“各位大人，今日相谈甚欢，又做成了大买卖，我派人准备了些烟花，博诸位大人一笑。”

　　烟花燃放的位置很近，炸响的声音比普通烟花大，但也比普通烟花好看，一时间夜空之上一片炫丽。

　　众人被这烟花吸引，唯有胡晋言微微皱眉，却也不曾说什么。

　　烟花持续了很久，直到站在廊前的姜彦看见湖边人头攒动，忽然，一只手死死扣住他脖子，把姜彦拽回酌雪阁内。

　　“是你？”

　　胡晋言声音低沉，原本已经有些醉意的人此刻全都醒了，紧张兮兮的看着胡晋言。

　　“你们看外面！”季墨寻盯着外面。

　　“禁卫军？”

　　在场诸位都是朝廷命官，对禁卫军自然是再熟悉不过。

　　“不是说今日有卧龙派弟子在外护卫吗？”有人问。

　　随即众人沉默，小小卧龙派，单打独斗或许很厉害，但是碰上军队也不过是抵抗的比别人多一会儿罢了，几十人抵挡千军万马，犹如螳臂当车。

　　“是不是你引来了禁卫军？”胡晋言问，他面色阴狠，眼见着萧卫龙已经在往这边张望，“你的烟花刚好掩盖了禁卫军打斗的声音。”

　　“我只是被他们利用了，或许是他们提前知道了我放烟花助兴的打算。”

　　姜彦被胡晋言扣在手中，喉咙被抓的生疼，只要胡晋言再用一点力，他就会立刻被掐死！

　　原本这些人中要属季凉匀功夫高，但多年养尊处优，且几乎没真正在战场拼杀过，他的功夫花架子多过真章，按原计划至少要等萧卫龙带人到了酌雪阁的廊桥对面屋内的人才会有所察觉。胡晋言的出现确实不在姜彦的意料之内。

　　胡晋言拧断姜彦的脖子只需要一下，而在场的，没有人会帮他。姜彦的额头有冷汗渗出，这一刻，他没有后手。

　　“我先杀了你总归没错。”胡晋言出手狠辣。

　　“胡公公，一切还没到尘埃落定的时候，你现在要杀的不应该是我，我来酌雪阁知道的人虽不多总归也不少，到时逛青楼变成了杀人，胡公公又何必呢。”姜彦加快了语速。

　　胡晋言心中一动，手下也放松了一些，“你什么意思？”

　　姜彦看向流哈，“只要他不在……”

　　只要流哈不在，几个朝廷命官相约一处，只会引来言官一番声讨罢了。

　　“你——”流哈不可置信的看着刚刚才达成交易的贸易伙伴，“你们这些人，卑鄙！”

　　胡晋言只犹豫了片刻就放弃了姜彦，和季凉匀一起攻向流哈。此处乃是一个人工挖掘的小湖，只要把流哈的尸体扔下湖中毁尸灭迹，剩下的死无对证还不是任凭桌上的人分说？

　　可流哈也是高手，不仅是高手，还是真正杀过人的。

　　任凭胡晋言功夫再高，哪有那么容易不动声色的置人于死地。但他管不了那么多，身为内官也会异族首领，说什么也留不下全尸。

　　只是不知何时季墨寻退出了酌雪阁，就连一直关注战局的姜彦都没注意，直到一枚响箭爆裂开，声音震耳欲聋！

　　姜彦知道不好，却已经来不及了。

　　胡晋言出手狠辣，处处杀招，加上季家父子和另外以为兵部的官员一同围攻，很快流哈不敌就要被擒，然而萧卫龙也不是看热闹的，此刻终于把酌雪阁团团围住，带着兵上了游廊。

　　与萧卫龙一起来的还有校尉向磊、郭红德等禁卫军高手，见那边已经打起来他们却并不着急，反倒但隔了一会儿，等到流哈几乎坚持不住才进了酌雪阁。

　　此刻流哈已经失了战斗力，胡晋言也是气喘吁吁，至于别的人本身就不是什么威胁，萧卫龙来后正好一起拿下，几乎没费太多的力气。

　　“姜公子，请。”

　　刚刚那一桌内众人都被禁卫军控制住，唯有姜彦站在一边，像个遗世独立的得逞小人，此时萧卫龙点出他的身份，几道愤恨的目光过来，连姜彦都打了个寒战。

　　姜彦一笑，就要跟随萧卫龙一起走，忽然，破空声在耳畔响起，但以姜彦的身手，听到了就已经来不及了，好在萧卫龙早有准备，一把袖箭飞出，刚好拦住了暗器的去路，仔细看竟然是一枚梅花镖。

　　“不要挣扎了，胡公公，你的事陛下都知道了。季大人，你家里陆统领已经去了。”萧卫龙说道。

　　季凉匀还在犹自喘着粗气，听闻自己家也有人去，只慌乱了瞬间，他看向姜彦，随后哈哈大笑。

　　“姜彦，宋霆谕……原来如此，你们这帮小人得志，小人得志！”

　　====

　　季家与真知馆离得其实并不十分远，尤其真知馆第四进其实已经与主楼有一些距离，季墨寻放出的响箭被守在真知馆外的季家小厮听见后，那小厮一路往季家西北的侧门跑去，根本顾不得什么宵禁。

　　事实上，宵禁也不是随手都有人巡逻，百姓之间偶尔偷偷出去根本不会被发现。

　　季凉匀书房外，楼骞和红凤始终保持背对背的姿势，夜风之中红凤微微发抖，楼骞也只能稍微转动身子，把自己朝向迎风的一面，今夜太重要了，容不得半点差池。

　　果然，子时刚过一个小厮左顾右盼的到了季凉匀书房附近，不过他并未到正门处，而是到了房后的位置，轻轻敲掉了一块砖，砖下露出一个小小的空间，拿了火折子就要去点什么，就在此时拿着火折子的手被一脚踢开，火折子也迎风灭了。

　　那小厮并不慌乱，他几乎下意识的反手去擒那踢了他手的人，显然，他也并非一个普通小厮。

　　如果宋霆谕在就会发现这人与前段时间大理寺昭狱的四名刺客路数一模一样，他们平时是小厮，实际上是季府死士！

　　而现在这位，就是死士头领。

　　楼骞与死士头领过了几招，居然没有分出胜负，头领的功夫自然比普通死士强上不少，而楼骞的功夫也确实不如宋霆谕，大概，能跟红凤打个平手吧。

　　楼骞的速度越来越快，死士头领接的越来越吃力，但他不急，因为人的速度是有限的，一旦快到一定程度势必手忙脚乱失去章法，到时就是破绽显现的时候，然而死士没想到，当楼骞越攻越快几乎要露出破绽时，另一个高手从侧面袭来，一脚把他踹飞，最后一剑摸了他的脖子。

　　直到死，死士头领也没说出一句话。

　　楼骞看了看红凤，他以为如此娇弱的女子不敢杀人，没想到出手如此狠辣。

　　“应该没事了。”红凤说道。

　　楼骞顺着刚刚敲掉砖块的地方看去，里面是一根火线，再往里便看不见了，不出意外的话这只怕是用来引爆书房内藏得火药或火油的，一旦被引燃，这间书房将什么都不剩。

　　楼骞和红凤对视一眼，都觉得松了一口气，楼骞干脆把火线扯断。

　　“还是继续等吧，警醒一些，以免出意外。”红凤道。

　　倒是没让他们等太久，禁卫军的黑甲银刀就从外面横冲直撞的进了季府，根本不管什么内宅外宅，两千禁卫军足以把季府翻个底朝天！任凭整个季府老人哭孩子叫，男人女人骂骂咧咧的来不及穿好衣服就被闯了屋子，陆铁骑只管一路往西南方向而去。就在两天前，他收到了一份与宋霆谕当初看到的一模一样的地图，不过上面多了两个字——季府，还有一张小字条，写着换你想要的剑法，陆铁骑当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也素来不愿参与这些乌七八糟的争斗，就给仍在一边了。

　　但今日领到查抄季家的任务后他立刻就想起了这件事，他最想要的剑法，那自然是莫名克制他的残红剑法。

　　陆铁骑不害人，但顺手而为的事，他当然也不介意做。

　　他到季凉匀书房时，楼骞和红凤已经躲起来，他带人进去搜查一番并未见到有什么特别，可是陆铁骑虽是个武痴，他手下又不都是武痴，很快找到了画内机关。

　　通往密室的门打开，陆铁骑走进去，里面装饰同外面一样，不会因为是密室而有丝毫简陋。尤其正对面的一面谕字大旗，看的陆铁骑惊心。

　　“这……”随行的禁卫军纷纷惊讶。

　　一番搜查，这密室里有多年来为雁南公主府进行的筹划，有阎罗香的配方，有云州赈灾物资的具体偷运步骤，还有谕字大旗的设计方案……以及参与此事的名单。

　　这些东西一旦呈现在陛下面前，京城之内怕是又一场血雨腥风。

《江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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