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花月 此女成了老爷

　　想过很多可能，普通的山贼劫掠、商会里出了内鬼等等......但姜唯却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叶满是告密者?

　　不敢置信。

　　但或许这就能解释，流风那百密无一疏的的安排，为何被区区愚蠢的山贼所破。

　　炭盆劈啪作响，抱怨着余火的贪婪渴柴。

　　碍于书房内的私谈无法过久，待到四人从书房里出来时，时间早已超过寅时，天际边的颜色被染上一片橙金，百鸟喧嚣归巢。

　　当雕门被开一瞬，穿廊上忽传来急促足音，王府的下人跌跌撞撞跑来，当着李修令的面前跪下，连声喊道:"大人!大人!不好了...!!"

　　李修令领头走出，皱眉问:"缓些，发生什么事了。"

　　那下人惊恐的咽下口气，仿佛看过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不止颤抖道:"...大人...那个...跟着江大人一起来的人......他...他...死...死了..!”

　　“你说什么...!?"

　　姜唯猛从李修令身后探头，模样惊恐道。他发现原本在门外等候的燕易，竟然不见踪影。

　　李修令回看了一眼，同时也联想到随姜唯来的燕易，不禁脸色更为凝重。

　　"你说清楚些，谁死了。"

　　下人牙关支吾了许久，好一会才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他嗫嚅道:"...回大人...是那个...和着江大人，燕大人身边带着的那人......是他死了...”

　　李修令一脚跨前拉起那下人，逼近问:"怎么会死了! 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燕大人又去哪了!?"

　　面对李修令的质问，那名下人显然再次遭受双重惊吓，话更是说的不齐。

　　姜唯听见死的人不是燕易后，大松了一口气。紧接着流风从后方信步走出，面对着这情况他倒很冷静，随向姜唯点点头，貌似已是意料中之事。

　　对着那名下人，流风别过那惊慌的情绪，沉问道:"那人是怎么死的，在哪里被杀。"

　　姜唯接着又道:"...别紧张，你且慢慢说来，我们听着。"

　　李修令这时已经退后，对于流风与姜唯的过分冷静，感到有些意外。

　　就在眼前「流大管事」的一声定心保证后，那名下人明显稍微镇静，他倒吸了一口气，但眼神仍然分外恐惧，似是再度审视脑海中可怕的画面，哆嗦道:"...回大人...事情经过...奴才也不是很清楚，方才你们与殿下进书房后，燕大人不知怎地突然管我们要水，可就在送完水，过没多久，右厢房的人突然喊说死了人，奴才过去看......就看见那原本在燕大人身边的人，就那样死在廊道下......”

　　姜唯与流风互互相视。

　　流风出声问:"燕大人现在在哪。"

　　下人压低身子，冷颤道:"...还...还在右厢房那，和着那死人一块，奴才也不知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去了右厢房，刚刚明明都还好好的......眨眼功夫就成了这样...”

　　李修令喊止，别于流风与姜唯的淡定，厉声又问:"...确定燕大人平安无事?"

　　下人点点头，支吾道:"是的，燕大人很好，是他让奴才赶快过来通报。"

　　李修令长吁了一口气，随后转向姜唯，脸色甚是复杂，犯愁道:"...我也不知会发生这样的事，江大人...我们快过去看看吧，右厢房是往这方向。"

　　下人没有发现李修令喊「江大人」时，眼神是面对着姜唯。

　　姜唯颔首，再又转看向流风与云未雪，此时的云未雪在最后方，且刻意的保持在书房内，似乎打定主意不一起跟去。当发现姜唯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云未雪微微一惊，随后若有尴尬地别过头，但又回了视线，喃声道:"你去吧，我在这就好，我不想看见...那样的画面。"

　　云未雪意旨着正是死人。

　　姜唯明白其意，也不知怎的，低柔回道:"...我知道了。"
　　语顿，看了眼门旁，早已吓得不轻的婢女，再令声道:"...顾好夫人，不得有闪失。"

　　婢女一愣，连连点头。

　　云未雪垂眸不语，只是一直别着头，无声送着姜唯离去的背影。两人间若有若无一股难言隐的隔阂，云未雪叹了一口气，接着轻轻摸向自己的唇间，但又很快的收手进袖，面色隐有微红与难色。

　　"夫人，您不舒服吗?"

　　一旁的婢女忍不住关慰道。

　　云未雪摇首，恢复原本面无表情的面具。

　　"无事，等老爷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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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廊道上。

　　姜唯跟上李修令与流风，三人沿着穿廊来到一处葱笼厢庭。只是这片绿意盎然间，径是围成一圈惊呼人声，在庭口不远处的雨道下，纷纷面面相觑。

　　人群最前，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蹲身检查中央一物，正是燕易。

　　听到来人声响，燕易站起，回过头见姜唯到来，随即抱拳，正声道:"老爷，殿下。"

　　不清是对着谁，流风飘了一眼四周杂乱的人眼，故而首先回了应。接着目光被地面那隐约的人形吸引去，接着默问:"......燕大人，可否解释一下。"

　　燕易抱拳应是，模样一点也不惊讶，反倒只是异常的严肃。
　　他刻意的让开身，让三人得见自己身后的尸首，映入眼帘的是一身穿普服的男子，手脚四肢全数扭曲蜿蜒，表情痛苦狰狞，仿佛死前受了极大的痛苦，嘴角延还滴漏着几株白沫。

　　姜唯蹙紧眉头，竭力压抑住翻滚的胃液，维持着表面上的镇定。

　　流风则是面容平静，与著李修令沉阴到极点的模样，特是不一。李修令此刻的面色十分难看，因为人竟然是死在自己府邸上，他着急的朝围观的家卫看去，但全数人纷纷低头，貌似没有人愿意出头当解释。

　　这时，燕易靠上前，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修令领悟其意，扬声让周围无用的下人们通通退避，只留下姜唯和流风等人。

　　确认人走光后，姜唯才轻声道:"燕兄，殿下是自己人，你但说无妨。"

　　燕易眼观鼻、鼻观心的看着李修令，随后又瞥了身后那具尸首，沉静道: "回老爷，事情真如秦先生和流管事所言，这人...被杀了......就在他喝下那杯水后，全部都说中了。”

　　语至最后，燕易的眼神略有难色，并睨了眼尸首旁，一只被摔在地的空杯盏，里头的水早已流干殆尽，但显然曾被拿来盛过清水。

　　李修令一脸困惑，显然还是不明白其意。

　　燕易继续道:"方才在外头，他突然向我索水喝，我便拦了一人去舀水，谁知他喝下后，突然又说身子不适想去小解，我只好跟着他，谁知才刚过了这厢庭，他就突然大吼起来，在地上拼命打滚，然后没出几会，便死了......"

　　语落，燕易瞧了尸首，但眼神中一丝怜悯也无，甚至多为嫌恶之色。

　　李修令摇摇头:"燕大人的意思是...指我府上的人下毒杀死了他?"

　　姜唯一听，急忙上前揖首道:"殿下，还请让江某来解释。"

　　李修令看了一眼那死的可怖的模样，不禁蹙眉起，疑道:"江大人请说.. ....”

　　姜唯低声谢过，再一次躬身，道:"回殿下，这人正是我信中提及，那个袭击的恶人，只他不小心泄漏了事，极有可能知晓西北乱象的真相，可惜他貌似是个打手，并不知更深的内情，故江某拷问至多......一词有关侯长这个名字，尔或代号的线索。"

　　听着姜唯解释，李修令从尸首那收回视线，迟疑道:"...他便是那个恶人? 可他怎么就被杀了，还有，你说的侯长...又是指何。"

　　姜唯保持着沉静，口字清晰道:"殿下，如今还不知这人的真身，现今西北情势诡谲，已不是我等能一眼看破，若连江府上都出了内鬼......恕失礼，那恐怕殿下的王府上，也有免不了内鬼支应的可能，综观整个西北，赫赫有名的除了当地豪族家外，最能影响局势的也只有江府与王府。所以这三日来我特易放出消息，并大摇大摆将这人给带上，目的就是钓出王府裡可能的内应，显然不幸的是... ...江某的猜测是对的。"

　　李修令听后大为震惊，不敢置信的看向姜唯。 "我府上有内鬼这......这怎么可能...”

　　对于拿王府私意豪赌，李修令似乎没有任何不满，姜唯暗自松了一口气，才继续道:"殿下. ..江某也不乐见猜测成真，但看来背后元凶的网已撒的远，连着这人也不让多活，还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于殿下的地盘轻易杀人，恐怕再无动作的话，就会给人掀了。"

　　话完，姜唯从袖中掏出一根银针，走上前至尸首旁，对杯盏中残余的滴水一沾，银针迅速由亮转黑，姜唯默默地收手，递至李修令眼前，证明了死因来自水中下了毒。

　　看着那根黑的怵目惊心的针头，李修令心头烧起一把无名火，随即大声喝厉:"好生大胆，连着王府也敢这般明目嚣张!岂有此理!!全然不把本王放在眼底...!!”

　　双眼闪烁着如烈火般的炎帜，有别于方才温润如玉的君子风范，李修令咬着牙，瞪了那具尸首后，朝空一字一句道:"我会让人彻查王府内上下，不找出这吃里扒外的东西，灭了他背后的主，本王誓不罢休...!!"

　　再次怒瞪一眼尸首，那可布的狰狞，此刻更显厌弃。

　　"...既然是饮水中毒，那便由伙房开始查起，江大人，可否莫要暂别，这王府里我能信任的人怕是不多了。"

　　李修令深深地看着姜唯，姜唯微微颔首，低眉道:"殿下勿慌，如此下毒手法过于招摇且冲动，定会留下很多线索，想必这下毒人早也逃之夭夭了。"

　　李修令大力的甩了袖，唉了一声。

　　"这个意思是，凶手早跑了。"

　　"殿下，这人即便要跑，也是要经过王府周墙的，只要他一过墙，定会被人所发现，因此不必担心纵虎归山，他跑不了的。"

　　李修令微微一惊，但却并非惊于贼人的动向，而是听懂姜唯这句话的背后含意，随后脸色黯沉下，挑眉道:"你的人，你撒了人手在我的王府周围?"

　　姜唯后退了一步，不急不慌道:"殿下请恕罪，正如所说，早在江某进入王府前，便派了人围守王府外墙，目的就是等着这内鬼离开后，跟其行踪找到元凶所在之处......殿下可在找到贼人后随意惩罚江某，江某愿意承罪。"

　　李修令沉吟着。
　　他惊讶于姜唯的安排，且比起被监视的怒意，更觉于内鬼不被这般逃掉而喜。望着姜唯低眸恭垂的模样，李修令最终点头，肃穆道:"...我知道了，现在我俩有着共同的目标，既然网撒了回去，那便继续下去，只不容许再有二次。"

　　姜唯吁了一口气，垂眸道:"是。"

　　话音停，沉默吞噬了四周。

　　李修令沉了一气，随后再度扬声唤回了人，并指令清理现场。

　　流风在旁冷眼观望，看着尸首被高大的家卫给盖布包起，如一无名尸般随意，这很符合这人伤害老爷，所应得到的凄惨下场。流风如此想着，脸色更为冰冷。

　　而姜唯此时虽看去冷静，实则紧张不已。这一步棋除了赌出王府的内鬼外，主要还是赌太子李修令对他们的信任到何地步，这若算错一分，那很有可能因此失去李修令的帮助。

　　不过现在看来，这豪赌，又是姜唯赢了一局。

　　想起当时和着秦子回与流风，讨论该如何说服李修令时，姜唯甚至联想太子知道真相后，可能无比震怒，誓言砍了他的头的模样。尽管没有权势，李修令仍然是西北之主，掌握着像他这种市井小商的生杀大权。

　　心中终于放下一颗大石。

　　姜唯目送李修令，随后不经意望向流风，却见流风不知怎地，始终低眉盯着那具盖上白布的尸首，似是沉吟，却又沉浸在某种思绪之中。

　　那白帛外露出的一只手腕，刻着一不起眼的刺青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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